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夫大計第十八記:太醫開藥,都說一服見效。吃來吃去,只剩一副賤笑。
第十八輪:其中感受誰人可知。
孫老太醫鬆了一口氣,趕忙答道:“那就不難解釋陛下近期貪睡的現象,此乃陛下龍體不堪重負之表現。”孫老太醫又摸了摸自己一把山羊鬍子,接着說:“所謂懷孕,脈象是滑脈,此脈象是往來流利,起伏速度往來之急,按之應圓滑如珠走盤。陛下龍體受過傷,是極難懷孕的,陛下此次不過是龍體微恙罷了。”
聽完,良辰已經一屁股癱在了地上,喃喃地喊着:“那陛下……小主子……”
當歸嘆了一口氣,對孫老太醫擺了擺手:“寡人明瞭,你退下吧。”起身繞轉回了屋。
孫老太醫寫了幾個方子,讓一旁的宮人去煎了。自己見氣氛不對,也趕忙退下了。
宮裡從來沒有傳不出去的事兒。
第二日,整個墉州都知道了女昏君想懷孕想瘋了的這件事。
坊間有傳言:女昏君爲了懷上龍子,強上了浮君,之後連忙大補,終於以爲有孕。太醫才一說出事實,女昏君就氣病了。這可不,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
坊間也有傳言:女昏君不學無術,誤把胃疼當懷孕。
房間還有傳言:生不出鳳凰蛋的金鳳凰和那下不出蛋的老母雞有啥不一樣?
坊間依舊有傳言:……
總之,女昏君就成爲了人們飯前飯後的閒談笑料。
當歸躺在牀上,一條一條聽着,覺得其實也還是挺有意思的,女昏君嘛,生來就是爲了娛樂大衆的。不知道爲什麼良辰每聽一條,就要在一旁委屈的暗暗地抹眼淚。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那件百子衣也不再不出現在當歸的眼前。
當歸躺在牀上,微微的嘆了口氣。
或許人就是這樣,永無止盡的索取,永無止境的想要得到一切,人們給這種心理取了一個好聽又高端的名字,叫做貪婪。當歸本該知道的,自己如今已經得到了很多,比如皇位,比如昏君那樣睿智的啓蒙師,比如良辰的友情,比如柳不歸,即使不包括他的心。這些已經是很多人這輩子難以想象的東西了。
可能自己就是命中註定是要缺一個孩子的。或許,這就是當歸生命中最不完美的完美。
如果當初當歸一直堅定地相信自己是沒有孩子的,恐怕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一場鬧劇。就是因爲貪婪,當歸一度以爲,自己或許,或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或許自己能得到更多。然而,不是,只是異想天開。
當歸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閉上眼沉沉睡去。
夢裡,好像有個男人,輕輕撫了撫當歸的鬢髮,在她的耳邊,輕嘆。對她說:我會一直在的,即使是與你爭鬥,我也是會和你糾纏一輩子的。
當歸猛地睜開眼,牀邊空無一人。當歸搖了搖頭,原來只是夢。
當歸正欲閉上眼假寐,突然發現,牀邊的小几上多了一枚柳不歸常用的九龍杯。
終於,百姓們覺得作爲笑料的女昏君最近在布衣百姓的言語間出現的頻率大約是略高,所以悄悄病遁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此時的當歸正女扮男裝擠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中間,衣料也穿的是很簡樸的那種,也沒有一身黑充分表現出一個人的冷酷無情難以接近,也沒有大白天的帶個斗笠,也沒有面帶一副“你別靠近我靠近我就宰了你”的表情。按理說,當歸是不應該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的。
但是,當歸,算漏了一點,就是自己的身邊站着個這種神奇的人物。
於是一路走來,無數人像看猩猩一樣看着當歸和趙隨。
當歸尷尬一笑,悄悄對趙隨說:“大爺您難道就不能穿點低調點的衣服麼?”
趙隨面無表情,一副喪屍狀態:“很低調了。”
當歸扶額,夜行衣一類的衣服在晚上穿是很低調,問題是現在是在大白天的鬧市區啊……
“跟我來吧。”當歸說罷,拉起趙隨的手,快速穿梭在人羣中,任憑身後罵聲一片,只做無聞不問,來到一家成衣店前,悄悄從後門穿進去了。
當歸坐在成衣店的二樓,翹着二郎腿,理直氣壯地拿出一大錠銀子砸在桌上,那力道幾乎要把梨花木八仙桌砸出個洞來。當歸慢條斯理地扯着嗓子的喊了一聲:“把你們掌櫃的給我叫來。”
小廝們一個二個的眼睛都直了,轉身就去找掌櫃的了。不過多時,臉上掛着八字鬍的掌櫃的戴着小氈帽,扯着一臉的假笑就趕來了,一看坐在椅子上的當歸雖然穿的料子倒是是不值錢的,但是就衝她那副坐沒坐相的樣,又偏偏從那副坐沒坐相的樣裡透出一股子慵懶,想來便是閒着打算換換口味的有錢人。於是那掌櫃的一來就給當歸做了個揖:“哎喲喂,這位小爺真真是大手筆!不知小爺打算做件啥樣的衣裳?”
一邊說着,一邊使喚着跑堂的小廝去倒茶。
當歸順手接過了茶,用碗蓋颳了刮茶麪,又輕輕一吹,抿了一口,不疾不徐的說:“不是給我做,是給他做。”
掌櫃的一嚇,除了這位小爺哪還有人?莫不是撞了鬼?順着那小爺的目光看去,再定睛一看,那陰暗處分明站着一個人!那掌櫃的嚇了一大跳,急忙嚥了咽口水。
都說小透明存在感低不能怪人品不好不是?
當歸哈哈大笑:“就是他,給他做上一件,要粉色的,改也好,現做也罷,一個時辰以後我來要人。”說罷,擱下銀子就要走。
掌櫃的忙喊了一聲:“小爺,是不是要把本店最好的料子……”
當歸回眸一笑:“最好的料子自然是……放在原位。來個一般點的料子就行了。”
掌櫃的聽罷氣得直哆嗦,心裡只想着最近這些有錢人還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算了算了,好歹還是撈到了一大筆銀子。再回過頭一看,咦!銀子已經不翼而飛了!再一看那小爺手裡拿着的不是銀子又是什麼?
掌櫃的忙喊了一句:“小爺!你的銀子!”
當歸回眸再一笑:“是你的銀子~”
說罷,亮了亮手裡沉甸甸的銀錠子,揮了揮手:“一個時辰之後,我沒見到新衣服,這可就不是你的啦。”說罷,一溜煙跑了。
掌櫃的氣得一跺腳,咬牙切齒的說:“哎!真是遇上了一筆虧本生意!傻子纔會做這生意!”說罷啐了一口,一轉頭,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掌櫃的脖子上,對面的是那張冷冰冰的臉。
掌櫃的嚇得腿都軟了,笑嘻嘻的伸出一個指頭,把刀推遠了一些:“小的就是那傻子,大爺跟小的來吧。”
當歸從那成衣店的後門悄悄溜出來之後,揹着手,哼着小調,在市井小巷之間慢慢穿梭。看着百姓們各忙各的,該吆喝的吆喝着,該閒逛的閒逛着,該玩的孩子們還是一羣的在巷子間瘋跑。當歸不知不覺間,心裡就有些滿足。
這些人,是自己的臣民,在自己的羽翼下安然的活着。或許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但是他們所有人各自的生活幾乎就是當歸生活的全部了。
只是,這樣的生活又能延續多久。
昏君曾在無意間說過,不出十年,天下必亂。自從昏君說這話到現在,正巧八年。自從當歸登基開始,當歸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維持着昏君當年走之前的模樣:昏庸的君主,中庸的國家。
當歸不知道這樣的平衡點自己還能維持多久。平衡一旦被破壞,天下必定烽煙四起,國泰民安必將成爲奢望。
當歸輕嘆,微微蹙眉。
突然,猛地向一旁望去,並以極快的速度將自己隱藏到陰暗處。與此同時,那個背影突然向後望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雖略有疑惑,但轉身進入一家民宅。
這時的當歸心還在砰砰砰地直跳,還好自己反應得快,不然就會被發現了。
自己剛纔看到了什麼?趙隨?趙隨不是應該在成衣店裡麼?但是當歸確定,那個背影,真的很像趙隨。包括身高,包括動作習慣,那個偉岸但是略略佝僂着的走路方式,那人的左肩也略微比右肩要高一些。趙隨也是這樣。這一點,當歸是確信的。當歸記得,曾經有一次,自己閒着沒事兒去看趙隨習武,當歸看到他拿着一把偃月大刀,一人對抗五人,那時最後放下刀來的樣子,和剛纔的動作如出一轍!
當歸越想越心驚。難道說,趙隨纔是奸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當歸的心裡有一個理由,這個理由足夠充分。
當歸躲在陰暗處定了定神,深噓一口氣,又不着痕跡的探出一個頭,往那所民居望去。很平常的農家小院,然而,又處處透着不平常。院子裡幾乎沒有雜草,想來便是有人時時刻刻在管理着的。但是,這座民居周圍的院子卻是長滿了雜草,便可知已是久無人住。那這些人去哪裡了?民居並不簡陋,然而也毫不起眼。
經驗告訴當歸,這絕對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