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是劉磐的隊伍吧?”
蘇青問諸葛子瑜。
諸葛子瑜點頭道:“確是劉磐,他近日來數次侵擾豫章,倒是令太守十分頭痛,今日若非公子,我等危矣。”
弘諮這時也上前對蘇青和甘寧道:“是啊是啊,今日二位大恩,真不知如何報答。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蘇青剛想答話,凌操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我們是江東孫伯符麾下的,受孫將軍派遣,前來解豫章之圍!”
話音剛落,就見甘寧眉頭一皺,看了看蘇青,見蘇青也皺着眉,面露不快之色,便對蘇青低聲言道:“這是什麼人啊?怎麼如此無禮?”
蘇青也是大爲不滿,首先剛纔衝殺不見凌操,現在完事了他倒出現了;第二,自己和甘寧都不是孫策的屬下,自己看在孫策和尚香的面子上也就忍了,甘寧明明就是外人,他凌操憑什麼這麼說?
蘇青撇了撇嘴:“一個渾人,別理他。”
甘寧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是孫策的屬下,不過跟這位蘇公子有舊,又適逢其會,所以來幫幫忙罷了。”
不料凌操道:“孫將軍年少有爲,當世英雄,能爲其效命,王霸之業不足定也!”
甘寧大怒,道:“你家將軍再了不起,本大爺就是不稀罕!”
言畢對蘇青拱了拱手,上了馬揚長而去。任弘諮在後呼喚也不回頭。
蘇青厭惡地看了凌操一眼,拱手道:“我是孫伯符的朋友,這位是孫家小姐,那位是孫家三公子,應大小姐的請求前來替豫章解圍。”
弘諮看着甘寧遠去的塵土,對蘇青道:“多謝諸位了,但不知這次大公子派來多少軍馬?”
蘇青瞪了凌操一眼,心想本來還可以把甘寧的兵力算上,唬唬這些人,現在是不行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只好實話實說:“目前吳會兵力吃緊,暫時抽調不出兵力來。我們這次來是勸你們的太守另做打算的。”
蘇青卻不知道,她和甘寧對凌操的態度,直接影響了一個人,讓他對孫策及孫氏的印象壞到了極點——這人就是諸葛子瑜的二弟。
這個儒雅淡泊的少年上前一步:“可是要我們放棄南昌?”
蘇青看了一眼這個少年,很是驚訝他竟然能看出自己的目的。
諸葛子瑜見了蘇青的眼神,道:“不知姑娘還記得在下否?在下是諸葛太守的侄兒諸葛瑾,諸葛子瑜。這我家二弟,諸葛亮,字孔明。”
蘇青看着諸葛亮,心想看來他是個聰明人,跟他說話會很省力,只是不知他這麼小,能不能影響到諸葛玄。
弘諮倒是很熱情——終於看到妻子的正宗孃家人了,趕緊說:“此處非詳談之所,請隨我們去南昌城中吧。”
——怎麼樣也是要跟諸葛玄談的,還是一早去見他比較好。拖拖拉拉的也沒什麼好處。
於是一行人帶着近一半的傷兵回到了南昌城中,受到了太守諸葛玄的熱情招待。
在應付完熱情的招待後,諸葛玄把衆人引至後堂——當然,孫翊和尚香被引去了後堂,與庶母和幼弟相見,弘諮也因是孫氏姻親,陪同着去了,順便也把自家娘子叫來。
“我想,太守最好還是放棄南昌城的好。因爲孫將軍目前被劉繇與笮融絆在曲阿與歷陽,雖然招募了些新兵,但都沒有經過訓練,不能在戰場上發揮太大的作用。所以我們認爲,諸葛太守最好的選擇就是去西城。”蘇青坐在末座,但是卻第一個發言。
諸葛玄看來還是有點不甘心:“可是就算是避到西城也不見得就能與劉繇和劉表相安無事啊。”
蘇青笑道:“劉繇爲人以忠義爲先,劉表志不在豫章,乃在於袁術。袁術據九江廬江南陽,乃是劉表大患。太守乃袁術表奏所用之人,如今袁術有不臣之舉,且朝廷已派朱皓前來接任豫章太守,這對您及爲不利。現在您只有將南昌讓給朱皓,以表臣服之心,退保西城,聲討袁術,以安劉表之心,再遣質子,與劉表結盟,劉繇必不會再犯太守之境。如此可保太守無恙。太守再北結曹操,以牽制袁術,然後再向南部發展,。荊南交州,雖地廣人稀,也是大有可爲之處啊。況且有了南部的地盤,在劉表處的人質也不會受到多少難爲。”
看到諸葛玄的臉色變幻不定,蘇青道:“在下言已盡此,還望太守思之。”
諸葛玄雙眉緊皺,看來一時也優生不了決定,蘇青決定暫時告退,讓他和自己的這些親人好好地商議一下。
出到中庭,看到院中剛剛抽出芽的樹枝,不由想到,尚香不是也像那個新芽一樣,正抽出新枝呢,只要有好的陽光空氣和水,就應該能開出美麗的花吧。
——多想,把這朵花擷在手裡,揉進懷裡……
“怎麼?春風春花讓你心生感慨麼?”
諸葛亮居然沒有在廳裡,而是跟了出來。
蘇青看着這個小小年紀卻舉止不凡的少年,輕笑着道:“你怎麼不在裡面?找我有事?”
諸葛亮微微一笑,像是在春風裡遊逸:“你說我們在劉表和劉繇的夾攻下支撐不下去?可是我卻至少能讓他們兩家半年之內佔不了我們任何便宜。”
蘇青也笑道:“向許縣投誠?還是將孫淑孫朗以爲質?我看都難得很。總不成你認爲你還能在戰場上勝過兩家的聯手吧?”
諸葛亮嘴角一翹:“未必不能啊。兵者,詭道也。以奇兵擾劉表後方,做出與袁術結盟的姿態,劉表膽小,必不敢輕動。我全力與劉繇相持,孫伯符必不會坐等良機消逝,一旦孫策南下,劉繇必敗。”
蘇青皺了皺眉——他的說法倒也有成功的可能,但是這樣一來,孫策那邊的壓力就會增加,而且劉表也有可能因此將勢力南伸,對於將來孫策在荊州的發展也不利。那麼,該怎麼說服這個聰明的少年呢?
想了想,道:“你不覺得你這樣是在冒險麼?你能保證所有的一切都按你所設想的發展麼?劉表是膽小,但你能保證他的身邊就沒有能夠影響到他的勇猛之士?不瞞你說,那天離去的甘寧,他就是要投奔劉表的。你別不信,如果你去荊州那裡看看就會知道。劉繇那邊就不必說了,有個叫太史慈勇將,你聽說過麼?有他在,我敢說就是孫策也未必能儘快地拿下吳會。說不定,到時孫策也想先對豫章下手,那樣你們不是更危險?”
諸葛亮愣了愣,然後笑道:“打仗哪有不冒險的,如果勝了,所得比所失要大啊。”
“如果敗了呢?”蘇青雙目流轉地看着他,“我不是想要教你什麼,我只想告訴你——戰爭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必勝和必敗的。事先謀劃的再好,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這就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打仗說穿了就是一場賭博,你有可能大勝,也有可能大輸。所不同的是,賭博你能控制你所下的注,而戰爭不行。如果我有一萬金,我輸個百金,甚至千金都不要緊,但是你現在只有十金,讓你去賭一場二十金注的賭局,你能輸得起麼?一旦輸了,可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諸葛亮盯着蘇青看了好久,才長出一口氣:“你說得不錯,賭運氣,也得有資本才行!”
說完長揖一禮,轉身而去——看來是去大廳轉告蘇青的話去了。
蘇青當然不知道,她的這一番話影響了諸葛亮的一生,讓他一生都用兵謹慎,不敢冒險,爲後世留下了諸葛用兵惟謹慎的評價。
看着諸葛亮的背影,蘇青忽然有種感覺,好像他纔是諸葛玄身邊這些人裡說話最具份量的,現在說服了他,諸葛玄答應退守西城的提議看來也不成問題了。
心情鬆了下來,找個人問了後宅的路,信步去後宅找尚香她們。
剛剛走到後院門口,就看到尚香從裡面跑了出來,衣衫不整神色慌亂的,急匆匆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在後面追她。
——怎麼在這個地方,還有人會對尚香圖謀不軌?
蘇青又驚又怒,一把攬住她:“怎麼了大小姐,什麼事兒這麼着急?”
攬住了尚香,才覺得好像不對,怎麼生生地就小了一圈?再仔細看她,好像覺得比剛纔矮小了不少,正驚疑間,裡面一人大笑着跑出來——卻不是孫尚香又是誰?
再看懷中這位,長相真的與尚香極爲相似,只是眉目間略多了一份英挺之氣,便把這人放開,正要開口發問,尚香已經跑近:“蘇大哥,你看我的這位妹妹,長得與我可像?”
——妹妹?
蘇青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這位是你的異母弟孫仁吧?”
“什麼呀!他是孫朗,表字早安,沒想到纔多久不見啊,居然長得跟我這麼像!還好只有十一歲,要是再大一點,恐怕真的和我一模一樣了!”
尚香笑着跑過去,拿着手上的胭脂就要往孫朗臉上抹,孫朗大急:“姐姐怎麼這樣,趁我午睡如此羞辱於我,是欲令我死也!”
蘇青這才注意,孫朗不知何時換了女裝,而尚香因爲一路上風塵,反而穿着男裝。剛纔自己一時失察,還當是尚香到了內宅,改換了服飾,原來是尚香趁弟弟午睡給他換了女裝,卻在給他擦胭脂時把他驚醒了。
異母姐弟,居然也有這麼相像的,倒似是雙胞胎了。提到雙胞胎,蘇青忽地想起橋氏姐妹,繼而想起周瑜。離開了曲阿,倒是真的一絲周瑜的消息也得不到了,也不知這個女扮男裝的傢伙現在怎麼樣了!
看到蘇青呆呆出神,尚香捏了捏她的胳膊:“你怎麼了?看到我弟弟這麼像我,太吃驚了?”
蘇青笑着說:“是啊,真是沒想到你和你弟弟會這麼像。不過你也別鬧了,讓你弟弟去換身衣服吧。”
尚香鬆開手,對孫朗揮揮手:“好了,不跟你鬧了,你去吧。”
孫朗如蒙大赦,提着裙子就跑了——居然跑得很快,好像對穿裙子很習慣一樣,難道他一路上就是這樣冒充孫仁之名過來的?
蘇青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