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雷雨薦賢
虞舜之世,朝政清明、天下和諧、國泰民安、播美千古。其他尚且不說,且看他那君臣之間的關係,真是如師如友。君不恃尊,臣忘其卑,君臣之間相互讚美,相互規戒。政治之風,千古難覓。
一日視朝,帝舜見歷年之政績,莫不井然有條,斐然可見。心中不禁大喜,乃向羣臣讚美道:
“天下能有如此平治,皆賴衆臣之力也。股肱之功,史冊永載!”
皋陶聽罷,慌忙拜手稽首,向帝致謝,說道:
“天下平治,帝歸功於臣等,臣等那裡敢當?元首正,股肱自不能不正。元首不正,股肱亦不會正。江山社稷,帝是最要緊的。”
帝舜聽罷,很明白皋陶在讚美之中仍帶有規勉之意,極爲嘉嘆!說道:“皋陶之言極是,我當謹記。”
帝舜自聽了皋陶之言以後,腦子裡對這個帝位傳人的問題更加重視,一直在謀劃一個最佳的禪位方案。
帝舜當朝,天時、地利、人和,國泰民安,倒也心安理得。就是有一塊心病一直不能消除。他在位已十四年了,甚覺年歲已高,這帝位傳於何人,卻一直不能確定。兒子均不肖,一直使他憂心忡忡。
原來,這個帝子均的不肖,卻不同於丹朱。丹朱年輕時頑劣好訟,傲慢荒淫,但人卻很聰明。帝堯曾以圍棋教之,試圖改變他的品性。而這個均,卻是一個愚鈍、老實、無能之人(有點象他的曾祖父和他的伯父)。帝舜連教導的辦法都沒有。好在他尚能安分守已,從不爲非作歹。雖成事不能,取禍卻也不會。所以,帝舜拿均和丹朱相比較,尚能略略寬心。但要說根據禮制把帝位傳給他,帝的心裡卻是十分不願意的。
帝舜是個大賢之人,國家至上,百姓至上,這是他執政期間唯一的宗旨,他不肯把帝位傳給兒子。經思量再三,他決定在帝位下傳上,要效法先帝,不傳子而傳賢。於是,他便開始在羣臣中物色能繼帝位的賢才。縱觀朝閣,看那百官之中,功績之盛,沒過於禹。於是,他便把心思放在了禹的身上,準備在適當時候將帝位傳於禹,以維持這太平盛世。
這一時期,天下太平,祥兆集於帝都。帝廷之中,萱莢生於階,鳳凰巢於庭。天上有景星出於房,地下出乘黃之馬,祥兆集於帝都。
一日,帝舜帶羣臣出蒲阪到鹽湖旁巡察鹽業生產。鹽池的一片豐產景象,使帝舜非常高興。但見那鹽池旁南風徐徐,銀光閃閃,千祥雲集,萬瑞復天(池鹽生產過程中,水爲載體,陽光爲熱源,但離了“南風”這一媒介,鹽層就不會稀釋,食鹽就不會析出,有害的礦物質就不會排除。南風一吹,吹走了“吾民”的煩惱,吹來了“吾民”的財富,鹽業財富南風之功功不可沒。)(《夢溪筆談》曰:“解州鹽澤之南,秋夏間多大風,謂之鹽南風,其勢髮屋拔木,幾欲動地。然東皆不過中條,西不過席張鋪,北不過鳴條。解鹽不得此風不冰。”)。
帝舜心中好不快活!便與那百官一起,奏樂舞唱。帝舜拿起了帝堯送給他的七絃琴,撫琴高歌,唱起了他即興心編的一首《南風歌》:
“陟彼三山兮商嶽嵯峨,
天降五老兮迎我來歌。
有黃龍兮自出於河,
負書圖兮委蛇羅沙。
案圖觀讖兮閔天嗟嗟,
擊石拊韶兮淪幽洞微,
鳥獸蹌蹌兮鳳皇來儀,
凱風自南兮喟其增嘆。
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
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明萬曆十五年(1591年),封疆大吏蔣春芳以巡鹽監察 巡視河東時,酌立鹽池管理制度,大修池神廟。他在《新建歌薰樓記》中寫道:“有虞氏彈五絃之琴,歌南風之詩,迄今洋洋盈耳。相傳以爲南風起鹽始生……”自明肇始,清代、民國以降,帝舜已爲民間公認的鹽池之神。祭池神和唱《南風歌》,成了池神廟祭祀儀式上重要的儀程。每年二月初一、八月十五成了祭神的喜日。二月初一是潞鹽生產開始操練滷水的季節,這一天開祭是爲了企盼風調雨順,鹽業生產大豐收。八月十五主祭是慶祝鹽業豐收。)
衆臣隨着他那悠揚的琴聲和歌聲舞蹈起來。正在酣歌舞唱,金石轟鏗之際,忽然天氣大變,雷聲疾震,雨勢傾盆。風力之狂,更無以復加。那樂器被狂風吹得四散零落,鼓桴在地上亂滾。樂工、舞人四處逃竄。百官蒼惶失措,不知是何變故。大家都以爲地殼又要變故了,天下的末日又來到了。
如此秩序大亂之際,獨有帝舜依舊從容不迫地坐在那裡,一手抱着鐘磬架子,一手執着一個衡。仰天大笑道:
“文命治水之後,鹽池面積擴大了許多,真是功高蓋世!是也,是也,天下的確不是我一個人的。鐘磬管石奏起來,亦能表示得出麼?”說罷,站將起來,整理衣冠,向上天再拜稽首,心中禱告道:
“皇天示警,想來必定是爲這個帝位傳人的問題。蒼天在上,我決不會私有這個天下。爲天下之長治久安,爲百姓之幸福安康,我一定會效法帝堯,擇賢傳位的。文命之功、之德、之能足以勝任。現藉此之機,我將文命薦於皇天,祈皇天鑑察。若文命不宜當帝任,請皇天風雨有加,雷電更厲,以警我舉薦失當。若文命能勝任,請皇天速收風雨,雲散天晴。”
那帝舜的禱告剛剛一完,風、雨、雷、電竟全都沒有了。陰霾散盡,蒼穹之上凝成了五彩,在日光照耀之下,形成了一朵朵美麗的祥雲。南風徐徐,吹佛着千頃銀波。帝舜大喜,失口說道:“帝位傳人定矣!”帝舜用古代占卜的辦法確定了他心目中的帝位傳人,堅定了他傳賢不傳子的信念和決心(《夏本紀》: “帝舜薦禹於天,爲嗣”)。
羣臣聽了此言大驚,伯夷問道:
“帝之所言,似有退閒之意?”
帝舜道:“是也,昔先帝在位七十載,拔某於草野之中。代行帝職,傳於帝位,是以天下爲公也。今我年已八旬,還戀戀於此,不覓傳人,是以天下爲私也!如果這樣下去,何以對先帝知遇之恩?何以對天下之萬民?所以我要爲天下百姓擇好元首。”
伯夷道:“帝之所言,高風亮節,臣等亦很贊同。但帝年雖已耄耋,但精力甚健。爲何遽萌此念?尚望能以天下百姓爲重,永不退坡。若能如此,臣等不勝萬幸,蒼生受福無窮。”
帝道:“自古道:‘有備無患。’我雖還能動,但選擇後繼之人,已迫在眉睫了!”
羣臣聽了,不再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