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熟悉的聲音讓我從灰暗的世界裡回頭了神來,哭泣聲逐漸消失,轉而緩緩地把頭擡了起來,原來是她——
“你怎麼了?”溫舒婭也半蹲了下來,皺起眉頭對我關心的問道。
再也沒有這一刻還要尷尬而又難以啓齒的了,我雙手努力地撐起來,這期間溫舒婭想要扶起我,但她懸在半空的手卻忽然停下了,像是在詮釋着我們之間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種關係,我也是在這時才恍然想起,她如今也是一個已經快要結婚的人了。
“我沒事。”我攙扶着牆邊,一步一步緩慢地走着。
“程庭,你要記得,光明永遠都在黑暗之後的,你一定要好起來……”
我停下來腳步,但也就那麼一會,很快就接着繼續往前走了,一句話也不說。我不想,不想再去思考更多的東西了。
這一夜註定是難眠的,離開了包間後,我沒有馬上回房間,而是自己一個人出去漫無目的地散着步,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直到後來程煜給我發來消息了,他說,已經給老程和老媽安排好住處了,但也就在廣州待這麼一個晚上,明天就返程回家。
我對着手機屏幕發呆了好一會,在剛準備把手機放下的時候,忽然老媽就給我發來了一條語音消息,我猜到那應該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但還是點開了消息。
“知道你人沒事了就好,明天咱們就回家了,程庭,媽今晚在吃飯時可能對你說了一些狠心的話,但你要知道,大家都是擔心你,也是爲了你好。忠言逆耳利於行,我們都還是希望你可以和小月結婚,這門婚事都已經馬上要成了,不能就這麼放棄,你不能,她也不能……我們給你時間,明年的春節,我希望你能帶上兒媳婦回家過年。至於你事業上的事情,我相信你會有分寸的。好男兒,不怕眼前難!”
老媽給我發來的語音消息,聲音都是哽咽着的,說明她還是沒能從不久前的傷痛中緩過來,但從剛纔的“失望”已經對我的態度改變成了“希望”,這纔是讓我真正再一次鼻子發酸的原因。
我對着手機,努力地說了三個字:“我會的。”
……
晨曦的光劃破了天空,像是走出黑夜中的我。這一天早上,我平靜地起了牀,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西褲和襯衣,再次穿上了。沒錯,我要回歸到現實中去了,不再讓自己這麼“漂浮”着,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八點四十分,我走進了烏托邦所在的寫字樓,那個熟悉的地方,以及那些個熟悉的面孔,全都映入了眼簾。
“程,程總,您可算回來了!”
“程總……”
我在員工們那驚訝的眼神中走了進來,平靜地笑了笑,“大家早。”接着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我本以爲自己離開公司的這一個星期裡,自己的辦公室也許都已經佈滿灰塵了,結果並沒有,而是收拾得乾乾淨淨,唯獨我走之前放在桌上的文件是沒有被動過的。
打開了電腦,我登錄進去了公司的內部系統,耐心地查看着那數十封郵件和留言。優先看的自然是各個部門的經理髮來的郵件,基本上都是工作彙報和待審批的文件。在我離開公司的這一週裡,公司的業績下滑了百分之二十,讓本就不那麼好的情況變得雪上加霜,這血淋淋的數據,像是鞭子一樣抽打在我的心上,讓我深深地感到愧疚和自責!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公司的?”齊民帶着震驚的表情推開了我辦公室的門。
我擡起手來看了一下手錶,“來了有二十分鐘吧。”
齊民走過來,用力地按着我的肩膀,“回來就好!”簡單的四個字像是代表了千言萬語,簡短而又鏗鏘有力。
“打開抽屜,屬於你的東西一直給你保管着。”齊民把視線瞥向了我辦公桌的第一個抽屜,示意我打開。
打開來一看,那裡面放着的是之前公司給我配的奧迪A4的車鑰匙、公司鑰匙,以及我的工作牌。沉默着有那麼一會,我拿起工作牌掛在了脖子上,鑰匙也都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我知道公司再次陷入困難了,不過你放心,哥們兒回來和你並肩作戰了!”
“不矯情,就等你這句話了!”
這一天裡,我在公司加班到了晚上的十點才下班,看完了所有交上來的文件,並且給了相關負責人的回覆,同時制定着接下來的工作計劃,當我在那份工作計劃上敲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才終於關了電腦。
“叮~”
手機收到了一條新的消息,有點意外的是這消息是安妮發來的:“我知道你回來了,咱們聊聊吧,就在你們公司對面那條街走裡面一點的清吧,我等你來。”
在我剛看完短信的時候,也是現在才下班齊民走進了我的辦公室,“走吧,喝兩杯去,給你接風洗塵。”
“改天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行吧,噢對了,這個給你。”齊民遞給我兩張房卡和一張紙條,“藍軒四季的經理和我說了,你小子昨晚就住在那了,這兩張房卡,一張是藍軒四季的貴賓房,另一張是我安排人給你找的公寓,就在咱們公司附近的,紙條上是詳細的地址。這兩個住處,你自個兒挑吧。”
我拿着手裡的房卡和紙條,心裡很是感動,這小子總是會突然就對我做出一些煽情的事情,把東西放進口袋裡之後,我笑了笑說:“謝了,藍軒四季的房價太貴了,還是不要礙着你做生意吧,我住公寓就好,不過房租我自己給。”
“廢話!當然是你自己給啊!”
我:“……”好吧,這纔是我們該有的樣子和狀態。
離開了公司,我前往了剛纔安妮和我說的位置。一進到清吧裡就看到了此時獨自一人安靜坐着的安妮,她手裡夾着根女士香菸,目光看着窗外,神色看起來有些許落寞。
“你的菸蒂要掉了。”我坐到了她對面的位置,微笑着說道。
安妮瞟了一眼菸蒂的位置,她輕輕地彈掉菸灰,接着目光就與我對視着了,“怎麼,逃避現實了一個星期,有讓你好起來嗎?”
“你看我還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她鼻子裡傳出一聲嘲諷的哼聲,“那要是我再告訴你一些你從未知曉的事情呢?你覺得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那麼的平靜嗎?”
“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她吸了最後一口煙,把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裡,“你知道我爲什麼會選擇消失了一年多,卻突然出現了嗎?好不容易過上了幾乎與世隔絕的日子,在偏遠的山區相夫教子,我以爲那就是我往後餘生該過的生活了,可這一切都因爲我父親去世的消息而破碎了,因爲我也一樣知道,我父親不是正常離世的,而是謀殺。後來我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調查,也是在那段時間裡才暗中監視到你和藍玉所有的生活狀況。”
“這些我都知道。”
“急什麼。在我調查的過程中,發現了我父親的死是王浩和顧恆一手策劃的陰謀,但主謀是王浩,他答應了和顧恆的合作,那時候王浩爲了讓徹底的掌控星辰國際,想要把我父親手裡的股份給奪走,但我父親怎會拱手相讓於他呢?最後王浩只好使出了這種下三濫的卑鄙手段,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安妮在說話間,眼神中還是帶着恨意,似乎即便王浩已經墜樓身亡了,也依然無法消除她心中的痛恨!
“所以……王浩的死是和你有關係的?!”我雙眼的瞳孔收縮了起來,注視着安妮。
“也不全是,我只是順水推舟將他送上了斷頭臺罷了。顧恆和王浩這兩人表面上是在合作,實則卻都在爾虞我詐,因爲在後面王浩的父親王茂坤被送進了監獄,王浩一直都以爲是顧恆搞的鬼,但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掌握了證據去檢舉了王茂坤。”
我想起了韓慶宵那天在醫院裡和我坦白說出來的事實,舉報王茂坤的人就是他,好在這個消息並沒有別的人知曉,而我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繼續聽安妮把她的復仇計劃說下去。
“在他們之間有了互相猜忌和防備之後,雙方就開始逐漸攤牌了,利益上的爭奪就這麼爆發。其實王浩在最後那一次走。私的行蹤是我報給了警方的人,可王浩卻以爲是顧恆做的手腳出賣了他,於是後面就有了在天台上的那一幕。那天我知道你就躲在牆角里偷偷地看着我和顧恆在天元集團公司門**談的一幕,所有的,我都知道,包括天台上最後發生的事情,其實我就在一個隱秘的角落裡默默地關注着這一切,看着他們互相撕扯,直到消亡!”
這一下,我再也無法保持原先的平靜了,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此刻神色猙獰的安妮。我看着眼前這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女人,這會卻感覺了無比的陌生,甚至是恐懼!多好的一個女生,但爲了復仇,最後變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