(三)

“等下你和蘇然去哪裡?”

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韓詩語拉着祁夏喜的胳膊問她:“咖啡廳?西餐廳?”

祁夏喜聳了聳肩:“他拒絕了我,說最近狀態不太好……不太適合聊天。”

韓詩語一時無言。

得了失眠症的人通常會十分暴躁,不能睡覺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想必是蘇然怕不小心和祁夏喜再談崩才這麼說的吧。

“至少……至少他這次很坦白。也有爲你們的關係着想。”

祁夏喜停下腳步想了想,點點頭:“但是我現在是真的有點擔心他了。”

她猶豫了一下:“我在書裡讀到過,抑鬱症一開始的症狀也是……”

“要不這樣吧!”祁夏喜從包裡掏出了一串鑰匙,把其中一把挑出來,“我前幾天在朋友圈裡看見,蘇然的父母已經出國去看他爺爺了,我們現在去蘇然家裡。我買點東西在廚房做飯,你和他在客廳聊一聊?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了,就去廚房幫幫我。”

祁夏喜猶豫了一下。

在她的認知裡,約蘇然出來吃飯聊天,和在對方拒絕之後提着東西上門還是有所不同的。約聊天或許還可以說是擔心朋友,但是如果是去蘇然家裡——即便是和韓詩語一起去——恐怕也有點曖昧了。

但是,想了想蘇然不穩定的精神狀況,他幾乎甚至在和她說話的時候也頻頻打哈欠。然而困成這樣卻無法入睡……

“那就走吧,今天就去。”

兩個人找了一家大超市,韓詩語想了想最近蘇然的精神狀態,決定做一點清淡補眠的飯菜。她買了一點小黃米,又買了兩條鮎魚,選了幾樣蔬菜。

“要不要買點排骨什麼的?”祁夏喜依稀記得蘇然很喜歡蛋黃仔排,“再買兩隻鹹蛋。”

“哦哦好的,”韓詩語繞過一排貨架,過去挑了幾隻鹹蛋,又拿了一包肋排出來,“行了,再買個飲料我們就過去。買露露吧,蘇然今天喝不那麼刺激性的飲料比較好。”

“好的。”

兩個人又買了點日用品,打車去了蘇然家裡。

祁夏喜跟在韓詩語的身後,看着她一路開了小區大門和樓下的防盜門,走上樓去先用力地錘了兩下門,裡面就傳來了蘇然有點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我,韓詩語!快點開門!我過來看看你餓死了沒!”

在韓詩語到來之前,蘇然躺在牀上正試圖讓自己睡着。

事實上,在他剛剛和祁夏喜分手的時候,失眠症的症狀就已經很明顯了。但是當時他一直試圖用安眠藥頂過去。但是現在,就算是一口吃下去七八片也無法讓他順利入眠了,醫生已經不再給他開安眠藥,而是勸他通過其他的途徑來讓自己睡着。

但是不管是運動還是音樂,甚至與連瑜伽都嘗試過了,他始終沒有辦法入睡。

醫生反覆地詢問過,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生理性的失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失掉的那片睡眠碎片,名字叫做祁夏喜。

今天她來找他的時候,他知道或許對方看出什麼了。但是不因爲這個向她求助,幾乎已經是他最後唯一能夠保留的驕傲。

只是……他忽略了韓詩語。

蘇然過來打開門看見韓詩語身後的祁夏喜的時候,他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有生氣?或許更多地是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韓詩語在後面推了一把,他是一定不會去主動找祁夏喜的。而沒有她在中間緩衝,他也會怕自己再次傷害到祁夏喜。

“借用一下你家廚房,我來就行了,你們兩個黑暗料理界的就別來了……上次去我家做的那一桌子菜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呢。”

幾乎完全沒給蘇然說話的機會,韓詩語直接拎着一大堆食材進了廚房,蘇然有點尷尬地看着韓詩語:“來這邊坐吧,你喝點什麼?咖啡還是可樂?”

“就水就可以了,剛剛在升學宴那邊喝了好多飲料,嗓子有點不舒服。”

蘇然幾乎是有點手足無措地去倒礦泉水,正好聽見廚房裡的韓詩語一句獅子吼:“蘇然你這是豬窩嗎?你家這麼多碗多久沒洗過了!”

他有點尷尬,看了看手上的水杯似乎也很久沒用過了,乾脆直接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祁夏喜。猶豫了一下,他坐在毗鄰祁夏喜的雙人沙發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音大哪天開學?”

祁夏喜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當有太多話想說的時候,反而覺得似乎什麼都不說也沒關係了。她擰開礦泉水瓶子喝了一口:“那邊的課程會比較緊張吧?”

“開學會比較早,”蘇然也有點緊張,有祁夏喜在身邊的時候,他突然才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舒展開了,睏意也在這個時候顯得更加明顯,“到時候一個老師只帶兩三個學生,平時肯定要嚴格一些,不過我還挺喜歡這樣的。”

雖然知道蘇然拿到了音大的錄取通知書,不過蘇夢有沒有被錄取祁夏喜卻不知道,她還挺好奇的。不過再好奇這個時候也最好不要問,她這次是想來安慰一下蘇然的情緒的,而不是來弄出什麼爭吵讓他更加緊張的。

想來想去,她決定不繼續問什麼,而是說點她和韓詩語的事情。

“詩語說她姐姐的親戚能夠幫我們兩個到時候調整到同一個宿舍裡,”想到這個,祁夏喜就覺得自己真的發自內心的高興,“到時候我們倆就能夠繼續什麼都在一起了。而且,韓詩語的爸爸在帝都給她買了房子,也可以把東西放過去一點,就不會像是現在的宿舍那樣堆得到處都是了。”

聽着祁夏喜刻意放低了一些的聲音,蘇然覺得整個人幾乎是幾個月來從來沒有過的清醒和舒緩。他最近已嚴重到常常出現耳鳴,而且一發作就是幾個小時,讓他恨不得拿鑽頭鑽進去,乾脆把整個腦子都鑿穿,這樣或許就不會再有這樣的聲音折磨自己了。

他看的心理醫生說,他之所以有這樣的症狀完全是因爲整個人緊張過度,只要放鬆下來就好了。

一開始,蘇然對這個說法還嗤之以鼻,但是當祁夏喜真的坐在他的對面的時候,他立刻就相信了。

“那還挺好的,你們兩個一直都挺投緣的。”

只不過,真的整個人精神都舒緩下來了之後,他卻覺得突如其來的睏倦讓他幾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雖然不像林亦哲一樣喜歡撩妹和花言巧語,但是平時的蘇然也絕對不是一個會在喜歡的女生面前說不出話來的人。

他努力搜腸刮肚地說點什麼:“你媽媽最近好些了嗎?”

祁夏喜點點頭:“一開始其實挺害怕的,但是到現在就感覺,甲狀腺癌和普通人區別其實也不大,做完手術之後至少可以二十年保證不再復發。就是不能吃外賣了,其實也挺好的,我媽現在身材好多了。”

蘇然笑了笑:“那挺不錯的,我之前又一次在路上看見你媽媽了,她精神還挺好的……”

“對,其實現在不說的話,誰也看不出她是得過癌症的人了,”剛剛韓詩語中途出來了一次,把窗簾都拉開了,和煦的陽光直接落在了蘇然的身上,祁夏喜微微側頭看着他,覺得這似乎還是當年她被吸引住的那個光一樣的少年,“之前我們一家去旅遊的時候,我看媽媽的精神狀態也還挺好的。我準備上大學之後,也每個假期都回來……”

祁夏喜的聲音慢慢放低,她發現,蘇然似乎是已經就這樣靠在沙發靠背上面睡着了。他的面容,看起來幾乎有種喜悅的感覺。

韓詩語也已經做完了幾個菜,只有一個鮎魚豆腐湯還在爐子上燉着,她輕手輕腳地走出來,看見蘇然躺在沙發上睡得沉沉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多久沒能睡着過了。”

祁夏喜點點頭,從一邊拿起一條毯子給蘇然輕輕地搭在了身上:“我剛剛就跟他聊天,說着說着,蘇然自己就睡着了。”

“詩語,”她擡起頭看着韓詩語,“我想和蘇然複合了。”

韓詩語站在蘇然的身後,看着好朋友終於睡着了的神情,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要回復什麼纔對。

她是希望祁夏喜和蘇然重新在一起的,但是卻不希望祁夏喜因爲這樣一個理由委屈自己:“夏夏,你想好了嗎?”

微微敞開的窗子中,夏日的薰風溫柔地吹進來。蘇然的頭髮微微有些長了,劉海被輕輕地浮動着,連極長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顫動。祁夏喜站在那裡看着他,突然就說了一句和韓詩語問話完全無關的回答:“詩語,你說蘇然的睫毛怎麼那麼長呢?我都有點嫉妒了。”

聽見這句完全風牛馬不相及的回答,韓詩語嘆了口氣,心裡又有些高興。祁夏喜極少會迴避她的問話,當真的迴避的時候,也就是說明她真的下定決心了。

“你要現在告訴他嗎?還是等他睡醒?”

祁夏喜搖了搖頭,調皮地眨了眨眼:“就算是我要和他複合,也得讓他來追我我再答應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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