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天下27:4-- 2:3:35。江寧侯國,崇明縣。??小。.新
天矇矇亮,一艘漁船駛離曹家渡村,向着東海駛去。6669
漁船上,掌舵的曹春風一臉興奮,對堂兄曹秋雨道:“侯爺仁義,居然將苛捐雜稅一古腦兒全廢了。真是千古未有之明君啊!”
曹秋雨年紀比堂弟大了一輪,因此事故較深。他哼了一聲道:“誰知道是耍什麼把戲。舊稅是廢了,可要是侯爺缺錢,隨便想個新名目,捐稅還不是照收不誤!”
曹春風興奮的臉一下子僵住。他喃喃道:“不會吧。都說君無戲言。侯爺派來的官兒當衆宣告,難道還能說了不算?”
曹秋雨正要說話,突然東南方一艘大船高速駛來,曹秋雨連忙吼道:“轉舵,快轉舵!”
大船從漁船旁險險擦過,捲起的波浪差點將漁船掀翻。曹秋雨對着遠去的大船罵罵咧咧,曹春風卻好奇道:“這船好快。怎麼屁股還會冒煙?”
曹秋雨沒好氣道:“這是洋人的船,上面裝了火輪機!聽說不管順風逆風,跑到印度都只用十天半個月!唐朝那會兒要是有這玩意,唐三藏取經可就輕鬆了!”
身爲上海近郊的資深漁民,曹秋雨多少還是有點見識的。
曹春風聽得乍舌。感慨道:“聽說侯爺跟洋人交情好,哪天咱們要是能開上火輪機船,打的魚可就多多了!”
曹秋雨不耐煩道:“肚子都吃不飽,你就做夢吧!”
兩兄弟一邊說着,一邊將船駛向漁場。洋人的火輪機船卻逆流而上,以近二十節的航速,在天剛大亮的時候就駛入港口泊下。這是一艘從香港來的客貨兩用船。隨着船隻停穩,一個洋裝短髮的年青人隨着人流下了船,在碼頭的租車行租了一輛馬車,向着上海城區而去。
這個男子靠在車窗邊,十分好奇的看着路邊場景。馬路兩邊,四五層高的洋房鱗次櫛比。街上車馬如織,人羣摩肩接踵。其中紅髮碧眼的洋人佔了相當比例。看上去繁華景象遠超香港。年青人點了點頭,暗道怪不得英國人會被徐簡打動。實在是上海的區位優勢、對全國經濟的輻射程度比香港強得太多。何況如今廣東被許明通搞得經濟凋敝,香港更是被拖累得不象樣了!
大北門外,馬車被攔了下來。那個男子笑着取出一塊牌子,城門官接過一看,臉上變色,陪着笑臉將馬車放了進去。馬車直奔侯府,門口年青人打發了馬車,自己撣撣衣角,走上前去對門官道:“進去稟報侯爺,廣西袁鯨前來拜訪!”
啪的一聲,一塊銀牌連同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子落在門官面前。門官一看牌子,當即雙手遞還,鞠躬說道:“無需通傳,貴客儘可直入。侯爺正在逍遙閣與人論道!”
自稱“袁鯨”的男子接過銀牌。按指點大步向逍遙閣走去。一路用銀牌通關,袁鯨走上兩層高的閣樓。推門一看,只見一個華服男子正跟一個清癯老者賓主對坐,彼此談興正濃。
“……所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消則陽長,物極則必反,這種思路極爲高明。有個泰西學者名叫黑格爾,他發展了一種學說叫做‘辯證法’,其主要觀點有二:一,萬事萬物都由性質相反的兩種元素構成。兩種元素相對抗又相依存。二,否定之否定是事物推演變化的基本方式。與我華夏陰陽學說相比,除了使用的名詞不同,其實講的是一回事!”
“辯證法?”老者玩味道,“侯爺這詞倒是用得新鮮。華夏醫學講究辯證施治。至於這辯證法,老朽倒是聞所未聞!”
徐簡正要展開,突然看到走近的袁鯨,他忘形的跳了起來,抱住袁鯨道:“老弟啊老弟,我都幾乎以爲這輩子再見不着你了!”
袁鯨年方十七,表現倒比表兄內斂得多。他笑着捶了捶徐簡,感嘆道:“一年不見,大哥已權傾東南開國稱君,讓我這做弟弟的拍馬都趕不上嘍!”
徐簡放開袁鯨,大笑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你要想弄塊地盤玩玩,你指哪塊,大哥就給你弄到哪塊!”
表哥的語調一如既往,滿是一個兄長對幼弟的寵愛眷顧。袁鯨不由感動,點頭道:“我這做弟弟的可從沒跟兄長客氣過!”
兩人拍手大笑。徐簡拉過袁鯨,對老者介紹道:“這是我的表弟袁鯨,剛從廣西過來!”
老者端然正坐,目不斜視,實際將一切細節都看在眼中。見到徐簡真情流露的忘形模樣,他不由暗暗點頭:謀略深湛而不失赤子之心,此子顯然並非滿腔戾氣的梟雄一流!
他並不起身,只對袁鯨點了點頭。袁鯨看他大咧咧的樣子,忍不住冒火道:“老頭,你混哪兒的,見到鯨少還敢裝大,我”
話沒說完,徐簡伸手給了他一個栗鑿,罵道:“又犯混了。如今你已是楚國副將、京畿戍衛總管,正四品的高官了,爲人要有點修養!”
袁鯨出身官宦之家,一向是闊少脾氣。但他從小對徐簡最爲佩服。所以捱了訓後立刻縮頭,抱拳對老者道:“老……老先生你愛坐着就坐着。我聽大哥的,不跟你一般計較!”
徐簡聽得直搖頭。但也對這老弟沒什麼辦法。老者倒是驚奇道:“袁鯨?閣下莫非是楚國尚書令袁沫之子?”
袁鯨得意道:“怎麼樣,知道怕了吧?官二代都敢惹,老頭你簡直不知死活!”
徐簡氣得兜頭給了他一下,教訓道:“這位是‘天南遁叟’仲弢先生,有帝師之才,大哥我都敬之爲師,你切不可無禮!”
老者正是被聘爲國學院院長的王韜。他一笑起身,對徐簡道:“侯爺既有貴客遠道而來,老朽先行告退!”
徐簡恭恭敬敬,一直將王韜送出正門。王韜出了侯府,坐上馬車回到城東南的老宅。剛進書房坐下,一個青年猛的蹦了進來。老者斜眼覷了覷,不動聲色道:“究竟是要學醫還是經商,已經過了半個月,難道你還沒想好?”
青年嚷道:“我不服!我就不信我趙龍星會不如徐簡。俗話說得好,要是連做官都不會,這個人就笨得沒救藥了。師父再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會表現出我的實力!”
老者冷冷道:“你是我王韜的弟子,費了十多年教導之功,要是隻能做個貪官,刮點銀子,混混日子,我王韜在局裡還用混嗎?”
趙龍星撲通跪倒,一把抱住王韜的小腿,哀求道:“師父啊。其實我這人也沒什麼大志。做個官沒事訓訓人,銀子不缺,美女多多,這樣就很可以了。要是師父能用點職權,再幫我弄個長生不死的名額,人生已經沒有缺憾!”
王韜大怒,提過柺杖就砸。几杖下去,趙龍星已被打得頭破血流。但他仍倔強的跪在地上,眼神堅定,連哼都不哼一聲。
王韜打得手軟。最終他長嘆一聲,丟下柺杖對趙龍星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通不過測試,我就送你去歐洲經商!”
趙龍星大喜,當即從地上一躍而起。
老者取出一個四方的匣子,又從衣領上摘下一粒粟米大小的東西。他將粟米填入匣子的一個缺口,打開匣蓋,蓋子反面的鏡面上閃現出一段視頻圖像。卻是剛纔徐簡與袁鯨會面的情形。伴隨着圖像,匣子裡還響起同步的錄音。聲音略有失真,但也足夠聽清了。
面對這種奇器,趙龍星卻毫不驚訝,似乎早已見慣不怪。他緊張的看完視頻,纔看向王韜道:“師父有什麼問題?”
王韜冷哼道:“根據這段視頻,你對袁鯨做個評價!”
趙龍星緊張的邊回想邊思考。最終他猶豫道:“這人表現得象紈絝,但其實心計很深。”
王韜眼中喜色微閃,嘴上卻不放鬆道:“證據,證據在哪裡?”
趙龍星額頭出汗,字斟句酌的答道:“這個……應該是他的收放……太自如,反而顯得假了。”
王韜的臉色一沉,趙龍星連忙補充道:“還有,還有。他的表情跟他的動作、語言不太同步。之前跟徐簡擁抱,他的眉頭先皺了一下,但又飛快的放鬆。然後……然後他跟師父犯混,語言很溜,可是並沒有真紈絝那種‘說着就要動手’的衝勁!似乎已料到徐簡的反應。早就等着徐簡訓斥,然後他順勢就收了!”
王韜臉上無喜無怒,最後問道:“那麼我再問你,徐簡看出這些沒有?”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下。趙龍星喉頭乾澀,他困難的說道:“徐簡……這個似乎,應該……那個可能,不是,但是,好像……”
看到王韜眼中怒氣一閃,趙龍星嚇得半死,脫口喊道:“徐簡……他有點興奮過度,好像並沒注意這些細節!”
就象一個對答案沒把握的學生,面臨交卷只能閉着眼睛亂填。趙龍星喊完之後半身脫力,蒼白着臉等待王韜現場判卷。王韜臉色變幻一陣,最終從牙齒縫裡說道:“有點進步。你先下去,把徐簡的資料整理出來!”
趙龍星剛剛下去,一個高個子的女子從書架後閃了出來。王韜對此並不驚奇,只是問道:“總部有什麼新消息?”
高個女子搖頭道:“表面上看,一切平靜。但是傅老三有些反常。他幫朱由札弄到執行‘文明校準’任務的資格並不奇怪。畢竟當年朱常洛是他的狐朋狗友,出的意外讓他心懷愧疚,他扶持故人之子十分平常。但是依我之見,他對朱由札的關照似乎過份了!”
“你具體說說看!”王韜眉頭微皺。
“傅老三最近全力串聯,甚至借用手中職權,與二分局的許多人做了內幕交易。獲取的裝備、開通的權限全部用於支持朱由札的行動。依屬下的觀點,傅老三從人品上,絕對不是那種爲扶植後輩不惜一切的老傢伙。從權謀上,消耗這麼多政治資源,投入到一個意義不大的行動上,更是不智之極。所以屬下的結論:此事絕非這麼簡單。朱由札只是傅老三的一個工具!”
王韜陷入深思,良久才說道:“事有反常必爲妖!看來我要回總部看看,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竟讓傅老三蠢蠢欲動!”
女子請示道:“那麼這邊怎麼辦?是否暫時扶持徐簡,用來平衡一下朱由札的勢力?”
“徐簡啊!”王韜臉現神秘微笑,好半天才搖頭道,“這個人倒是挺有意思。說他有兩下吧,他卻會莫名其妙陰溝翻船。你要是看輕他吧,他又會弄出些讓你吃驚的東西。”
躊躇片刻,他吩咐道:“你以個人名義去他身邊,怎麼做自己臨機決定。你要記住,在得到我的正式授權之前,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代表你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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