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乾澀的氣息塞滿了鼻腔,這種莫名襲來的氣味很是讓我害怕。
灰暗的光束直挺在平滑的地板上,像是乾癟的死屍。
楊沐沒有在家,凌亂的被褥彷彿可以彈下一指灰。我很想哭,感覺自己被這裡拋棄了。
我很想念楊沐,此時他在哪裡呀?
楊沐回來了,下巴上依稀長出了黑色的鬍渣。
我撫摸着楊沐深黑色的眼袋,凝視着他佈滿紅血絲的眼眸。
“我今天去學校了,學校領導優待我。讓我好好在家裡休息。所以我有好多的時間在家裡陪你。你說好不好?”
楊沐苦澀的笑了,我觸碰着他的嘴脣,眼淚流了下來。
我赤條的躺在牀上,楊沐的嘴脣像是春日裡新生的花瓣柔軟而芬芳的粘溼着我的身體。
細微的炙熱像是從身體某處鑽入的螞蟻,漸漸的蠕動身體的每根神經,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攢動身體。
楊沐沉重的氣息,拍擊着肌膚,像是翻滾的海水衝擊着礁石。
我微微的睜開眼,如水的月色從窗外溜進,切割細碎着他的短髮。
我感覺到身體某處微微的刺痛,楊沐的體溫覆蓋上我的炙熱。
我禁不住的抓緊被褥,沉重的刺痛像是一柄石錘生生的硬塞進身體,嘴脣上泛溢的血腥味變異成一張布幔,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依然不動聲色的承受,承受着這個乖巧的孩子施以濃烈的愛。
楊沐濃重的汗漬味道滴濺嘴邊,混合着我的淚水沉浸嘴裡。
楊沐把頭抵在我的肚子上嚶嚶抽泣,我慌忙的抱住他的頭,輕撫着他。
“你生病了,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我不想去!”楊沐倔強的從牀上坐起,點燃一根菸。
“可能是最近壓力有些大的原因。”楊沐的聲音有些低弱。
“你確定是這樣的嗎?”我坐在牀沿邊,靜盯着楊沐的臉。
“不然,你以爲呢。”
楊沐有些生氣的站起身,走到窗邊猛烈地抽菸。
夜風吹散灰白色的煙霧,遮擋住他的眼眸。
楊沐舒緩了一下氣息,定了定神,轉回頭強裝笑意。
“槿兒,我說話的語氣是不是比以前急躁些?”
我努力把眼中噙滿的淚水硬憋回去。
“對不起。”
楊沐像是在自言自語,“槿兒,其實我····我有時候會感覺心裡有無數蟲子在吞噬着心臟一樣,我很害怕。可是發泄出來的話語卻很煩躁,傷人心。”
“我懂,我不怪你,自從你的媽媽重新出現在你的生活裡後,你的感覺就開始慢慢有所變化。”楊沐輕笑一聲,“是呀,我對她太在乎了。可惜····”
我衝上前緊緊的抱住楊沐,“沐,不要這樣,我不喜歡你這樣。我要我們重回以往的快樂,你說好不好?”
“槿兒。”
楊沐輕撫着我的長髮,“多少次在夢裡夢見我們以前的簡單快樂,可是中途總是會被一張猙獰的面孔驚醒,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可是心裡恐懼到極點。我真的很害怕·····”
“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我們去看看醫生,好不好?”我近乎哀求。
楊沐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着我的頭,頭髮拉扯得生疼。
醫院如同一塊冷寂的墳墓。
楊沐坐在椅子上,身體有些彎攏顫慄。
對面是臉色蒼白的醫生,淡然的翻弄攤在桌上的病例。
“出現這種情況多久了?”
王醫生沒有擡頭,堅硬的刺聲像是從地裡傳來。
楊沐的額頭開始微微的冒汗,我上前扶住楊沐的肩膀。
“大概有兩個多月。”
“親熱的時候可以自然勃、起嗎?”
“不能····”楊沐夢囈般的聲音。
“這種情況多半不會是先天的,大多是情緒的原因。之前生活中是不是有哪件事情嚴重刺激到了你?”
楊沐的眼圈開始泛紅,低垂着頭。
我和醫生站在醫院的走廊裡。
“這次真是麻煩你了。”我說。
“沒關係,我和你表哥是好朋友,再說了,我是主治這方面的醫師,這也是我的責任。不過據剛纔的觀察來看,你的男朋友多半是因爲情緒原因所致,嚴重抑鬱症表現。”
“是的,他的性格有些優柔,再加上他媽媽的過世,給他的打擊很大。”
王醫生鄭重的點點頭,若有所思。
“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這裡有個康健治療中心,其實也就是把病人放到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放鬆他們的心情。再加上大自然作爲背景
,可是舒緩他們心中鬱結的苦悶,再加上藥物的作用。效果是不錯的。”
“只要可以讓他迴歸原本,怎樣都好。”我的眼中噙滿了淚水。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可能需要三個月,這是最佳治療時間。”
我把醫生的話告訴了楊沐,楊沐呆呆的沒有說話。
“我不喜歡醫院。”他說。任性的像是個孩子。
我憐愛的撫摸着他頭髮,“我也不喜歡醫院。可是你生病,需要吃藥,需要治療。不會痛,時間也會很快的。一切都會回到我們最初的時候,每天我都會看你。你說好不好?”
“槿兒,可是我覺得我只是一時的問題,算不上是生病。”
“不僅只是哪方面的事情,是你的心理出現了一些問題。”
“我覺得自己很好,心理問題這個說法,你不覺的很弱嗎?”
“沐。”
我極力的舒緩着我的情緒,“我想你身體出現的某些問題,你也一定察覺到了。相信我,在醫院只是暫時的放鬆心情,慢慢的你會釋懷過去的,一切都會好的。”
楊沐疲憊耷拉着腦袋,“其實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一切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溫柔的抱住他,“會好的,誰都會有偶爾的小問題,就像是咳嗽一樣,很正常。答應我,配合好醫生治療。”
楊沐呆呆的看着我,眼睛裡閃過一絲驚疑。
“會好嗎?”
“會的,一定會的。”我認真的看着楊沐的眼睛。
楊沐留在了醫院,空蕩的房間裡我又開始了一個人的漂游,凝視着發白的牆壁和空洞的擺設。
孤獨像是一盞昏暗的油燈,在深漆色的暗涌裡釋放凋零的情緒,也許任何事物在達到極致的時候就會演化成空靈,原先深沉的感受也會湮滅消寂。
已是入秋了,天氣有些微涼。窗前的梧桐已是泛黃,像是新生的雛菊顏色。
我記得小時在外婆家的山崗上,秋日裡的雛菊總是分外的好看,嬌小的淡黃色的花朵在微風中顫慄,像是被誰的觸角輕柔的撥弄。
雛菊的氣味有股青澀的苦味,像是煎熬的中藥罐子裡散逸出的氣息。
我總會採擷一小束的新鮮的雛菊插在裝滿水的玻璃水瓶中,於是整個秋日的靈動便活在我的瓶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