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是一愣,不知蕭琴何出此言。
公孫暗也愣住了,公孫謹更是立即警覺,回頭看去。
只有南宮乙立即領會了蕭琴的意思,他飛身持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欺到公孫暗身後,將利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公孫謹,你若殺了女兒,也同時會失去一個兒子。我相信我的劍不會比你的手慢。”
公孫謹一臉陰沉地看向南宮乙,忽然“嘿嘿”一笑,冷冷地道:“我弟弟和幺兒都已經死在你們南宮家,今天你還想殺我另一個兒子?哈哈哈,我們到底誰纔是惡人?”
“說實話,你這個兒子死不足惜,但如果你能放了手中的女兒,我今日便饒他一命。虎毒尚不食子,倘若你今日當衆殺女,以後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立足?哈哈哈……我公孫家還有何立足之地?至親慘死,親兒背叛,還不許我清理門戶?笑話!我公孫一族雖揚名不久,勢單力薄,但也容不得你們這般欺凌!”
“公孫謹,你都衆叛親離了,還不肯承認你的陰謀嗎?”
“放屁!我公孫家堂堂正正,你們所說的一切都是造謠,造謠!”
衆人見公孫謹不顧身份顏面,只是一味地否認,雖然每句話都擲地有聲,卻又蒼白無力。公孫家作爲武林三大家族之一,其家主之言已失信到如此地步,當真讓各派看了笑話。
雲眉上前一步道:“公孫謹,你不要再把我們當傻子來騙了。不僅是魔教,就連南宮家甚至是你的親生女兒都出來指認你爲禍武林、草菅人命。今日在場的武林各派都親耳所聞、親眼所見,你是逃不掉的。我勸你回頭是岸,放了那丫頭,由居正掌門主持公道。”
“哼,你們武當、峨眉妄稱武林正義,不去對付魔教,反而與我公孫家過不去。我今日就要當衆清理門戶,你們又能奈我何?”
“公孫謹!”
南宮乙的劍在公孫暗的脖子上劃出了一條血絲。
“爹……”
“爹,手下留情!”
“混賬,我公孫家的孩子什麼時候貪生怕死了?我就不信你南宮乙敢殺人!”
“爹,是我求你,饒小妹一命。”
這個聲音卻不是公孫暗的,而是從遠處傳來。
不一會兒,從人羣中奔出一個青年公子,滿臉慌張。
衆人見他英俊挺拔,與公孫謹有七分相似,又聽他喊“爹”,看來是公孫家的公子。
南宮乙卻認得此人,他正是那日在游龍館坐在自己身邊的素衣公子。酒宴上,二人相互打聽姓名,雖都是胡編的,但南宮乙記得他自稱“肖素”,之後肖墨卻說這人是他的師兄。現在想來,此人定是公孫家的長子公孫肅。
“肅兒,你怎麼來了?”
“爹,小妹縱有千錯萬錯,還請您饒她一命。我們家的事,我們回家再處理吧。”
“回家?”公孫謹環顧四周,冷笑道:“你覺得我們還回得了家嗎?”
“爹,我們所做一切不過是爲了剷除魔教,這是爲武林除害的正義之舉,可能做法有些欠妥,但武林各派遲早會理解我們的……小妹,你快跟爹求情。”
肖墨被公孫謹拿住喉嚨,呼吸尚且困難,哪還能說話。但剛剛公孫肅那一番話讓公孫謹的手有所鬆動,她拼命拽着父親的手腕,聲嘶力竭地道:“我叫肖墨,沒有爹,也沒有哥哥。”
“你說什麼?”公孫謹的眼神中又充滿了殺意。
“如今仙樂教和公孫家都不能容我,我寧願死在你手中,讓你擔個殺女的惡名。不過你殺過那麼多人,可能也不在乎多我一個……”
“肅兒,你聽到了嗎?她一心求死,我就成全她!”
“胡說!”蕭琴忽然大聲道:“肖墨,你一直是仙樂教的人,現在頂多是仙樂教的罪人,是死是活都由我處置。公孫謹,我現在用你兒子的命換你女兒的命,你到底換不換?你若覺得南宮乙不敢殺人,那我魔教心狠手辣,殺一兩個惡人絕不會手軟!”
蕭琴執劍躍到公孫暗身前,將劍尖對準了他的胸口。
“爹,就當換二弟一命,你也放了小妹吧。”公孫肅哀求道。
居正也勸道:“公孫先生,不要一錯再錯了。”
公孫謹見周圍衆人都對他們一家怒目而視,知道自己如果一時氣急殺了女兒,就更難全身而退。沉思半晌,說道:“讓我放人可以,但請居正道長以武當掌門的身份答應我,今日爾等都不許與我公孫家爲難。所有仇怨,日後再算。”
“這……我只能保證武當不與你們爲難,至於其他各派各有冤仇,我也不能強人所難。”居正知道公孫家手上沾有峨眉、南宮和唐家的血債,又與仙樂教有說不清的新仇舊怨,自然不能一口答應。
蕭琴救人心切,第一個開口道:“只要你放了肖墨,我仙樂教答應今日不與你公孫家爲難。”
她轉頭看向南宮乙,向他使了個眼色。
南宮乙自然明白蕭琴是什麼意思,他也有心救肖墨,剛想開口,卻聽南宮夫人搶先道:“笑話,你公孫謹殺不殺女兒,關別的門派什麼事,何況此女還是魔教妖女。要我說,還請你先殺了妖女,替武林除一害,接下來再由我們南宮家、唐家、峨眉派來向你討要血債!所有仇怨都在今天算個清清楚楚。”
“不錯,你公孫家有我唐家兩條人命,憑什麼用你自己女兒的命來換?”堂皇附和道。
唯有云眉還未作聲。她徒弟慘死,自然不想放過公孫家,但公孫謹以一條人命相要挾,無論那人是誰,都不應坐視不理。
居正問道:“師太,你怎麼說?”
雲眉嘆了口氣,“我佛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日我峨眉比武輸了,不打算再與他人糾纏。但小徒之仇絕不會忘,你公孫家逃得了今天,也逃不過明日。”
“雲眉師太,你怎麼……”南宮夫人聽雲眉口氣鬆動,一臉不悅。
“夫人,容我說一句。”一直默不作聲的南宮甲忽然插口道:“今日與二弟重逢,是件喜事,父仇暫且擱置,改日定會相報。況且那肖墨姑娘也算是幫我們一起指認了公孫家,不可見死不救。”
南宮夫人拂袖道:“南宮家現在你說了算,我一個女人還是閉嘴好了!”
她這句話讓南宮家的兩位公子都是一臉尷尬。
蕭琴知道南宮夫人氣不過,便接着道:“承蒙武林各派有好生之德,我仙樂教再做一承諾,今日交戰被俘的所有人,我會命弟子爲他們療傷,並全部釋放。我教這些年與江湖各派的所有恩怨,單方面一筆勾銷。”
蕭琴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睛直視着南宮夫人。
“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死了的人,恩恩怨怨就隨他去吧。活着的人,我也不想再做計較。我教地牢裡的人,今日全部釋放。”
南宮夫人神情一轉,沉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不錯,這二十幾年來,我教地牢中只囚過兩個人。一個是南宮乙,另一個我不說你也知道是誰。今日我以仙樂教護教之首的名義,宣佈將他二人全部釋放,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不知這是否能換得南宮夫人今日對公孫家的暫且放過呢?”
南宮夫人一陣激動,強作鎮定道:“我剛剛都說了,南宮家現在大公子說了算。”
蕭琴知道這回南宮夫人不會再繼續糾纏,鬆了口氣,又看向堂皇。
堂皇見南宮家退縮了,自己勢單力薄,也不敢再言其他,只得忍恨握拳,重重地“哼”了一聲。
其他與公孫家沒有直接利害關係的人自然都不作聲。
居正見無人再提出異議,便道:“公孫先生,今日在場諸位都答應不與你爲難,請你放了女兒吧,之後我自會令小徒放了令郎。”
公孫謹看了眼被蕭琴和南宮乙同時用劍圍住的兒子,說道:“不行,要放人就同時放。”
南宮乙道:“好,我數一、二、三,我們同時放人。”
“一……”
蕭琴將劍撤回。
“二……”
“三……”
南宮乙也鬆了劍,在公孫暗的後背輕輕推了一把。
公孫謹也鬆開了肖墨。
公孫暗和肖墨同時向對面走去。
肖墨受了重傷,身子不穩,在二人相遇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在了公孫暗的身上。
公孫暗下意識地躲閃,卻又不自覺地扶了肖墨一把。
二人四目相對,都是一般冰冷。
想到此人是自己的親哥哥,肖墨後背傳來一陣惡寒。
“小心!”
忽然身邊傳來一聲大叫。
肖墨受傷後行動緩慢,等反應過來,卻發現公孫暗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正向自己的胸口刺來。
肖墨大驚,她沒想到公孫暗還會對自己下殺手。眼見來不及躲閃,她也放棄了反抗。
“看來我還是難逃一死,終究還是死在家人手中……”斷臂的疼痛讓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默兒……”
一聲熟悉的呼喚,將肖墨的意識一瞬間拉了回來。她忽覺眼前一個黑影搶過,撲倒在自己身前。
“大哥!”
二人順勢一起倒在了地上。肖墨這纔看清,公孫肅的胸口插着一把深黑的匕首。原來,他替自己擋下了這一刀。
“大哥!啊……”
鮮血如噴泉般從公孫肅的胸口涌出,將他黑色的衣服染得更深。肖墨用手撫着他傷口附近,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哥……”
公孫暗僵在一旁,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竟將匕首捅進了大哥的胸口。
周圍人因爲離得都比較遠,直到公孫肅倒下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兒……”
公孫謹聲音一陣顫抖,瞪大雙眼看着不遠處的三個孩子,剛想衝過去,卻聽得“哈哈”一聲大笑,從樹林的上方盤旋而來。
“公孫謹,你也有今天,真是公孫家的大幸事。”
聲音清冷陰柔,不喜不哀。
林間一陣風起,衆人的目光剛被公孫家三個子女奪去,緊接着又擡頭向上看去。
只見一個身穿綠袍的女子從天而降,輕輕盈盈地落在了公孫謹的身前。她拂袖向身後三人看了一眼,冷笑一聲,說道:“好一副光景!二少爺殺了大少爺,誰又能來殺了二少爺呢?”
只是回眸一瞥,其美豔便傾倒衆人。比起“她究竟是誰”,人們更想知道“她爲何會如此之美”。
蕭琴和駱秋涼等人卻認得她,這是追魂莊的主人、遊驚魂的母親追魂夫人。
“她爲何會出現在此?她與公孫家是什麼關係?”
一件件事都發生得太突然,蕭琴的腦子一片混亂。
卻見公孫謹冰冷的面孔又覆上一層寒霜,一邊低聲喝道:“你滾開”,一邊要搶到兒子身旁。
但追魂夫人卻揮掌攔住了公孫謹。
“你總說公孫家不需要女兒,但我今天偏要親眼目睹公孫家的男人一個個都死掉。大哥,就讓我來給你送行吧。”
在蕭琴的印象中,追魂夫人總能語出驚人,但那日在酒桌上說過的所有話,都不及她剛剛叫的那聲“大哥”。
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意思,追魂夫人便與公孫謹動起了手。
二人一個使陰鷙的陰爪功,一個使陰寒的風厲掌,雖然不是一路功夫,但身法卻有些相似。
看到他們動手,蕭琴忽然想起護教爭選那日,遊驚魂在擂臺上與肖墨過招,與如今的這幅場景何其相似。
“難道……”
蕭琴還未來得及細想,忽然發覺從左邊人羣中衝出一人,直奔僵在肖墨和公孫肅身旁的公孫暗。剛看清來者是誰,只聽“嗖——”的兩聲,公孫暗似中了什麼暗器,瞬間跪倒在地。緊接着那人從身後鎖住公孫暗的脖子,一道寒光亮起,鮮血瞬間濺了一地黃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