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子時, 呂布父女與蘇青都已經準備停當。呂布的一個侍女跟着呂布——她今晚是冒充呂秀,吸引敵人注意力的。
“前次我二人由張遼將軍護送出城,再由高順將軍接應。有過這兩次的行動, 城外防守必然嚴密。況且小姐千金之軀, 誰敢擔當這個責任?只有將軍親自護送, 我看纔有希望。”
這是許汜與王楷的意見。
但是蘇青認爲這還是出於陳宮的授意。
“陳公臺, 大概還是想讓你帶兵出城, 然後在城外安一營,與下邳互爲犄角之勢吧。”
蘇青對呂布面帶嘲諷地道。
其實之前她與呂秀有討論過關於陳宮的事。
呂秀對呂布如此信任陳宮作了她自己的見解:“沒錯,陳宮是在暗地裡做了一些對我父親不忠和不利的事情。但是我父親一直掛念着當年他與張邈迎接他到濮陽的恩情, 再加上張邈一家都爲此而死,我父親對此也一直心有慼慼, 所以一直對他睜一眼閉一眼。況且他與曹操確爲敵對, 不會在曹軍壓境之時還來做什麼手腳, 所以嘛……唉!”
所以現在蘇青對陳宮的嘲諷,呂布也是隻當沒聽見, 帶着那個侍女出府門上了馬,並把那個侍女綁在背後,帶着二百多個騎兵出西門去了。
實際上曹操也一直防着呂布向袁術求救,或者袁術來增援,一直對西門的防備就很嚴密, 特別是之前許汜和王楷的突圍。但是現在反而沒有以前那麼嚴密了——因爲袁術居然在徐淮邊境處陳兵列陣, 這一來擺明了是告訴曹操自己不會來了。如果要來, 只會隱蔽行軍, 且兵貴神速, 哪有這樣虛張聲勢的!
要說袁術故意以此爲疑兵,暗地進兵, 那可怎麼也看不出袁術是這麼善於用兵的人——就算是他的部下,也找不出有這麼高明的人。
所以呂布這次爲了吸引和牽制曹軍,反而大張旗鼓地出去。
“公臺並不知我送的是假秀兒,所以,你們就從東門走。今夜守東門的是高順,他不會爲難你們。”
臨行前,呂布對蘇青這樣說。
看着呂布的眼神,蘇青忽然覺得,或許呂布知道呂秀與高順之間的感情,說不定也正是因爲如此,呂布纔對高順心懷不滿——畢竟二人年齡相差了有近十歲。
待得來到東門,高順沒有絲毫過問的意思,直接就讓麾下的兵勇開門放行了。
——看來,的確是奉先事先與高順打了招呼,不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行的。看來,奉先對秀兒與高順的事,也是心知肚明的。
看着呂秀緊咬着的下脣,蘇青心裡忍不住慨嘆——沒法子呀,如果與高順相認,或者談話,免不了被人看出。若是傳出呂布把女兒秘密送走,那對城裡士兵的士氣,更是一個打擊。所以也只能相見而不相認了!
出了城,蘇青對呂秀道:“很傷心麼?”
呂秀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是啊,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蘇青卻在心裡想,若是救不出奉先,今後呂秀可就要一個人生活了,如果能夠想個法子,把高順給救下來,那也算是件好事。
但是這話可不能對呂秀說,不然萬一救不出來怎麼辦?倒不是怕沒面子,而是給了呂秀希望,然後再讓她絕望,那是更加殘忍的做法。
那邊呂布的聲勢看來造得很大,還沒近劉備軍營,就遠遠看到有一隊人馬事業着火把就出營向西而去——看來不是去包抄那邊呂布的後路,就是現在趁虛去攻下邳城。
如果是去攻下邳的話,那應該是正確的選擇。因爲曹操的兵本就佔有絕對的優勢,以多打少的他們,根本不需要劉備的增援。而如果這時去攻城,沒有了呂布的下邳,也就等於是沒有了主將的孤城,很容易就會被攻下才對。
但是偏偏今夜守東門的是高順。
蘇青也只有爲他們嘆氣了——只是不知道今夜去攻城的是關羽還是張飛,不過想來劉備是不會親自去的,自己也正好趁機進他營中找他。
巧也真巧,這次發現蘇青的,又是上次在營門口盤查蘇青的小兵。這次看到蘇青,也算是老相識,雖然多了一個人,但也沒起什麼疑心——看來是曹軍的優勢太大,搞得士卒們都有點鬆懈了,要是這時候拼死一戰,說不定能突圍出去也說不定。
——可是,奉先這一次是不會再拋下嚴氏了吧!
蘇青在心裡嘆息了一聲——之前長安的那一樣拋妻棄女,已經讓奉先心裡愧疚到現在了,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再做這種事的了。
那個士兵在隨便問了蘇青兩句後,就轉身進營通報去了。
不一會兒劉備就出來了,遠遠看到蘇青,又是一樣的大笑着伸出兩手來拉蘇青。
蘇青這回學了乖,趕緊躲了過去,對劉備一抱拳:“玄德公,今日前來,有事相求耳!請速去營中相議!”
劉備一愣,看到蘇青身後的呂秀,臉色變了變,脫口而出:“呂……”
話剛出口,就閉上了嘴。然後看了一眼蘇青,再看看周圍,然後低聲說了句:“隨我來。”
帶着蘇青與呂秀來到中軍帳中,帳中有一人盔明甲亮,正是張飛。
蘇青看了看張飛,張飛對她笑了笑,只是站在劉備身側。
蘇青知道張飛對自己的敵意遠遠比不上關羽,關羽生性傲慢,有人贊其傲上而不欺下。實際上這種人是有一種扭曲的心態,對待地位比自己低或能力不如自己的人,顯得寬厚仁慈,而對於比自己位高的人卻是一味孤傲,實際上是一種自卑心理的體現。
當初蘇青曾對賈詡談起過劉關張三人,賈詡對關羽的看法就是這樣,而蘇青對賈詡的判斷一向推重,細想之下,果然關羽便是這樣的人。
“他日關羽必死於孤立無援的絕境!像他這樣的人,一旦出了事,沒有人會去救他。不落井下石就很好了!”
賈詡最後對關羽下了這樣的定語。
對於張飛,賈詡倒是沒有過多的評論,只是認爲他這個人很懂得進退,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應該可以壽終正寢的吧。
“關張二人出身不同,造成了他們二人在處事待人上的不同。張飛乃是富家子,處事剛好與關羽不同,很懂得對上位者或平等地位的人以禮待之,但卻下人卻未必會有那個好。如果說有意外,可能他會死於小人之手吧。”
這是蘇青對張飛的看法,賈詡不置可否。
現在蘇青在劉備的帳中只看到張飛,卻沒看到關羽,想是帶兵出去了。看來此次關羽是雪恥心切啊,可惜,他還要再一次敗在高順之手!
雖然下邳城被水淹了不少時日,城裡各處均有積水,士卒與民衆的生活都日漸艱難,但即便是這樣,關羽也不會是高順的對手。
劉備對着一張椅子用袖子拂了幾下,對呂秀道:“呂小姐請坐。今日乃兩軍陣前之事,小姐何苦置千金之軀於不顧,而至於刀劍叢中?”
呂秀皺着眉,剛想說話,蘇青卻按了一下她的肩頭,讓她把話給吞了回去:“玄德公不要誤會。我們此來,不是來爲下邳城求情的,只是想借道而已。”
“借道?”
劉備看了一眼蘇青,又看了看呂秀,略一沉吟,道:“呂小姐今欲往何處去?備可派兵護送。”
呂秀面色一變:“玄德公欲得我之頭乎?還是欲速得下邳?何必派人挾持我!此非大丈夫所爲也!”
劉備面現尷尬之色:“呂小姐何必動怒,備並無此意。”
蘇青擺了擺手:“我這次送呂小姐出去,別無他意。當年奉先雖然偷襲下邳,但對你的家人卻保護得很好,你又何必對奉先的家人耿耿於懷?況奉先膝下無子,唯有秀兒一女,你非要絕了他的嗣麼?”
劉備雙手連搖:“備絕無此意,子矜切莫如此說,愧殺我了!”
蘇青看了看四周,把話題岔開:“怎麼不見雲長兄?”
劉備面上一紅:“適才曹孟德派人前來傳令,要我協助他在西門迎敵,所以關將軍去了西門聽候調遣了。”
蘇青和呂秀相視冷笑,然後對劉備道:“既然玄德公還有軍務在身,我二人也不便叨擾,這便告辭了!”
劉備右手微伸,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出言挽留的樣子,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改爲拱了拱手:“子矜此去一路小心,南門有陳元龍在,此人精細,賢弟千萬注意。”
蘇青微微一笑:“多謝玄德公,我再往東走一段便了。”
劉備回頭對張飛道:“益德,你帶兩個軍士送蘇賢弟從後門走。”
呂秀櫻脣微張,想要拒絕,蘇青卻拱了拱手笑道:“多謝玄德公美意了。”
然後對張飛笑了笑,張飛也對蘇青點了點頭,然後對劉備一拱手:“公主且在此稍坐,末將去去就來。”
然後對蘇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蘇青也不多造作,拉着呂秀的手就走。
劉備還在後面說着一路順風,蘇青只是向後面擺了擺手,就跟着張飛走了。
“你到底和呂布是什麼關係?”
張飛一路向前走着,也不對蘇青看,嘴裡卻問着她話。
蘇青斜睨了他一眼:“這跟你有關麼?”
張飛笑了笑:“你和他的關係我不想知道,我也是怕你最終還是要來爲他求情。”
“怎麼我爲他求情不行麼?”
“行!”張飛終於看了蘇青一眼,“只是會讓我們很爲難。”
呂秀哼了一聲:“放心吧,我父親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不會向敵人求饒的!”
張飛嘿嘿笑着:“我也不怕被人數落,就直接告訴你吧!我是不樂意看到呂布和曹操聯手的,怎麼樣也不能讓這一文一武聯合起來。”
“可是孟德公是不是想要收降奉先,恐怕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吧?”
張飛但笑而不語,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只要你不插手,這裡的事,就算我們都欠你一個人情,你可以慢慢考慮一下。下邳城破,還有些時日,你儘可慢慢思量。”
分手前,張飛丟下了這句話。
“那你準備怎麼辦呢?”
看着張飛的北影,呂秀問蘇青。
蘇青翹了一下脣角:“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