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他們都做好了準備。”蕭琴心中這樣祈禱着。
但她剛一進屋,就發現屋內發生了不小的變故——不僅充滿了血腥味,南宮乙竟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公孫謹停在了門口,轉頭向蕭琴看去,冷冷地問道:“惜命,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清楚,剛剛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蕭琴是真的不清楚,但她腦子一陣急轉,又道:“難不成他強行運功衝破穴道,結果運岔了氣,昏了過去?”
她記得公孫謹臨走時曾這樣“提醒”過南宮乙。
公孫謹慢步走到南宮乙身邊,伸手在他鼻下一探,道:“氣息微弱,沒要了他的命算他走運,不自量力。”
一旁的遊驚魂擡頭看着公孫謹,黑着臉道:“公孫謹,你手下那個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僅把蕭姑娘的臉劃得亂七八糟,還把她給弄暈了。這女人我是不會要了,你提出的條件就此作罷吧。”
公孫謹面色驚變,立即轉身去查看牀上之人。果然,他看到了一張滿是血痕的面孔,十分可怖,即便是他也被嚇了一跳。
“惜命!”
公孫謹一聲怒吼,轉身便向蕭琴拿去。
蕭琴雖不知剛剛屋裡發生了什麼,但她時刻準備着出手。眼見公孫謹剛轉過身來,她便拔劍相向。
就在此時,倒在地上的南宮乙和坐在椅子上的遊驚魂一同起身,向公孫謹攻去。南宮乙掃腿攻其下盤,而遊驚魂則以風厲掌直擊他的後身。
公孫謹自然是吃了一驚,這二人都能動彈是他沒有想到的。
原來剛剛在房中,南宮乙聽到屋外的動靜,知道自己現在氣息紊亂,裝成被點穴的狀態一定騙不過公孫謹,便立即做了兩件事。一是耗盡最後的力氣給遊驚魂解了穴道,二是用匕首將自己的手割出血來滴在惜命的臉上。
緊接着,他便倒在地上,以最微弱的呼吸狀態等待公孫謹的到來。他所做的這些都是爲了將公孫謹的注意力分散,對遊驚魂掉以輕心。
果然,二人殺了公孫謹一個措手不及。
但給他們的時間太少了,南宮乙元氣大損,遊驚魂的血脈尚未通暢,在這種狀態下,即便以二敵一,他們也不是公孫謹的對手。
不出十招,南宮乙左肩受傷,遊驚魂胸前中了一掌,眼看就要落敗。
蕭琴在門口執劍旁觀,心中大爲焦急。論拳腳功夫,公孫謹要高出他們二人許多。此屋空間狹小,難以使劍。如果打到外面或是吹奏魔樂,又會引來公孫謹手下的人,對他們更加不利。眼見公孫謹招招狠辣,要取二人性命,蕭琴心思一動,有了主意。
她趁三人揪鬥之際,輕聲關上了門,快步移動至桌邊,將上面放着的油燈吹滅了。
房間裡瞬間黑了下來,但還是能夠聽到三人打鬥的聲音。
蕭琴猛地一劍將桌旁的一把椅子劈開,拋向對面三人。三人不知何物襲來,第一反應都是向一旁躲開,打鬥之聲瞬間停了下來。南宮乙和遊驚魂也都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黑暗中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蕭琴知道南宮乙和遊驚魂身上都有傷,而公孫謹卻毫髮無損,所以不能跟他硬碰硬,她要利用好這個黑暗狹小的空間。
一陣安靜。
蕭琴藉着在黑暗中的敏銳,悄悄爬上了牀。她摸到了惜命的身體,心中默唸着“得罪了”,將其拉起擋在自己的身前。
蕭琴閉上眼睛,靜聽三人的呼吸聲。南宮乙躲在門邊的桌子旁,他應該可以摸到自己的劍。遊驚魂躲在牀頭外側,而公孫謹則在牀的正對面。三人離得不遠,只要有一人有所行動,都會立即被發現。
蕭琴爲了給二人爭取更多的時間,決定自己先行動。
她托起惜命的身子,使出五成的內力將她一掌打向對面的公孫謹。
公孫謹只知道有人攻來,不管是誰,先一招拿住了對方的手臂,緊接着掐住其喉嚨。察覺出是個女子,他手上有所遲疑,就在不知要不要用力的一剎那,忽覺一把劍刺穿眼前之人的身體,順勢又向自己刺來。
濃烈的血腥味讓他一陣眩暈,身子不禁向後退了兩步,撞在了牆上。來劍極爲兇猛,他身子向下一滑,劍便戳中了他的左肩。
公孫謹吃痛,左手握住劍身,右手使出十成的內力,一掌打向身前之人。
惜命先被一劍穿身,又被這一掌震得心脈盡斷,頃刻斷了氣。
其實公孫謹在中劍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拿住的人是惜命,而他這一掌並不是想要了結惜命,而是想震飛她身後之人。
掌力強勁無比,穿過惜命的身子雖然力道減半,但掌風依然將她身後的蕭琴震出十餘尺,長劍脫手,直撞到牀邊倒下,一口血吐了出來。
公孫謹將插入肩頭的劍拔出丟在地上,傷口估摸只有不到半寸,自覺沒什麼大礙。但正當他要起身之時,卻覺腦袋暈暈沉沉,似中了迷藥。
蕭琴劍上的沉香散起了作用。光是嗅到就會頭暈,而溶於血液後,藥性便來得更快。
就在這時,公孫謹又感覺到有兩把劍分別從左側和左前方刺來。他身子一沉,來不及躲閃,便將惜命的屍體向二人一拋。
黑暗中,南宮乙和遊驚魂不辨來物,只好側身閃開。公孫謹趁機向門邊摸去,就在要推開門的一瞬間,房間忽然亮了起來。
倒在牀邊的蕭琴從懷中摸出了火折,雖然只有微弱的火光,但足以照亮這間狹小的屋子。
光亮之下,南宮乙又怎能容許公孫謹逃離房間。他揮劍向公孫謹的摸到門栓的手斬去,公孫謹因藥性反應遲緩,右手竟被削去了三根手指,不禁痛得一聲慘叫。
遊驚魂見狀,知道是沉香散起了作用,便緊跟着一劍刺進了公孫謹的小腹。
中了沉香散的公孫謹並沒有立刻暈過去,但身上的力氣卻在剛剛打出那一掌後逐漸消失。長劍入身,疼痛感讓他保持着最後一分清醒,還能動彈的左手輕輕一抖,從袖間甩出了兩枚金針,卻沒有射向南宮乙或是遊驚魂,而是直奔牀邊的蕭琴。
蕭琴即便料到有暗器射來,也沒有餘力躲閃。就在金針飛來的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腳踝處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向下一拉,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子擋在了自己身上。
“當——”的兩聲,金針被打落在地。
原來南宮乙和遊驚魂都不想蕭琴再次受傷,南宮乙飛身揮一躍,以一招精妙的破雲劍將兩枚金針斬落。而遊驚魂來不急將劍從公孫謹體內拔出,直接衝到蕭琴身邊,將她拉開擋在了她的身前。
二人同時撤離給了公孫家逃脫的機會。他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推開了房門,託着插着劍的身子一步步爬出了屋子。
“你沒事吧?”遊驚魂看着身下面色蒼白的蕭琴,關切地問道。
蕭琴捂着胸口,斷斷續續地道:“沒……沒事。快去看看,公孫謹……”
遊驚魂猛地回頭,發現公孫謹已不在房中,而南宮乙卻愣在一旁,看着二人。
“攔住他!”
遊驚魂一邊大叫,一邊搶到門外。
“他跑不動的。”南宮乙淡淡地說道,卻沒向門外看一眼。待遊驚魂離開了蕭琴身邊,他才快步走過去,將蕭琴扶起。
果然,剛爬到石子路上的公孫謹卻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來。遊驚魂扯住他被砍斷手指的那隻手,又將他拖進了屋子。
一邊,南宮乙在爲蕭琴運功療傷。另一邊,遊驚魂拾起地上的匕首,抵住公孫謹的脖子,厲聲問道:“說,你究竟是不是奪命先生?”
公孫謹意識模糊地乾笑了一聲,“公孫謹就是奪命先生,奪命先生就是公孫謹。你不想承認,究竟在怕些什麼?”
遊驚魂額上青筋暴起,怒問道:“那我娘究竟是不是你的親妹妹?”
“阿語……呵呵,公孫家不需要女兒,她早就不是我妹妹了……”
公孫謹的眼皮有些撐不住了,漸漸閉上了眼睛。
“你都對她做了什麼?你都對她做過什麼?!”
遊驚魂舉起匕首在他中劍的肩頭猛紮了一下,強烈的刺痛感讓公孫謹又睜開了眼睛。
“我沒有……是她先來找我的,明明是她……”
“我爹是誰?你告訴我,我爹是誰?”
公孫謹將放空的目光收回到遊驚魂的身上,看着他那張英俊完美的面龐呈現出猙獰兇狠之態,忽然嘴角一絲抽動,嘴巴半張着,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你說話啊!爲什麼不說話?”
“你今年二十三,你的生日是九月二十……我不管阿語是不是喜歡那個老道士,但你永遠是公孫家的孩子。我現在就給你取名,你叫‘異’好不好?公孫異……”
遊驚魂身上突然升起一陣惡寒,他搖晃着公孫謹的肩膀,顫聲道:“我娘喜歡老道士?那個人是不是她師父?你快說,我爹是不是她師父?”
公孫謹忽然淒涼一笑,“可能是吧。”
遊驚魂似鬆了一口氣一般,放開了公孫謹。
公孫謹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盡最後一口氣說道:“答應我,今後,作爲公孫家的孩子,活下去……你要娶妻生子,你的孩子,也要姓公孫……你聽到了沒有?”
遊驚魂用力甩開了他的手,握緊匕首冷冷地說道:“你可以去死了,死人是不會有這麼多想法的。”
“不,你不能動手殺我,你會遭天打雷……”
公孫謹的話還未說完,遊驚魂手中的匕首便插進了他的胸口。
遊驚魂不想再聽他說任何一句話,他心生厭煩,也心有恐懼。
他殺死了公孫謹,也殺死了奪命先生。本應大仇得報,但他沒有絲毫的喜悅和快感。
說起來,他和公孫謹有何仇怨?是因爲公孫謹對不起母親嗎?他和奪命先生又有何仇怨?是因爲奪命先生侮辱過母親嗎?
公孫謹是公孫語的親哥哥,也就是說奪命先生是追魂夫人的親哥哥,他爲何要那樣做?他究竟有什麼理由那樣做?
遊驚魂想不通,也不敢多想。他看了眼公孫謹半睜着的雙眼,心中一顫,想起他那句沒說完的“天打雷劈”,喉嚨一緊。
遊驚魂抓住公孫謹的肩頭,將他的身子就地一摔,不想再看他的臉。
在地上呆坐了好半天,遊驚魂一臉木然地站起身來,走到南宮乙和蕭琴的身旁。見南宮乙在爲蕭琴輸送真氣療傷,他的腦海中卻想着一件事:“我剛剛爲何要去救她?明明有南宮乙那一劍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