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秋涼拉着南宮乙的手在江南雁看不到的地方便鬆開了。
二人向右走過一條暗道,來到盡頭,駱秋涼拿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圓形鐵牌,向牆上同樣形狀的凹陷之處輕輕一放,石牆就變成了可以轉動的石門。
二人穿門而過,進入一間密室。
此處除了一張石牀,空空如也。駱秋涼並沒有在此停留,走至對面以同樣的方法打開了另一道石門,眼前卻是一道向上的石梯。
南宮乙幾次問她要去哪裡,駱秋涼只是說“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便不再言語。
南宮乙只好跟着她上了石梯,機關再次開啓,石門轉動而來的卻是一間明亮的房間。
屋內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似脂粉香,又摻雜着些許酒香,竟有些讓人迷醉。
“就是這裡了。”駱秋涼將燭火放在桌上,笑着說道。
“這裡是?”
“這是上一任魔琴秦水柔的房間。”
“爲什麼要來這裡?”
駱秋涼笑罵道:“死腦筋,當然是因爲琴兒在這裡了。”
南宮乙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牀上有一個熟睡的聲音。
他快步走至牀邊,只見一個滿臉紅暈的嬌俏美人靜靜地躺在牀上,發出勻稱的酣睡之聲,卻不是蕭琴是誰?
南宮乙又驚又喜,剛想坐在牀上,卻意識到自己渾身是血,怕弄髒了蕭琴的牀被,只好站在一旁癡癡地看着。
“琴兒在桌上給你準備了乾淨的衣服,等一下你換上吧。”
“多謝……琴兒她是喝醉了?”
駱秋涼笑道:“這丫頭被輪番罰酒,喝的暈暈乎乎的,真是可愛。”
南宮乙皺眉道:“那你怎麼也不攔着她?”
“我爲什麼要攔着?喝醉酒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再說了,等一下你說不定還會感激我沒有攔着呢。”
南宮乙不解道:“什麼意思?”
駱秋涼抿嘴一笑,“等她醒了你就知道了……行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這個機關令我留在桌上,你應該記得怎麼回去吧。”
南宮乙見她將那塊圓形鐵牌放在桌上後便要離開,問道:“你要去哪?”
“自然是回房睡覺了,難道還留在這陪你不成?”
“那我……就留在這?”
駱秋涼白了他一眼,道:“你若不想在這待着,就回牢房陪江南雁好了……好啦,我原本答應琴兒今晚帶她去看你,但她醉成這個樣子,我就只好把你帶到這來了。接下來怎麼着,你自己看着辦吧。”
駱秋涼衝他神秘一笑,離開了房間。哪知剛關上門,忽然又開門道:“天亮之前記得回去……還有,可別做得太過火了。”
南宮乙不明所以,卻也不再細想。他現在只想趕緊脫掉身上的髒衣服,去照看那喝醉的美人。
***
直至蕭琴又一次睡去,南宮乙才明白駱秋涼臨走時那番話的意思。
她跟江南雁一樣,都是風流之人,可能在她眼中,南宮乙跟蕭琴早已發生過什麼。
經歷了這麼多事,南宮乙心中對江南雁、江雲生那種放浪的行爲很是不齒。所以儘管他愛極了蕭琴,也不願輕率地做出越矩的行爲。
如今只要能在她身邊看着她、陪着她,便心滿意足了。至於更進一步的事情,他想等她能夠十分明確自己的心意後再說。
況且,他還沒見過她的父親——蕭何在蕭大俠。
***
蕭琴從睡夢中醒來,是因爲一陣敲門聲。
坐起身來,腦袋昏昏沉沉,還不是很清醒。
“蕭姑娘,你醒了嗎?”門外之人敲得有些不耐煩,直接開口問道。
是肖墨的聲音。
蕭琴總算清醒了些,正欲起身下牀,卻發現只穿了件貼身的衣服。
她一陣恍惚,竟想不起來昨夜醉酒後都發生了什麼,也不知是誰將自己扶進房中的?
“蕭姑娘……”肖墨又在門外喊道。
“什麼事?”
“餘長老讓我帶你去文樂坊,我看都已經巳時了,便過來找你。你不會才睡醒吧?”
蕭琴記得昨晚餘長老的確提過什麼坊。
“你能不能等我一刻鐘,我準備一下。”
“不用準備,直接去就好了。”
“我……我剛起,你給我點時間梳洗一下,換件衣服。”
“你開門。”
“什麼?”
“我讓你開門啦。”
蕭琴只好將門開了一個小縫,哪知肖墨卻在屋外用力將門推開,毫不避諱地進入房中,說道:“又沒有男人,幹嘛這麼小心……喲,還真是才睡醒,連衣服都沒穿。”
蕭琴趕緊退回牀邊,拾起外衣披在了身上,不悅道:“沒有男人你也不能就這樣闖進來……”
肖墨看着狼狽的蕭琴,笑道:“行了,別害羞了,快跟我走吧。”說着便拉起蕭琴的手就向外走。
“我還沒梳洗……”
“到了那邊再洗。”
肖墨拉着蕭琴離開了房間,出了起居樓,在屋後穿過一條林間小路,便來到一間木屋前。
蕭琴雖有些起牀氣,但看到這裡的景色,不禁心曠神怡,一掃睏意。
此處花木叢生,寧靜幽香,屋前一亭一池,簡約精緻。蕭琴見過山中有多處泉水,但此處的泉水竟冒着熱氣,看得人好生舒服。
亭中有兩個身穿短衫的少女,她們光着腳,將褲腳挽至大腿,露出白皙的皮膚,正在一個木桶旁用舀子往木盆中添水。
二人見有人來了,都擡起頭來,卻是蕭琴見過的海月和清輝姐妹倆。
清輝有些埋怨道:“肖姐姐,你總算把人給帶來了,這水我們都換過好幾次了。”
肖墨撇嘴道:“這隻懶蟲才睡醒,我有什麼辦法。”
蕭琴不禁紅了臉,卻不知她們這是要做什麼。
兩個姑娘將蕭琴拉入亭中,便伸手要解開蕭琴的衣服。
蕭琴大驚,退後一步道:“你們幹嘛?”
“自然是幫你沐浴呀。”
“沐浴?爲何現在要沐浴?”
“咦,肖姐姐,你沒跟蕭姑娘說嗎?”
肖墨道:“這還用說嗎?我以爲你都知道呢。”
蕭琴一臉不解。
海月解釋道:“蕭姑娘,這是入教的儀式。所有新入教的姑娘,都要先在此沐浴更衣,然後進入文月坊留個印記。”她向一旁的木屋一指。
蕭琴順着看去,果然見木屋上方有一塊小小的匾額,上面寫着“文月坊”三個字。
她忽然想起蘇風琬曾說過,教中女子入教時都會在身上的私密處刺上一種樂器,難道這裡就是刺青之處?
海月又道:“蕭姑娘,你是要自己脫,還是我們幫你脫呀?”
“我……我自己來。”
雖然都是女子,但蕭琴從未在人前赤身裸體,怎麼都覺得不好意思,磨蹭了半天,只脫下了最外面的衣服,支吾道:“一定要都脫了嗎?”
肖墨笑道:“你沐浴時還穿着衣服?”
蕭琴羞道:“自然不是,可我沐浴的時候,也不會有旁人在身邊。”
清輝一臉驚訝地道:“你居然沒跟別人一起泡過池子,真是可惜。我們教中姐妹們都喜歡三三兩兩的一起泡,特別舒服……”
“海月、清輝,你們就別爲難蕭姑娘了,她還和我們見外呢。”
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蕭琴回頭看去,卻是獨幽倚靠在屋前的木欄旁。她的語氣還是和昨晚一樣並不友善。
蕭琴眉頭微皺,頓了片刻,終於將衣服解開,索性快速脫了個精光。
害羞歸害羞,但蕭琴對自己的身體還是很有自信的。除了小腹和後腰上的那兩條貫穿劍痕,全身無一處可挑剔的地方。
她注意到獨幽走上前來,正偷偷地打量自己的胴體。蕭琴也不怕她看,畢竟比起獨幽略顯嬌小瘦弱的身子,蕭琴更加婀娜有致。
“可以了嗎?我有些冷。”蕭琴見海月和清輝都呆着不動,雙臂環抱着說道。
二人這纔回過神來。
海月將蕭琴的長髮挽起,與清輝一起幫她擦洗身子。
但剛碰到水,蕭琴不禁打起了寒顫——盆裡的水居然是冷的。
不過她什麼都沒說,忍着冰冷讓二人幫自己洗淨身子,之後又被扶進溫泉池,瞬間體會到了天壤之別。
柔軟的溫泉水包圍着全身,好不舒服。這一套“先水後湯”,讓蕭琴所有的睏意、醉意、寒意全都消失不見了。
泡了好一陣子,蕭琴意識到海月、清輝和獨幽都不在了,只有肖墨一個人還守在池邊。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這裡雖比不上華清池,但你比起貴妃入浴,也絲毫不遜色。”肖墨坐在池邊的青石上說道。
“你怎麼還沒走?”
肖墨笑道:“自然是怕你等一下‘嬌無力’,需要有人來扶一把。”
蕭琴見四下無人,便問道:“你跟獨幽很熟嗎?”
“還算熟。”
“她看起來並不喜歡我,你可知這是爲什麼?”
肖墨微微一笑,“沒有人會喜歡跟自己很像的人。”
蕭琴奇道:“你覺得我們很像?”
肖墨搖頭道:“我不覺得,但就怕她自己這麼覺得。”
“可是,我們昨天才第一次見面。”
“但她早就知道你的存在。”
“什麼意思?”
肖墨低聲道:“悄悄告訴你,你別亂說。獨幽一小便被父母賣到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手裡,遭遇百般虐待。十歲那年,她被你娘救了出來,並帶到教中。她很感激你娘,問起你娘爲何會救自己,你娘卻說,‘你長得很像我女兒,我便救了你。’所以她對你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羨慕你是秦護教的女兒,嫉妒你能如此純潔無暇地長大……”
肖墨說着,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蕭琴被溫泉蒸得水潤紅暈的臉頰。
“你泡夠了沒有?”
獨幽不悅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蕭琴在肖墨的攙扶下出了溫泉,擦淨身子後披上了一件翠色羅衫,便被帶進了文月坊。
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薰香味道,佈置甚是奇特,正中央放着一張高高的睡榻,旁邊有一方桌,桌上擺着兩個墨色的方盒和幾塊乾淨的白布,桌旁還放着兩盆清水。除此之外,房中再無他物。
獨幽將兩個盒子打開,只見其中一個裝着數枚粗長的金針,另一盒卻是五顏六色的墨水。她從盒中取出一枚金針,在燭火上微烤後用紗布好生擦拭了一番,對蕭琴道:“你想繡在哪裡?”
“不會是你給我繡吧?”蕭琴不禁擔心地問道。
“我屬土宮門,專門爲新入教的姑娘文身,有什麼問題嗎?”
蕭琴才知道,原來獨幽就是做這個的。
“沒什麼……那一般的姑娘都會繡在哪裡?”
“繡在哪裡的都有,有的在胸口,有的在肩頭,還有的在大腿內側……或者你可學肖姐姐,繡在肚子上。總之就是你穿上衣服看不見的地方。”
蕭琴好奇問道:“那你繡在了哪裡?”
“……胸口。”
蕭琴思索片刻,道:“那就給我繡在後腰上吧,有劍痕的那個地方……”
獨幽微微一怔,隨即說道:“把羅衫脫了,趴在牀上。”
蕭琴照做,光着身子趴在睡榻之上。
肖墨拿來一條毯子蓋住蕭琴的下半身,用手輕輕撫摸着蕭琴腰上的劍痕,問道:“這是怎麼弄的?如此光滑無暇的身子,真是可惜了。”
蕭琴不想回答,獨幽卻道:“你怎麼還不走?”
肖墨道:“我把人帶來,自然要負責把她帶走。你放心,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不會打擾你的。”
獨幽小聲道:“這種事情,明明不用你來做的。”
肖墨笑道:“我願意陪她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蕭琴好生奇怪,她們的關係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正尋思着,忽然腰上一陣刺痛。
沒有麻藥,蕭琴只能硬生生地忍着每一針的刺入,剛開始還能咬着下脣不做聲,到後來實在難忍呻/吟之聲,額頭上也開始汗水涔涔。刺繡的過程相當痛苦,看不見,動不了,時刻等待着下一針的刺入,卻不知何時是盡頭。
看出了蕭琴的痛苦,肖墨拿出長簫吹起了曲子。從未聽過的舒緩曲調吸引着蕭琴的思緒,疼痛之感便似乎也減輕了許多。
刺入,擦拭,再刺入,再擦拭。
反反覆覆,好似過了數個時辰,蕭琴終於又聽到獨幽的聲音。
“好了,你先這樣趴一會,等一下給你塗抹一層藥膏,便可以離開了。”
蕭琴總算舒了口氣,試着扭動腰身,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肖墨盯着蕭琴身上的玉琴刺繡看了半天,不禁讚道:“獨幽的手藝真是不錯,竟一點都看不出這裡原來這裡有劍痕。我看索性你也在小腹處再刺一個,這樣劍痕就全都不見了。”
蕭琴雖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她一點都不想再次體會刺繡的疼痛。待獨幽給她塗抹上最後一層藥膏,便起身穿好衣服。
“三日之內不得沐浴……如果沒別的事,你們都走吧。”獨幽冷冷地道。
“還真是冷淡……”
蕭琴也不願在此多待,便和肖墨一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