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仙樂教三大護教連同遊驚魂聚在屋中商談昨日之事。
休息了一夜,儘管蕭琴的身子還有些虛弱,但已經能夠行動自如。
見到遊驚魂,二人都有些心虛,但也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昨日樹林中發生的事情。
肖墨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其餘三人對自己的態度,她不知道昨晚南宮乙有沒有將二人的試探跟蕭琴或者駱秋涼說過。
只有駱秋涼不動聲色,首先顧全大局地說道:“昨日之事,是我教在安防上做的不到位,致使不相干的人混入宴席,這裡先向遊少主請個罪。”
遊驚魂自然知道,這個“請罪”中有誠意,也有試探。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查明消息泄露的源頭,有內奸的話,就算再嚴密的安防也無濟於事。駱護教從那兩個黑衣人口中問出什麼了嗎?”
駱秋涼搖頭道:“他們只是執行者,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侍劍……應該是侍命,如果他還活着的話,說不定能問出一二。”她心知昨日之事仙樂教責任重大,但也想讓遊驚魂意識到他追魂莊也脫不了干係。
殺死侍命的確是遊驚魂一時被激怒所致,他輕聲一“哼”,看着蕭琴道:“不知蕭護教是什麼時候惹上了奪命先生的人,侍命明顯是衝着你來的。而且昨日宴會上,除了侍命,還有很多身份不明之人,不管是師兄還是師弟,既然我們兩家聯手,還請蕭護教將話說得敞亮一些。別到頭來防來防去,卻着了‘自己人’的道。”
蕭琴知道遊驚魂一定會有此一問,一大早便與南宮乙、駱秋涼通好了氣。
“與奪命先生的弟子結下樑子是我入教之前的事情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的人竟追到了這裡。而救我之人的確是我的師兄,他師父是我師父秀清道人的同門。至於他爲何會出現在宴席上,只是……只是爲了護我不出意外,沒有別的企圖。”
遊驚魂冷冷地道:“你的這個師兄,是不是護你護的有些過頭了?無論在哪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是不是他現在也躲在這間屋子裡偷聽呢?”
“你胡說!”
蕭琴發現,他們之間的對話又進行不下去了,只能用眼神向駱秋涼求助。
然而駱秋涼卻裝作沒看見,她一點都不想介入二人如同小兒拌嘴一般的對話。
片刻沉默後,肖墨插口道:“其實我們可以把事情往好處想。如果奪命先生真的只是衝着蕭護教而來,那倒好辦,只要我們全力保護蕭護教便可,不會對你我兩家合作有什麼影響。說起來昨日也算是虛驚一場,城中各派、各戶的頭目、老闆們,對我教的誠意以及應對突襲的迅速反應還算認可,尤其是榮老闆,他非常期待與蕭護教接下來的商談。而我們一舉殲滅奪命先生派來的人,在江湖上也算是壯我教名聲的好事一件。”
然而,肖墨的圓場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遊驚魂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只希望你們能夠儘快找出內奸,給大家一個交代。”
他向駱秋涼拱手說了句“在下告辭了”,對蕭琴和肖墨也沒再多看一眼,便離開了房間。
駱秋涼也沒有挽留,待他走後,輕嘆了口氣道:“我們也收拾收拾回教吧,長老會聽聞此事一定很心急,我們還有‘安內’的工作要做。至於內奸……”
蕭琴和肖墨都豎起了耳朵。
“我想也未必就是我教的問題,他追魂莊難保沒有漏洞。雖然我不知道追魂夫人和奪命先生究竟是什麼關係,但如果有人能將消息泄露給奪命先生,我想還是他們的人嫌疑更大。”
蕭琴知道,駱秋涼這樣說也是爲了安撫肖墨,消除她的戒心。不過她從昨日遊驚魂和侍命在樹林裡的對話中也能猜出些端倪——追魂莊與奪命先生一定有着莫大的關係。
折騰了整整一日,游龍館之宴總算告一段落。
駱秋涼與尚意作別,命人壓着活捉的兩個黑衣人,與蕭琴、肖墨等人一同回教。
跟着她們一起回去的,自然還有扮成女弟子模樣的南宮乙。
肖墨這回一眼便認出他來,但也只有裝作沒看見,心道:“這喬裝易容術也算厲害,看來除了蕭琴和駱護教,還有其他人在幫他。不過,如果他只是想保護蕭琴,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還有,他在教中究竟住在哪?不會是……”
正尋思着,卻見南宮乙毫不避諱地用手攬過蕭琴的腰,扶住她還有些虛弱的身子。即便是個女子,這樣的動作也未免有些親暱。
南宮乙自然注意到了肖墨的目光,但他沒有將手撤回,而是將蕭琴擁地更加緊貼,並向肖墨丟去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
肖墨眉頭微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目光。
***
回教後,駱秋涼和肖墨二人一起向長老會說明游龍宴上發生的事情,而蕭琴因爲受傷未愈,在南宮乙的陪同下直接回了房間。
“你就這樣在肖墨面前暴露了真面目,真的不要緊嗎?”蕭琴有些擔心地問道。
“以肖墨的精明程度,就算我不暴露,她也一定會在意並追查救你的人是誰。與其處處被動、小心防備,還不如直接跟她挑明。我們各有把柄,也不算壞事。”
“那你真的懷疑是肖墨泄的密?”
南宮乙搖了搖頭,“她的確可疑,卻沒有動機,在查清楚她的來歷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測。”
蕭琴輕輕握住南宮乙的手,猶豫片刻,方道:“會不會是那日你看到肖墨使出了跟公孫家很像的爪功,所以對她……”
“對她有偏見?”
蕭琴沒有說話。
“正因爲我看到她的爪功,纔對她的猜疑更爲謹慎。昨天我跟師姐分析了一遍,肖墨是教中參籌宴會的人裡唯一一個半路進山的,也就是說她與外部有可聯絡的人。但公孫家與奪命先生並沒有關係,這也是我無法徹底懷疑她的原因。如果能查清那個自稱‘肖素’之人是何來歷,可能就真相大白了。因爲只有他和侍命與這場宴席的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蕭琴忽道:“說起公孫家與奪命先生的關係,還是有一點的。你們家的三管家南宮行就是公孫家和奪命先生的雙重尖細。他們都對你南宮家感興趣,那麼同時盯上仙樂教也不足爲奇了。”
南宮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想的倒是細緻。我一直把公孫家當作是最大的敵人,卻忽視了這背後還有奪命先生的陰謀。不過公孫家想對付我們南宮家,可以理解爲世家之爭。那奪命先生盯上我們家,究竟想圖什麼呢?難道真的是爲了當年那筆錢財和那本所謂的秘籍嗎?”
提起那本秘籍,蕭琴有些心虛,輕聲問道:“我偷看了那本秘籍,還偷練了上面的魔樂,你會不會怪我?”
南宮乙看着蕭琴漆黑澄澈的眸子,忽然板起了臉,正色道:“我自然要怪你。”
蕭琴憋起嘴巴,聆聽批評。
“並不是我對你們仙樂教的內功心法有偏見,但是昨天你彈那首曲子差點走火入魔。在我印象中,你彈奏魔樂就沒有過好的結果。我至今還記得那日在樹林,你彈完魔樂後倒在血泊之中,一臉慘白。而你眼睛看不見,也跟練魔樂走火入魔有關……所以,以後儘量別彈會讓自己受傷的曲子,好嗎?”
蕭琴本以爲南宮乙會板起臉來開玩笑,卻沒想到他是真的有責怪之意,撇嘴道:“仙樂教的武功自然不能與你名門正派的武功相比,我使起來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可能是我練得不到家,以後要勤加練習纔是。”
南宮乙知道,他這種名門正派的說教對這個小魔琴來說基本沒用,便不再多說,輕嘆了口氣,看向蕭琴的胸口,問道:“傷口還疼嗎?”
蕭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將南宮乙的手鬆開,紅着臉搖了搖頭。
南宮乙卻向她靠得更近了一些。
房間裡瞬間充滿了旖旎之色,二人的呼吸也一下子變得急促了起來。
南宮乙側過身子,用雙臂將靠在牀邊的蕭琴框住,柔聲道:“比起練魔樂,我更擔心像昨天那種事情發生。答應我,以後不要單獨去追敵人,也不許再讓別人隨便碰你的身子。”
“你的要求可真多,全都是‘不要’、‘不許’……”蕭琴縮在牀邊小聲嘟囔着,卻不敢擡眼看南宮乙的臉。
經過昨日的療傷,二人都覺得與對方無論在身體還是心意上都更加親近。只是他們現在無名無實的尷尬關係,經常讓這種柔情蜜意的氛圍難以持續下去。
南宮乙笑着輕聲道:“其實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就當我們扯平了。”
“什麼扯平了?”
“你不是也看過我胸前的傷口嗎?”
“原來是這種扯平……”蕭琴心中暗道,臉上卻更紅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怎麼能算扯平……”
“有什麼不一樣?我可只給你看過。”
蕭琴羞澀的拳頭在南宮乙胸前輕輕一捶,嗔道:“我纔不稀罕看呢。”
“當初可是你要我脫衣服給你看的。”
“我沒有……”
“你再說一遍?”
“沒有……啊……”
南宮乙笑着伸手在蕭琴的腰間一捏,蕭琴登時癢得在牀上扭作一團——原來這裡癢的人不只是遊驚魂,只不過自己從來不知道罷了。
此時竟會想起遊驚魂,蕭琴又是一陣心虛。她只希望南宮乙可以再多說或多做些什麼,讓自己沒有餘暇去想別的。
但南宮乙只是挑逗了她兩下便收手了,正色道:“你要是不累,可不可以陪我去見個人?”
蕭琴奇道:“你能去見誰?”
“我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地牢,而那裡只有江南雁。”
“去見江南雁?”
雖然蕭琴曾在餘長老面前說過她會去試着審問江南雁,卻至今連他的面都沒有見過。
南宮乙點頭道:“還記得侍命跟遊驚魂的對話嗎?我總覺得追魂莊與奪命先生相識,而瞭解追魂夫人的人,就只有她的三師弟江南雁了。之前我有跟他聊過,算是取得了他的一些信任。如今又有馮師伯的弟子去見他,我想他應該會說些什麼吧。”
蕭琴差點忘了,這個江南雁也是自己的師叔。
“好,我跟你去。不過,不用跟秋姐姐說一聲嗎?”
“當然不用,你忘了他們曾經是什麼關係了嗎?此時師姐和肖墨應該正向長老院說明昨日之事,正是我們去地牢的好時機。”
二人商議後,一起開啓了牆後的機關。
蕭琴此前只進過一次密室,與南宮乙切磋論劍了一整日。這次是她第一次穿過密室來到地牢,此處的光亮要比她想象中強烈一些,甚至有着更加旺盛的人煙氣。
然而,還未走到牢房前,二人的腳步便止住了。
更確切的說,是呆立住了。
南宮乙那間本應空無一人的牢房中,此時卻站着兩個人,竟是餘長老和黃鶯。
餘長老擡頭看了眼呆住的二人,面無表情地道:“總算回來了。”
蕭琴瞬間身子一軟,倒靠在南宮乙胸前。一顆心怦怦直跳,不知所措。
駱秋涼一直都將她身邊之事安排得十分妥帖周到,這讓蕭琴有些高枕無憂,甚至忘記了南宮乙其實一直身處“敵營”。
卻沒想到,二人竟會如此之快的暴露在餘長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