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黃昏總是提前到來,剛剛還是陽光燦爛,轉眼間太陽便頑皮地躲到山的後面去了。
剛剛洗完了澡的杜小娟,換了一件寬袖的墨綠色打底繡着鳳凰圖案的緊身小襖,下邊藏藍色牡丹圖案的長裙,整個人看上去素淡而大氣。
她不喜歡太過繁瑣的首飾,只是在盤起的髮髻上斜斜地插了一根碧玉梅花簪子!
杜小娟望着遠處漸漸隱去的夕陽,不禁自嘲地笑了:人是多麼容易習慣啊!曾經習慣翻山越嶺四處奔波的自己,竟然也可以安然地享受着這原本跟自己不沾邊的榮華富貴。那雙拿慣了刀槍的手,原來也可以變得柔軟細嫩,那雙跑慣了山路的腳,竟然也漸漸熟悉軟底鞋的柔軟。
“準備好了嗎?”忽然傳來的聲音除了是玄承業的還能有誰呢?
杜小娟轉頭,眼角的餘光看到最後一抹夕陽慢慢地消失在視線裡:
“沒什麼可準備的!”
“咱們走吧!大家都在等着呢!”玄承業牽起杜小娟的手,那樣子儼然新婚燕爾的典範。
“小夫人,天氣冷了,要不要拿個手爐?”荷語走過來徵詢杜小娟的意見。
“不用!”杜小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當初在山裡的時候,自己每天在外面瘋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嬌貴了?
“帶上吧,夜裡涼,小娟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呢,小心點好!”玄承業對荷語說道,同時吩咐她:“荷語,手爐你捧着吧,待會人多,照顧好小夫人!”
說完這些,玄承業拉着杜小娟的手兩個人向外走去。
荷語急忙捧了早已裝了紅炭的手爐緊隨在了他們身後。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各個院子裡漸次亮起了燈,紅紅的燈籠在這漸寒的微風中輕輕地擺動,在玄色的大地上投下了一個更加陰暗的影子。
路過金蕊堂的時候,冷不防那兩扇對關着的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
“四姨太,您慢點,奴婢扶着您點!”一個陌生的聲音對走在前面的女子說着。
“菊粉,走快點,我們要遲了!”走在前面的女子一邊整理
着自己的長裙一邊回頭說道。
杜小娟和玄承業不自覺地站在了那裡:
“時間還來得及,不必這麼急!”玄承業皺了皺眉眉頭說道。
從金蕊堂裡出來的兩個人沒有想到門口恰好有人經過,也嚇了一跳。
“大少爺?”驚喜的聲音從前面女子的嘴裡傳出來,聲音的主人正是四姨太鹿小鹿:“你是來看我的嗎?我就知道,你一回來一定會來看我的。不對,你是來請我跟你一起去赴家宴的對不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拋下我不管的!不管你怎麼生我氣,不管我做錯了什麼,你都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鹿小鹿的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驚喜,整個人就如同一隻出籠的小鳥一樣,歡快地向玄承業撲來。
此時,天地間已經沒有其他人其他物的存在。
在她的眼裡,心裡,都只是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給了自己榮華富貴和無盡寵愛的男人,他是她的天。
他冷落自己,他走的這段時間,自己在這個豪門大宅內過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啊!林翠俏隨時會踩自己一腳,劉靜嫺因爲自己的流產也開始冷落自己,朱寒煙當自己是透明人,玄老夫人更不必說,就連那些下人都不拿自己當回事。
現在,他回來了,還第一時間趕過來帶自己去參加家宴……
可是鹿小鹿卻撲了個空,因爲玄承業根本沒有迎接她的意思。
還好,她身後的丫鬟及時地扶住了她:“四姨太,您小心點……您……”
丫鬟向玄承業的方向努了努嘴。
“啊?”鹿小鹿仿如夢中一般,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四姨太,大少爺是帶着小夫人去赴宴的!”小丫鬟低低地提醒鹿小鹿。
“小夫人?”鹿小鹿依舊是一臉茫然,這纔看到玄承業身邊正用清冷的目光看着這一切的女子。
鹿小鹿妒火中燒,緊接着嗤笑便脫口而出:“什麼小夫人,還不跟我一樣只不過是個姨太太!真想當夫人,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命!”
“我不想看到任何讓我不愉快的事!”玄承業見她依舊是那
副囂張蠻橫的樣子,心裡很忙不滿地說道:“一個主子,怎麼反倒不如一個丫頭有規矩?”
玄承業看了一眼站立在旁邊的丫鬟,拉起杜小娟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如果你繼續胡鬧,就不要去參加晚宴了!”
荷語一聲不響地跟在她們身後,好奇的目光從鹿小鹿和菊粉的身上掃過。
“第一次見到大少爺就被他誇獎,好棒哦!是不是大少爺對我……”菊粉俏臉含春地看着玄承業和杜小娟已經走遠的方向,似乎看到帥氣的大少爺正在向自己暗示什麼一般。
“啪!”清脆的聲音和火辣辣的疼痛把菊粉從想象中拉了回來。
“賤人,你是什麼時候勾搭上大少爺的?”鹿小鹿臉色鐵青地看着菊粉。
菊粉嚇了一跳,就像一個手法不怎麼高明的小偷被抓到了一樣極力地否認着:“四姨太,沒有啊!沒有!奴婢從來沒有見過大少爺,這是第一次!”
“沒有?沒有他爲什麼誇獎你?你還敢說沒有!”鹿小鹿急火攻心擡起手來還要打。
“四姨太,四姨太您別發火!”菊粉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四姨太,您想想,我是您的人啊,我怎麼會背叛你呢!我可是您親自帶出來的呀!”
菊粉急急地提醒着。
鹿小鹿舉着的手又放了下來,她仔細地想了想:沒錯,菊粉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朋友,她現在的安逸生活是自己給的,她每個月五塊銀元的工錢是她們家一個月生活費,她未來的榮華富貴夢寄託在了自己身上,怎麼可能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來?
“菊粉,快點起來,地上多涼啊!”鹿小鹿一面慌忙拉起菊粉一面輕揉着她的臉:“你看,我都被那個女人氣糊塗啦,你是我帶來的人,怎麼會對不起我呢!菊粉,你別生氣,回頭我把那根景泰藍的簪子送給你作爲補償。你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是氣暈了!”
“四姨太,快別說了!您還要不要去赴宴?”菊粉一邊躲閃着防止鹿小鹿再次發火,一邊試探着問道。
鹿小鹿在心裡暗暗自嘲:自己這是多麼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