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這將是一個難熬,但孕育奇蹟的夜晚。
如老婦人說的那樣,黎愛的玉佩亮了,閃着美麗的熒光。像是某種暗示,某種呼喚,黎愛隨着玉佩的感應,進入了一座宮殿。
宮殿裡,冷冷清清,沒有人影,安靜得不像話。
玉佩暗了下去,不再有所指示。黎愛的耳邊似乎聽到有人痛苦的嘶叫,像密密的針,紮在身上。那是一種浸入骨髓的痛楚。黎愛心裡彷彿能感受到他的煎熬,黎愛捂住了胸口,靜耳傾聽。那是在西北的方向!
黎愛奔向那邊,是一個黑色的屋子,可裡面什麼聲音都沒有,怎麼會?黎愛緩緩推開了門,那晚的噩夢如潮水般襲上心頭,黎愛有些遲疑,心開始慌亂。進?還是不進?想起老婆婆的囑託,黎愛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就在走進的眨眼間,門“嘭”的一聲關住,燈光亮起,突然的光亮幾乎讓黎愛睜不開眼睛。一股強大的氣流襲來,一隻手牢牢扼住了黎愛的咽喉,頃刻間便可以她的脖子扭斷。黎愛感覺快呼吸不過來了。
“你是誰?!”一道沙啞的男聲傳來,質問她,威脅意味十足。
黎愛努力睜開眼睛,竟然是言諾!只不過,他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他的眼睛佈滿血絲,血紅一片,看不到一點光彩,青筋暴起,看起來十分嚇人。他的衣服早已撕扯的不成樣子了,臉上,胸膛上,手臂上,幾乎都是累累血痕。尖尖的獠牙露在外面,像一頭茹毛飲血的野獸。額頭上的圖案不再發着藍光,是深深的暗紫色,似一朵綻放的妖冶的花。
黎愛的脖子都快被擰斷了,接不上氣的吐着字:“是,是我,黎,黎……愛”。
言諾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唸叨:“黎,黎愛?”腦海裡閃過一些片段。頓時,言諾的腦袋頭痛欲炸,鬆開了扼住黎愛的手,抱頭搖晃着腦袋,怒吼道:
“滾!快給我滾!”
黎愛大口地呼吸着空氣,眼角溢出淚水。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言諾,即使他再冷漠,也不會像今天一樣,跟瘋了一樣,像個吃人的惡魔。
內心的恐懼讓黎愛奪門而出,她想要逃離這個地方。門裡傳來言諾萬分痛苦的聲音還有東西被摧毀,支零破碎的聲音。言諾像是被什麼控制了,着了魔一樣四處亂撞,虐待自己。如針扎,如蟻啃,絞痛着全身。腦海裡放映的全是小時候黑暗,殘酷的經歷,遭受着身和心的雙重摺磨。
黎愛停住了步伐:“要是我就這麼走了,他會不會死在這裡?”
“他這麼痛苦,我真的不管嗎?”
“他需要你的幫助!”婆婆的話語縈繞在心頭。
咬咬牙,黎愛調回了頭。
言諾癱倒在地上,面目猙獰鐵青。他緊緊咬着自己的胳膊,隱忍着什麼。血,肆意地躺下來,越流越多。他不會是想抽光自己的血吧!
黎愛大叫一聲:“不要!”隨即跑過去,撲在言諾的身上,用手死死地捂住流血的地方。言諾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那個女孩的香味。他還有一絲自己的意識,可他真的會控制不住殺了她,雖然他不想。
“滾啊,再不滾,我現在就殺了你!”言諾一把掀開黎愛,黎愛撞在碎物上,她細膩的皮膚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流了下來。
顧不得傷口,黎愛上前緊緊抱住了言諾,哭了:“言諾,你快醒醒,我知道這個不是你。求求你,不要這樣,你快醒醒啊!”淚水打溼了言諾的衣服,浸入他的皮膚,涼涼的,滴落在他的心上。
言諾額間圖案的顏色淡了些,瞳孔恢復了一絲清明,可體內的血液仍在翻騰,眸底一片灰暗。言諾用盡全身力氣壓抑着厲氣,用沙澀而冷漠的語氣對黎愛說:“你不要逼我,我再說最後一遍,給我滾,否則你今天就會死在這裡,”靠在黎愛耳邊,邪魅地笑着:“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黎愛知道他在威脅自己,可她不能放開他,她還可以暫時幫他壓制住。她心裡很害怕,很害怕,可還是緊緊地抓住他。她不知道怎樣才能真正幫助他,只有抱着他,給他一絲溫暖,就像當時抱着還是一隻受傷的小白狗的他一樣。
“不行,我不能放開你。我知道你是不會傷害我的。”黎愛哭的一塌糊塗。
言諾將獠牙伸向黎愛的脖子,輕輕摩擦,眼神血紅,蠱惑地輕笑:“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呢?”
黎愛感受着脖子上襲來的涼意,傳來危險的氣息,不敢睜開眼睛,心裡緊張的要命,帶着哭腔說:“我就是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如果,如果你想咬我,那你就咬吧,反正,反正我是不會放手的。”黎愛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勇氣,固執地說。
言諾愣住了,心底有種異樣的感情在發酵,沸騰的血液慢慢平息。暗紫色的圖案也變成了微微的藍光。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淚。
在很多年前,曾有位老者告訴過他,以後會有位姑娘化解他的“厲血”,就是她了吧。
言諾收回獠牙,嘆了口氣,虛弱地說:
“既然現在不放,那以後就別想放了。”說完便暈了過去。
黎愛淚眼婆娑地哽咽道:“你說什麼啊?我沒聽清楚。”只聽到耳朵邊傳來蚊子似的細語聲,並沒有聽到說了什麼。黎愛發現言諾已經暈了過去,臉上和身上都血跡斑斑,猛然想起老婆婆之前教授她的心訣,立馬拉起言諾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上,默唸口訣。
過了一會兒,除了經脈沒有完全複合,言諾其他的傷口都癒合了,只是他還需要休息一會兒才能醒過來。
黎愛看着言諾沉睡的俊顏,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總算是弄好了,”說完,眼前一黑,筋疲力竭地倒了下來,躺在言諾的身旁。
夜晚已經過去,冷眸綻開,意識復甦,言諾醒了過來。
看到身旁的黎愛,明明那麼嬌弱的女孩,竟然有那麼大的勇氣和毅力。她,救過他兩次了。
言諾發現自己的傷口居然癒合了,卻看到黎愛的手臂上有一條很長的傷口,上面的血跡已經幹了。言諾的眼眸裡掠過一絲心痛和懊悔,他輕輕地抱起黎愛,用手輕柔地撫過她的傷口,那道傷痕瞬間便消失了,黎愛的手臂依舊光滑柔嫩。
言諾知道她太累了,就讓她在自己的懷中好好睡一覺吧。聞到熟悉的奶香味,黎愛不自主地往懷裡縮了縮。看到這番情景,言諾嘴角微微上揚。若春風拂面,他的輪廓顯得異常的柔和。
思緒回到他十四歲那年。
妖界爆發了一次聲勢浩大的妖王之位的爭奪戰。狼族野心勃勃,覬覦王位已久。但礙於父王勢力強大不敢輕舉妄動。
狐族私下與狼族結盟來對抗父王。爲了防止事態繼續蔓延,父王征伐狼族,卻遭到狐族偷襲,元氣大傷。狼族趁勢反攻。爲了平息這場戰亂,父王耗盡精神元氣,殺掉了狼王,也就是黑司的父親。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與黑司結下了不解之仇。
父王強撐着,維持着局面。可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爲了讓十四歲的言諾能夠變得更強,繼承他的王位,送他進了“噬血林”。
傳說中最可怕的地方,去裡面的人無人生還。裡面一年四季沒有陽光,有的,是無盡的黑暗。
在“噬血林”裡活着一頭嗜血的巨型野獸,它的頭上就有一個暗紫色似花的圖案。
在那個地方,他的心漸漸冷卻。進來之前,父王告訴他:“要麼活着回來,要麼葬身在那裡。”男人冷漠的神情狠狠刺傷了他。
在“噬血林”裡,他曾憤怒,他曾怨恨,他曾恐懼,最後都融化爲在漆漆的黑夜中。
血紅的眸子,鋒利的利齒,厚重的皮毛,猙獰的狂笑。那個血雨腥風的黑夜,就在怪物將他折磨的精疲力盡,渾身傷痕,快要死的時候。他突然平靜了,蟄伏着,等它靠近。既然要死,一定要帶它進地獄。獠牙靠近,千鈞一髮之際,他將手中的利劍插進它額頭上的標記處。
噩夢並沒有結束,它叫囂着:“哈哈,你這一生都別想擺脫我!”在最後快要消失的時候,它把自己的血液滴入自己的額頭上。血液翻騰,那個惡魔以另一種形式灌入自己“厲血”,繼續折磨着他。一旦爆發,就如野獸一樣四處殺人,吸食血液,狂吠暴動,十分駭人。
在他痛苦得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時,出現了一位老者暫時幫他封住了“厲血”,但每四年就會爆發一次。
老者走之前曾告訴過他,以後會有位姑娘化解他的“厲血”,那人也是他的命中人。
懷中的黎愛似乎睡得正香甜,言諾冰封的心也漸漸融化,釀出一絲甜蜜。
犬族中,認定的人,一生相守,終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