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禪位於禹
帝位傳禹之事,帝舜雖說已經下了決心,但他總是覺得均兒未曾安置妥貼,必是禹踐帝位之障礙。可是,要安置這個愚魯不肖的兒子,帝舜確實很頭疼。
那帝舜雖有九個兒子,都是女英及三妃登北氏所出的,還都幼小。娥皇沒有兒子,女英生下長子均後,自幼就歸娥皇撫養,娥皇對均非常鍾愛。由於溺愛之緣故,娥皇對均凡事遷就,驕生慣養。使均不好學業,只圖玩耍。加之這個孩子天資愚鈍,娥皇雖時常教導一些東西,但教之不進,只好作罷。均除玩樂之外,就喜歌舞。如此不肖之子,帝舜將帝位傳於他,是完全不可能的。那麼,要將帝位傳與禹,勢必要先將均安置妥當。帝舜是個大智之人,豈有不知之理?只是有一難題,使舜憂心不定。要預先安置均,勢必要仿帝堯待丹朱的辦法,分封於國,放之於外。只有這樣,禹踐帝位,才無障礙。但將均放之於外,均兒德能甚差,娥皇勢必偕行。這樣,不但形成了父子分離,夫妻也暌隔兩地,心中着實不忍。加之這些年來,娥皇體弱多病,禁不得再有愁苦之事,以傷其心。因此,帝舜優柔寡斷,遲遲下不了決心,一晃就是幾年。
帝舜二十九年,娥皇因疾病纏身已久,於仲秋之月撒手人寰。帝舜在帝都南蒼陵谷選了墓地,將娥皇隆重下葬(光緒《永濟縣誌》:“娥皇、女英陵:在縣南蒼陵谷”)。
**葬禮,自然隆重非常,不需細講。葬期一過,帝舜便封均於商,擇日赴任。帝舜的一塊心病總算取掉了。傳位於禹,已無羈絆。一日視朝,帝舜對百官道:
“我自先帝上賓,恭陟大位,已有三十餘載,現在年事已高,體力日差,實無精力來理這繁雜的國事。伯禹做事勤勉,儆戒至深,功勞之大,有目共睹。現在,我想傳位於伯禹,諸位以爲如何?”
百官都言甚善,唯伯禹再拜固辭。帝舜道:
“伯禹勿辭,此任非你莫屬。洪水滔滔之時,全賴你之努力,你含辛茹苦,奮鬥了一十三載,建立了這萬世之功;平水以後,你統帥羣臣,治國數載,勵精圖治,上下皆服;持家之道,你克勤克儉,爲衆人之楷模;處世之道,你仁愛可親,進退屈身合於法度。待人接物,近乎人情,其行爲可以爲綱紀;宣導我的政教,以感化百姓,並且能比序其善惡,全是你的功勞。你唯其不矜,天下沒有人能和你爭能。 我既佩服你之大績,又佩服你之大德。天之歷數,就在你的身上。順應上天之託,爲萬民之平福,你完全應該挑起這副重擔,不可再有推辭。”
伯禹再拜稽首,仍推辭道:
“現在我朝之中,賢臣甚多,請帝將賢臣們每個人都卜上一卜,看那個最佳 ,未必一定是臣。”
帝舜道:“這個我早已考慮,占卜之法,自己先定了主意,再謀之於玄龜。現在我志先定,問之於衆人,亦都贊同。鬼神許可,龜筮協從。卜筮之道,絕不襲吉,何必再去占卜。何況那日風雨雷電突降之時,我已問於蒼天。天意人願,都是一致,不必再有推辭。”
帝舜如此一說,伯禹只好從之。於是,帝舜擇了正月上日,在先帝祖廟裡,宣佈了伯禹攝政。一切禮節,都和從前帝堯一樣。
伯禹攝政以後,帝舜將伯禹單獨喚入帝宮,囑咐道:
“你現在已開始代帝施政了。重任在身,我有一些話想囑咐於你。”
禹恭敬地說道:“願聽教誨。”
帝道:“在這個世上,最難做的是人,最難管的也是人。要想管好人,自己必先做好人。要做一個好人,首先,自己首先必須戰勝自己。因爲,人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帝喘了口氣接着說道:
“在一個人的身上,同時存在着兩個心。一個叫人心,一個叫道心。人心是極危險的,道心是最微妙的。人心和道心,每時每刻都在鬥爭着。如果人心戰勝了道心,就會墮落爲小人。如果道心戰勝了人心,就可成爲君子。**全是人心,因此,人心勢衆。所以,一般人都是人心佔據優勢。做爲首領,你不能和常人一樣。一定要保持道心爲重。必須成爲大家的表率”
“道心是爲善之心,要保持道心,就必須要執着一個‘中’字。這個中字,是帝堯當年傳授於某的。道心雖是一個至善之心,但是,應起事來,不見得一定都對。天下有許多敗事之人,一開始心並不壞。但做起事來或偏,或倚,或過,或不及。毫釐之差,謬之千里。就是因爲不能執着這個‘中’字。”帝堯年齡大了,說道這兒便停頓了下來。歇了一會兒接着說道。
“現在,你肩上的擔子最重。第一要慎,第二要敬。吾盡吾敬以事吾上,故見爲忠焉;吾盡吾敬以接吾敵,故見爲信焉;吾盡吾敬以使吾下,故見爲仁焉。這三句話,我已試之多年,每每有效。你當取以爲法。假使四海困窮,天祿亦從此永終了。尤其可怕的是這張口。事好是這張口,爲禍亦是這張口。你細細琢磨,好好的去做吧,我就不再說了。”
帝舜的諄諄教悔,伯禹洗耳恭聽,深表受益匪淺,再拜稽首。
伯禹主政以後,首件事就是恢復九州之治。他在治水的過程中,早已將九州貢賦規劃妥當。帝舜執政之時,天下是分爲十二州的,當時是經帝堯許可的。伯禹當時不願與帝舜方略相佐。現在,他受命攝政了,自己以爲正確的方略,就不可能不去實施。何況財爲徑國之要,而財又是由貢賦所出。因此,伯禹決定開始實施他的九州貢賦之制。
以前帝舜所制定的五瑞稅賦之法有許多不完善之處,實際上,諸侯們只是名義上接受帝君之令,然而卻不能全部落實。諸侯肯服從帝令與否,一般不甚能看得出來。若某個諸侯有背叛,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當然,帝舜執政時,由於他以德服人,整個社會和諧有序,這種現象沒有出現過。但其他人執政就不好說了。因此,伯禹不得不按自己的方略施政。
伯禹的這種辦法,是帝都集權之法,在管理上比帝舜的方略要更進一層。九州貢賦規定,各地諸侯不但名義上受帝之統率,並且實際上每年諸侯國都必須拿出一定數量的貢賦上繳帝都。貢賦是有一定的規定性。實物的多少與種類,都是由帝來確定。如果那個諸侯每年必須交納的貢賦不能到位,即是背叛之據。
如果在以前,諸侯們還可有託詞,可以推說道路不通,不能朝貢。現在則不能有這個理由。因爲,九州的道路在大禹治水之時都已通好。各處之水,多數都與黃河相通。帝都就在黃河之邊,各州水路,都能通於帝都。可以說是條條水路通帝都:
雍州到冀州,從積石山乘船,繞過從前的陽紆大澤,直到龍門山,就可以直達帝都了。
梁州到冀州,由西傾山的桓水乘船,經過潛水、沔水、到渭水,就可以由黃河入都。
袞州到冀州,只須在濟、漯二水中乘船,即可以由黃河而達帝都。
青州到冀州,由汶水轉入濟水,以達黃河。
徐州到冀州,由淮水、泗水徑到黃河。
揚州到冀州,由大江乘船入淮水、泗水,即可抵達黃河。
荊州到冀州,或由江之沱水,或由漢之潛水,穿山到洛水,即可進入黃河。
豫州到冀州,更爲方便,徑從洛水就可直達。在治水之時,伯禹已將此方略勾畫於心中。因此,現在用之,則極爲便利。
這種帝都集權的辦法,其它人辦不到,伯禹能辦得到。因爲,當時洪水氾濫,百姓面臨性命之危的時候,是伯禹平治了洪水,保全了百姓的生命,保全了他們的土地。受人點滴恩惠,當以涌泉相報,亦是國人之美德。伯禹規定的這些貢賦,各地是決無異議的。再者,治水之際,伯禹曾親臨各地。且不說同甘苦,共患難,就是伯禹那種種神力,諸侯們都是親身體驗了的。即是想反抗,亦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