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武悠哉悠哉地坐在車上,看着街道的風景,心裡半點畏懼都沒有。
正如他心中所想那樣,韓家早就對他動手了。
盛薔薇大費周章地把他“請”過去,想必又是有話要說,有事要問。
汽車停在韓府門口,一隊士兵立刻圍了上來,嚴正以待。
不得不說,宋曉武真的很討厭這處宅院,總覺得這裡陰氣沉沉的。
吳越打開車門,冷眼看向宋曉武,對他道:“請吧。”
宋曉武不緊不慢地下了車,整了整衣服,擡頭挺胸地走了進去。
盛薔薇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長旗袍,肩膀披着針織的披風,神情淡淡的。
果然,她見了自己,總是這副不冷不淡的表情。
盛薔薇見他來了,微微點了點頭:“坐吧。”
宋曉武嘴角含笑,慢慢坐了下來,只問:“嫂子,今兒來找我什麼事啊?”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去激怒她,看她對自己無可奈何又忍無可忍的模樣。
從前他只覺得她是個厲害的女人,現在他從沈念那裡,聽說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一個女子能對自己至親之人,如此狠絕,必定是鐵石心腸。
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怎麼會對韓東戈忠心耿耿呢?會嗎?
盛薔薇覺察到了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大膽,卻又意味深長。
“你近來在城中名聲大噪啊。”盛薔薇知道他心存挑釁,便淡淡問道:“你手頭還剩下多少錢?”
宋曉武聞言笑了一笑:“長嫂這麼關心我,還真是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啊。”
盛薔薇淡淡道:“我不是在關心你,而是在提醒你。韓家不會再給你一毛錢了,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是你的所有了。所以,我好心奉勸你一句。那些錢,算是你母親拿命換回來的,就這麼白白浪費了,實在可惜。”
宋曉武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盛薔薇繼續道:“你想讓韓家難堪,這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他以爲做個吃喝嫖賭樣樣不落的公子哥兒,就可以讓韓家覺得丟臉難堪了嗎?這未免太幼稚了。
“錢是我的,我怎麼花都可以,不是嗎?”宋曉武壓低語氣道:“其實,我最近才發現錢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快樂,可以讓人的膽子變大,無所不能。”
盛薔薇似笑非笑,勾起脣角。
這想法未免太幼稚了些。
“看來你是要在這裡長住了。”
宋曉武端起茶碗,像模像樣地抿了一口:“當然要留下了,落葉歸根。外面的世道那麼亂,萬一有何好歹的話,我也要死在這裡。”
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着這些話。
盛薔薇眉心微蹙:“你要留就留吧,只是別在打着韓家的旗號,在外面招搖了,那樣對你沒有一點好處!”
宋曉武故作無辜狀,聳聳肩膀:“我可沒有故意招搖,我能管住自己的嘴,可管不住別人的嘴。我明明是不被韓家待見的孽種,誰知,在外面卻人人給我面子,彷彿我是什麼厲害的人物。”
他這話倒是說得很誠實。
盛薔薇微微沉吟:“那
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他若是真能直言不諱的話,那她正好可以問一問。
“這可不少說……也許繼續留在這裡,風風光光的過日子。”
盛薔薇凝眸看他:“這樣也算風光?”
宋曉武似笑非笑:“那嫂子覺得怎樣纔是風光?有個黃金盜竊犯的爹,纔算是風光?”
他故意戳她的痛處,繼而觀察他的反應。
這女人暴怒起來的話,又會如何?
盛薔薇聞言,擡眸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看來你都知道了。”
“那是當然,長嫂在外面可是名聲響噹噹呢。”宋曉武故意以一副欠揍的語氣,對她說話。
“人云亦云的東西,不聽也罷。”盛薔薇緩緩起身,看着他道:“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我不喜歡別人把我們混爲一談。”
宋曉武聞言不知怎地,忽然笑出聲來,亦在嘲笑她說的話。
盛薔薇秀眉微蹙:“你笑什麼?”
宋曉武搓搓手掌,上身微微前傾,道:“長嫂的想法,還真是天真……一個人的出身,何其重要?倘若,我的母親是韓冠英的正妻,那麼現在的北地少帥就不是他,而是我!”
他的咬字格外用力,含着一股子倔勁兒。
盛薔薇聞此,只覺刺耳,不過她卻慢慢笑開了。
她並不是輕輕一笑,而是笑得止也止不住,纖細的手腕,扶着一側的腰身,彷彿笑得站不起來了。
宋曉武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不管他一個人吃驚意外,旁邊的吳越和吳媽也是一臉詫異。
少夫人嫌少會這樣笑,而且,還是當着宋曉武的面。
盛薔薇笑了好一會兒,笑聲越來越低。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笑,她拿出隨身的手帕,點點眼角,望着宋曉武,眼神意味深長。
“真是多虧了你,我好久沒有聽見過這麼好笑的笑話了!”
“什麼?”
盛薔薇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幽幽,鎖在宋曉武的身上,望住他道:“不好笑嗎?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堂而皇之地說着大話,毫無廉恥,這還不好笑?”
宋曉武臉色微微一變,也同樣站起身來。
“你以爲你和少帥只差一個出身嗎?荒唐,你和少帥一點可以比較的地方都沒有。”
韓東戈能做到的事情,他一件都做不到的!
“你以爲他是靠着大帥,纔會有的今天嗎?”盛薔薇一聲冷笑:“我原本以爲,你是吃過些苦頭的孩子,想來一定知道世道的艱辛,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你算什麼?不過就是個自怨自艾的懦夫罷了。你若是真看不起韓家,那就面對面地向韓家宣戰,向韓東戈宣戰啊?你拿着韓家的錢,招搖過市,不過就是可憐蟲罷了。”
盛薔薇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宛如鋒利的刀鋒,掃過宋曉武的耳朵,一掃就是一條血道子。
宋曉武不知爲什麼,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是羞愧,是憤怒,還是難堪?連他自己也無法分辨!
盛薔薇心細如髮,看着他眼神的變化,便知,他心虛了。
她又往前一步,目光一順不瞬地看着他,道:“你想要韓東戈的位置,你可以搶啊?你敢嗎?”
宋曉武攥緊雙拳:“我當然敢!”
盛薔薇嘴角微微勾起:“既然如此,你就試試看吶。拼上一切,試試看吧。”
宋曉武張了張口,卻是無話可說。
他嘴上雖然那麼說,可他自己並沒有法子,付諸行動。
盛薔薇見他無話可說,微微揚起下巴道:“念着你的身上,可能還存有大帥的一點點骨血。我現在還願意客客氣氣地待你,可是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在我的眼裡,你不過就是個可憐蟲罷了。可憐又可恨的傢伙,還十分地可笑。”
宋曉武看着她一張一合的嘴,心裡的怒火一股一股地涌起來。
他想要堵住那張嘴,擡了擡手,又隱忍着放下了。
盛薔薇眉心一蹙:“怎麼?還想動手?那你今天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宋曉武,不要以爲韓家對你還有虧欠!大帥不在了,你母親也不在了,上一輩子的事情,已經了結了。到了我這兒,我本就不是什麼宅心仁厚的女子,對你只有客氣,沒有憐憫!當年,你母親靠着大帥的憐憫,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平安無事地離開韓家。而你……你不配得到我們的憐憫!”
“你……”宋曉武已經被他的話,氣到臉色煞白。
盛薔薇深深地看他一眼:“吳副官,送客吧。”
她轉過身去,吳越立刻上前,對着宋曉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宋曉武咬緊牙關,對着盛薔薇的背影,冷笑一聲:“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他要讓她後悔,讓她後悔今天所說的話。
盛薔薇並不理會,只是揮一揮手,讓他儘快離開。
宋曉武陰沉着一張臉,離開韓府。
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出入這裡,卻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憤怒過。
他站在廊下,看着緩緩關上的大門,眼中的恨意犀利無比。
宋曉武回到旅館,推開房間的門,便聽見林素的笑聲。
這種時候,她的笑聲顯得格外刺耳。
宋曉武陰沉着一張臉,走了進去,很快又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他邁着大步,走到客廳,發現林素正在和沈念談笑風生,聊得好不快活。
沈念見他回來了,連忙站起身來:“宋先生,您回來了。”
宋曉武瞪了他一眼,便道:“你來做什麼?”
桌上放着酒杯,林素臉頰微紅,看起來喝了不止一杯的樣子。
“沈先生當然是來爲你出謀劃策的了。”
宋曉武冷冷道:“我不需要,都給我滾出去!”
沈唸對他的冷言冷語,毫不在意,仍是微笑着:“看來您在韓家生了不少的氣啊。”
“與你無關,我再說一遍,都給我滾出去!”
林素知他的話裡還指着自己,不由輕輕一笑:“忍着這麼大的脾氣回來,準是沒少受氣。”她放下酒杯,走到沈唸的身邊,挽住他的手臂,故作親切道:“得了,咱們別和掃興的人在一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