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我是真的懵了。龍?即便我沒有見過龍,但我已經看到他的真身就是一條巨蟒,怎麼也不可能會把他看做是龍。如果他真的是龍,我可能做夢都會笑醒,可他偏偏是我記憶深處最怕的生物。
我不討厭蛇,但我害怕蛇,從小就是。一看到蛇,我嚇得就要魂飛魄散。
“你不相信?”他笑的時候像一朵綻開的罌粟花,迷人又危險。他看向你時的眼神像是一個無底的漩渦,把你捲進去,輕而易舉窺探到你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我不敢搖頭也不想點頭,脖子僵在那裡。
他的兩顆尖牙露出,鋒利的我覺得一口就可以把我的脖子咬斷。
“週週,我想咬一口,好不好?”他的聲音在誘惑我。他的眼睛裡映着的是我,一個面色蒼白,泫然欲泣又悶不吭聲的我。我的臉上乾乾的,我這才發現,原先的淚水早已乾涸,只殘留兩行淚痕。
他把他的尖牙收了回去,打量我,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週週,你以前可沒有現在這麼勇敢。”
以前?難道他以前就認識我?
腦海裡忽然想到什麼,我壯着膽子對他說:“我是龍庚年出身,意味着我也是龍,如果你真的是龍,你就不應該傷害我。”這話雖然沒有什麼道理,但通過我一本正經地講出來,也許可以矇騙一下他。
他一怔,旋即一笑:“週週,我知道你是龍年出生,我相信你是龍。”
見他得意的神情,我感到茫然,對他的話一頭霧水。
他接着說,語調特意放緩,神情曖昧不明:“所以,我才說自己是龍。這樣,在名義上,我就可以和週週成爲良配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把我震住了。良配?人和蛇?聽起來如此驚悚。
“你……”我呆愣地看着他,腦袋一片空白。
所以,他方纔,是在騙我?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蛇的。
他看着我發笑,眼神意味深長:“週週,我太寂寞了。”
“週週”兩個字從他的舌尖幽幽逸出,旖旎又陰森,我渾身燥熱又發怵。
四周太黑太黑,聽不到一點兒聲響,安靜的可怕。除了他,我看不到一點光亮。這裡,像是另外一個空間,只存在我和他,沒有任何出路。
他說話時眼角上揚,有着漫不經心的慵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放到眼前端詳。他的樣子太過奇怪,彷彿看的不是我的手,而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
我真害怕他猛然把我的手咬掉,那種場面我不敢想象,但我知道一定很疼很疼,會疼到我的眼淚都止不住。
“週週,陪我去下面好不好?”他是在請求我,可我聽不出其中的委婉。
下面?哪個下面?我倒吸一口冷氣,感覺血液都快凝滯住。
“哪,哪裡?”我戰戰兢兢地問他,不希望聽到我不想要的答案。
就在這一剎那,我驚慌地看着我的手,它正漸漸變得透明。
他的脣湊到我的耳邊,吐着冷氣,我似乎聽到“嘶嘶”的吸氣聲:“我住的地方,在水底。”
我早已失色,駭然無措地磕巴:“我,我不會,不會水。”別說我不會游泳,即使會,到水底待一會,我就可以去見上帝了。
他一臉的天真無邪:“沒有事,我只要帶着你的人下去就可以了。”
意思是,不用管我是生是死,只有有我的軀體就可以了嗎?
他再怎麼寂寞,可一具死氣沉沉的軀殼陪在他身邊,那還不是很冷清,甚至,詭異至極。我無法描繪那個畫面,光想一想,我全身的汗毛就會立即炸起。
“可以不去嗎?”說再多也沒用,我也要說出來,這是我求生的本能。
噢!他的頭髮更黑了,黑的我感覺都可以滲出墨汁,彷彿我觸到了他的逆鱗。
“當然,不可以。”他回答得很決絕,不容置疑。他還是保持着奢豔的笑容,但眸子裡卻含着火與冰。
我看着我的身體,從手到腳,一點一點地近乎透明。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年我八歲。
“週週,小心蛇!”爸爸在叫我。
我驚慌失措,差點掉進河裡,還好拽住了河邊的一叢草。我回過頭時,看到爸爸手裡正擒着一條小白蛇。它只有半米長,身子看上去又軟又滑,渾身雪白,可以看出來,它是一條幼蛇。奇怪的是,它的眼睛沒有睜開,像是在睡覺。可是它還在爸爸的手中扭動着身子掙扎,難不成,是一條盲蛇?
爸爸納悶道:“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蛇?”
我踉蹌跌坐在河邊的草地上,眼淚汪汪。我怕蛇,六歲那年被一條黑蛇咬過,從此留下心理陰影。可是這條小白蛇,我又莫名的覺得有一點可愛。
爸爸知道我對蛇的恐懼,準備把它打死,我勸住了爸爸:“爸爸,它太小了,放了它吧。”有一半是害怕,還有一半是出於小孩子的同情和善良。爸爸把它往遠處水裡一扔,它很快就不見了。
“週週,週週……”有人在喚我。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張妖孽的臉映入眼簾。
“啊!”我大叫一聲,推開他。他沒有動,任我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他的頭髮是銀白色的,但兩鬢的兩縷長髮是藍色的,和他瞳孔的顏色一樣。此時的他笑意吟吟,溫柔又優雅,沒有半分戾氣。
他好像換了一個人。
我躺在一張鵝卵石鋪成的石牀上,又冷又硬,硌得我後背疼。我蜷縮住,警惕地看向他:“你是?”
他無奈地搖頭:“週週,只有一會兒,你就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銀啊。”
我不是完全不清楚,只是覺得不像他。
環顧四周,皆是陌生的景象。貝扇制的桌椅,水草晾的簾子,還有珍珠點綴的窗戶。窗外,我能看見有很多游魚,大多是黑色的,還有白色的。有調皮的小魚在牀前向我眨眼,吐了一串泡泡就閃不見了。再仔細看,我還能看到遊弋的龍蝦,螃蟹,泥鰍,黃鱔,還有水蛇!
我向後躲了躲,不敢再看。
我戒備地看着一旁的他,問:“你想幹什麼?”
他溫和的笑裡透露着狡猾。他不說話,輕輕點了點手指。
一瞬間,天翻地覆,我們所處的空間成了古代的婚房,可顏色不是紅色,而是藍色和青色的交織。地上遍及着小小的野花,看上去,猶如滿天繁星。
青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
他白色的袍子成了青色,我原本的短袖成了藍色的長紗裙。
他坐在塌前,凝神注視着我,眼底漾着無限柔情。
他笑:“週週,你今年十八了。”
我茫然一片,嗯,我的確剛過了十八,就在兩天前。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嗎?
他嘆然:“我已經等你等了三千六百五十年了。”
我迷惑不解,
他的眉梢染着一絲寂寥:“你們人間的一天意味着我在這裡的一年。從八歲到十八,我在這裡已經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他說到這裡,我恍然醒悟:“你就是那條小白蛇?”
他還是含笑不語,但眉宇間的神情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小白蛇成精了?這是報仇還是來報恩?
他伸出手,指尖在我的額頭上抵住:“這顆紅痣,是我在你八歲那年點的,到了十八歲就會顯現出來,它的出現意味着我會來找你。只有你能看得見它,現在你已經在我身邊,我可以拿掉它了。”
原來是這樣,遇到小白蛇的第二天晚上,我朦朧中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我額間涼涼一觸,我以爲在做夢,沒有在意。現在知道了真相,發現我竟然這麼早就被盯上了,心裡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
那麼這麼看來。我之所以時常會感到身體發冷,也和他離不開關係了。那我的嘴脣是怎麼回事?陣陣寒意襲來,我不敢細想。
“週週,我守在這裡,等你回來,已經等得太久,以至於我都快忘了時間。”他挽住我的手,含情脈脈,語氣如情人般的呢喃。
我勉勉強強露出笑容,對他說:“那你,可以不用等的啊。”
我的媽呀,他等我作什麼?沒有覺得感動,我是心慌得很,總感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語氣固執,神情變得像一個孩子:“因爲我要等,等週週你回來和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