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鳶一起穿過瀑布，來到了妖族所在的都城。
我站在瀑布前的水潭邊兒上，擡頭望了望，不禁擰起了眉頭，只因上空同樣籠罩着暗黑的如同烏雲般的詭異氣體。
“怎麼會這樣？”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和鳶閒聊時曾聽她提到過，妖族所在的都城，其實就是一個用法術營造出的幻境，但比起普通的幻境來，它更加的堅不可摧。
它的入口雖是通往外界，可與外界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獨立空間，甚至有着不同的天氣，不同的季節。
正因如此，我在看到那些詭異的黑霧將這裡的上空籠罩時，直接被驚到了。
我沒有想到，這股力量竟然強大到可以輕易衝破妖族幻境的屏障。
鳶嘆息一聲，說：“自從我們上次分開後，山裡就發生了異變，起初只是將那座山籠罩住，可是這兩天，這詭異的黑霧已經滲透進了妖族內部。族人們全都人心惶惶，族長爲了逼退這些黑霧，幾乎傾盡全部修爲，結果你也看到了……”
我鬆開緊抿的脣，緊張的問道：“那族長現在怎麼樣了？”
鳶的神情略微有些躲閃，似乎不太敢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她說：“你……你還是自己回去看看吧。”
我再次幻化爲一隻玄鳥，撲騰起翅膀，朝着山下俯衝下去。
沿途掠過街市的上空時，心底的擔憂越發的強烈起來。
這裡不再是我第一次來時看到的景象，街上沒有了沿街叫賣的小販，沒了來來往往的行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空城。
鳶告訴我，族人們全都躲在家裡，他們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所以很害怕。
我加快了飛行的速度，一口氣飛到宮殿的城牆下，這裡僅有少數的守衛如同雕塑般站在宮殿大門邊。
穿過高高的宮牆，與幾條雕樑畫棟的長廊，我被鳶帶來了族長所在的房間。
房間內很是安靜，我本以爲那個嚴肅的老人會坐在前廳裡，靜靜的等待着我回來。
然後看見我時，便因着我離家出走而一臉責備。
可現實是，和我想的完全不同的。
我和鳶穿過前廳，來到後面的臥房時，我才見到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此刻正躺在牀榻上。
我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妖氣十分虛弱，心猛地揪成了一團。
在這之前我討厭過他，我覺得他是個自私的人，自私到可以爲了利益出賣自己的女兒，逼着我嫁給北冥。
可是，當我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時，已經完全恨不起他了。
他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可以爲了一己私利逼迫我的人。
他是一個不惜用畢生修爲來保護自己族人的人。
同時，他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即便我的記憶中並沒有他的存在，但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是讓我的心揪痛着。
“父親。”
我來到牀邊，單膝跪在地上，儘量與他的視線平行，爾後輕輕的喚了一聲。
“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怕是不行了……”
“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說。
他苦笑着搖搖頭，儼然已經沒有了求生的念頭。
“不會的，您會好好的，還有那麼多的族人都希望您能想辦法保護他們，您不會不行的。還有我，我也需要您，我還沒有好好感受一下被父親疼愛的幸福，不許您就這麼放棄自己！”
我最見不得這樣的場合，自打蘇轍和外婆去世後，我更加不敢再觸及生離死別，說話間，我便已經哽咽了。
我急切的問道：“究竟怎樣才能救您？用我的修爲可以嗎？我這就用我的修爲來救您！”
說着，我便開始運用體內的法術。
族長擺擺手，鳶也上前來對我說道：“沒用的。”
“爲什麼沒用？”我不解的看着他們。
“我的身體……我知道……雪……我已將族長之位交於你……”族長艱難的擡起手，示意我湊近些。
我緩緩的俯下頭來，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爾後，便聽他虛弱的說道：“禁地……禁地中有……有……”
“有什麼？”我着急的問道。
可迴應我的已經是一片死寂了。
族長雙眼圓瞠，嘴巴微微張着，那是他拼進全力想要告訴我一些事情時的樣子，可他終是沒有將話說完全。
我搖晃着他的身體，不死心的問道：“禁地有什麼？您說啊，您還沒有告訴我禁地裡面有什麼呢，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
“雪……你別激動，族長他……他真的走了。”
鳶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殘忍的提醒我，我在這個世界中再一次的失去了自己的至親。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依舊一遍遍搖晃着他，歇斯底里的說：“您說啊，您的話還沒說完，您快醒醒啊！您還沒有讓我盡到女兒奉養您的義務，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
“雪……雪你別這樣！”
鳶從身後抱住我，我已經控制不了悲慟的情緒，趴在她懷裡痛哭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難道我就不配擁有親人嗎？”
“別這樣，雪，你要振作，現在的你是整個妖族的主心骨，所有人的期望全都寄託在你的身上，你千萬得振作！”
鳶說完這番話時，躺在我們面前的族長的屍體上突然產生了異樣。
我看到他的身體彷彿突然之間被一層淡淡的銀色光圈所籠罩。
最終，這些銀色的光亮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一顆顆向上飛起，就像是無數的螢火蟲一般。
當我再次看向族長身體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些光點竟是從他身上分離出來的。
最終，他的身體幻化成越來越多的光點，漸漸的散開了。
我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可站在一旁的鳶卻沒什麼感覺，彷彿這樣的畫面對她來說，就是一件習以爲常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我驚愕的問道。
鳶抿脣，牽強的扯着嘴角微笑了下，說：“原本我們就是由世間萬物的靈氣所化，死後，自然要回歸於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