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個親而已, 就算你要弄很大排場,人家也不定看到你吧。”夏荊歌怔忡了好一陣,最後提出了質疑。
“怎麼不會, 你知道男子與男子成親, 在紅塵界是極稀罕的事麼?”
“有多稀罕?”
夏荊歌雖知紅塵界有男女匹配爲夫妻的法則, 但也沒想到一種規矩形成了社會風俗後, 它的力量會達到排他的程度。
當然, 如果究其根由,紅塵界講究男女匹配爲夫妻,大抵是因爲普通人只有這一種方法纔能有後代, 生命又比較短暫,他們要發展壯大, 就必須要依靠傳宗接代這種方式傳承下去, 所以規矩大到能排他。
修士界多的是生命漫長得自己都覺得無聊的修士, 又能一茬一茬地收徒弟,心情好每個徒弟都能教上幾百年, 使之繼承自己的理念衣鉢,沒有什麼傳承壓力。更何況哪怕並不會上古女媧造人之術,也總有些學雜古今的修士會用五花八門的方法創造後代,因此修士相對就隨性許多,並沒有必須男女匹配的規矩。
修士界只講道侶不講夫妻, 說到底大抵還是修士中時不時也有男修與男修在一塊, 女修與女修在一塊的道侶, 要不然給男男雙修女女雙修提供理論支持的圖書也不會堂而皇之地擺在書閣裡了。你男修跟男修, 女修跟女修在一塊共度漫長的修仙生涯, 總不能也叫夫妻,所以就統一叫道侶了。
所以夏荊歌乃至整個九華派從沒人覺得風甫凌的性別是問題, 只覺得他的身份是問題。反而是在紅塵界長大的風甫凌,當年爲自己要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糾結了許久。
弄清紅塵界的情況後,夏荊歌就有些猶豫:“會不會太出格了?”
風甫凌並不在乎:“又沒人認識你我,出格有什麼關係?”
夏荊歌一想也是,哪怕傳揚開去,估計也不會有修士好奇心旺盛特地跑來看熱鬧……畢竟這在修士界實在算不得什麼新鮮事。
但成親畢竟是人生大事……夏荊歌心中仍有些拿不定。
“……”
風甫凌約莫是看出他有所猶疑,笑意也漸漸淡下來,“你覺得沒必要的話,就算了。”
夏荊歌擡眼看他,恍然有驚醒的感覺,在風甫凌一如既往的平靜神色中,他已經瞧不出一絲方纔他笑過的痕跡了。
夏荊歌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猶豫大概是傷了風甫凌的心了。他不再猶豫,只伸手去拉風甫凌:“成親哪有什麼不樂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知會師兄一聲。”師兄對不住了,暫且替你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師弟背個鍋吧……
“說完你估計都不能歷練了。”
“……”夏荊歌對此心裡也有數,也就不說了。他想了想,轉而道,“住下來的話,你打算住哪?”
“先看了再說。”風甫凌平靜地看着他。“看你喜歡什麼樣的。”
事既敲定,風甫凌第二天就和夏荊歌一道去看宅子了。哪怕城中接二連三發生慘案,人們大爲震驚,但在驚詫唏噓過後,絕大部分人還是該怎樣過還怎樣過的。市集依然繁鬧,人流依然如梭,就連歡聲笑語,也是依然如故的。
夏荊歌作爲一個常年不是住籬笆院小木屋就是住山洞歷風霜的正統修士,他是很隨性的,哪怕風甫凌說買個茅屋湊合,他肯定也沒有任何意見。更何況風甫凌主觀上就不湊合,他這百年來過慣了他一域魔君的奢侈生活,考究起來,不肯將就茅屋小木屋,看的都是些正兒八經植花栽木的園林院落。
夏荊歌沒有意見,只需挑看得順眼的,外加風水不差的就行了,所以這看宅子的事,幾天就給他倆解決了。最後選定的是一個三進自帶引水小湖的院落,不算大,也不算小。供夏荊歌兢兢業業天人合一地修煉是綽綽有餘的,閒暇之餘他想下個棋,賞個花,遊個湖也是現成自有的。
宅院的原主就是本地人,所以交接手續辦起來很快,只兩天,那院落就是屬於夏荊歌和風甫凌的了。只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即住進去,因爲風甫凌說這宅子久沒住人,要先僱些人打掃整理乾淨了再住進去。因此他們兩個仍舊住客棧,又託原主介紹了可靠的中介,僱了些人來灑掃清潔。
風甫凌既然是打着震驚全城的主意,自然就不會低調行事。他和夏荊歌又都用的假名,行事更無顧忌。所以買下宅子第二天,附近的人家就得知了這宅子有了新主人,是兩個年輕人,不是本地的,不知道從何處來。又過了幾天,宅子中就陸陸續續添了些僕從,灑掃的灑掃,整理的整理,修剪花草的修剪花草,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即便尚未見到這兩個年輕人,附近鄰居都知道了,這是一戶行事有章法的人家。有章法的人家,只要不是太壞心,總是比那些連章法也沒有亂糟糟的人家更受鄰居歡迎一些的。
直到一應事物都安置妥當了,那兩個年輕人才終於住了進來。讓人意外的是行李竟也沒有,一身輕鬆地就住進來了。他二人均是相貌氣質出衆的俊傑,一個親善,一個冷靜,只站在一塊,都能叫附近的小姑娘老大娘覺得賞心悅目了。鄰居們對這樣的年輕人自是好奇的,少不得要打聽一番。但是使人詢問他家中僕從吧,多是一問三不知,道他們自己都是才與主人家簽了契書的,唯一知道的只有這二人並非兄弟,只是感情甚篤的友人。
他們兩個吃飯一起不說,外出一起不說,就連睡覺都是一起的。
做別的跟連體嬰似的一起也就罷了,睡覺都一起,這不是讓人犯嘀咕麼?就有敏銳的人覺着這兩個年輕人關係不一般了。這種八卦傳播的速度是最快的,很快,有關這兩個新鄰居關係不同尋常的八卦就傳遍了附近人家,唏噓者有之,心碎者有之,搖頭嘆息者也很不少,多是覺得兩個好好的年輕人就這樣毀了。這樣的情況自然在風甫凌預料之內,反正他是不怕事大,只怕事不夠大,對這種情況可以說是樂見其成的。
這些天他們兩個也沒閒着,將此前遇害的幾戶人家都走訪調查了一遍,問了些更詳細的問題來梳理兇手可能的篩選條件。也看了死者們的畫像,單看畫像上的長相,這些尋常人肯定是完全比不上風甫凌的。以夏荊歌看慣了各種出塵修士的眼光來看,也就是個長相周正罷了,這樣一想,也難怪人風甫凌對自己的長相那麼有自信了。
試想一個已經殺了好幾個相貌周正普通人的兇手,突然發現了一個相貌特別好而且樣樣符合他條件的普通人,他是不是會下意識鎖定這個目標呢?若果他真是修士,哪怕他知道夏荊歌也是個修士,恐怕也有信心趁夏荊歌不備弄死風甫凌。若果他根本就是個普通人,那就更好辦了,他根本瞧不出夏荊歌就是修士,恐怕還會當他兩個好對付。
只是紮根一個地方,做出一副長住的樣子,還要將好名聲宣揚出去,並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風甫凌出資幫城裡學塾修學舍,又辦了個專門扶住貧困人家的善濟堂,算是迅速爲他拓展了一部分聲望,使人都知道了,這位剛搬來沒多久的外鄉人,是個大善人。
但這還不足以在他和夏荊歌成親的時候掀起轟動的狂浪,所以還得慢慢來。因此查完前幾個死者能查的線索,夏荊歌又給了那三個潛在目標一些防身符術後,他們兩個很是過了一陣子賞花看月遊湖燙火鍋的人間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