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克爾的士兵們開始回去休息,帳營裡瞬間安靜了幾分,暮野寒將她毫不憐惜地丟到了牀榻上,然後自己拿起羊肉大快朵頤,今日爲了抓她,他可是一直埋伏在她的營中。以他天狐王子尊貴之身親自擄她——他想想便有些生氣,伸手切肉之勢仿若如切她一般。
突然,切肉的手被人輕輕一拿,有人在頭頂笑吟吟地望着他,拍拍他的手腕,溫柔地道:“咦,我還以爲王子抓我來是請我吃肉的呢,怎麼客人未吃,自己主人反倒先吃走來!”
淮清洛的眼睫微微翕動,笑容笑得那麼單純清麗,可偏偏這話一出口,又是那般的凜冽欠扁。
暮野寒望着這女子近在咫尺的容顏,突然覺得,她果然還是適合睡覺,還是睡覺的時候老實些,好看些,不欠扁些!
淮清洛可不理會他此時的打量,手指輕輕動了動,掠開鬃發,便伸手將天狐王子麪前的碗啊筷啊等等等都移到自己的面前。“原來屠克爾族的人是吃這個的!真是太令人驚訝了!”她語上說着驚訝,可是臉上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
暮野寒也不動了,傾身坐在她的面前,雙手抱臂,渾身透着華貴而慵懶的氣息。他在想——她敢吃?不怕有毒?
淮清洛滿意地拿起刀子,很慢條斯理地切了一塊肉,放在鼻尖嗅了嗅,瞬間皺眉,刀子一偏,遞到了暮野寒的面前:“果然還是沾了貴王子的氣息啊,看來還真不能奪人所愛了!”
這個女人,被他撩拔成這般,他還敢吃?
一直在那裡冷冷打量着她的暮野寒終於開了口,挑高眉毛,有些無奈地看着面前這個不動如山的女子。果然,自己費盡心機將她擄了出來,人家卻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直接表示來營中吃肉來的!
“你若敢吃,本王子倒不介意單獨給你來一份!”暮野寒轉開目光,露出一副東道主的熱情之態。淮清洛眯眼笑了笑,流波溢彩,手卻是霸道地一揮:“可別,我怕我沾了羊騷氣洗不乾淨!”
暮野寒:“……”
淮清洛懶洋洋地往旁邊走,竟然很霸道地就佔去了暮野寒的牀榻,她表情神色從容淡定,眼睛盯着帳蓬,突然幽幽嘆了一口氣,道:“屠克爾族王共有十九子,王子你排老四,在屠克爾族中應該極有可能是未來的族王吧!”
暮野寒微微一愣,哪裡會想到她在他的牀榻上問自己這句話,誠然,她此時慵懶的氣質很有誘惑力,雖然身襲的是普通南朝男士的衣裳,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粗魯,甚至還帶着淡淡地歡喜。
他闔下雙眸,掩去了眼底那一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溢出來的光芒、
淮清洛微笑着晃了晃手指:“不過這一仗如果四王子敗了,那其結果可能不一樣了!”
“你以爲你還能贏?”暮野寒含笑一挑眉:“你應該知道這裡是哪裡,也應該知道屠克爾王族的人擅長什麼,更應該知道我在屠克爾王族裡的身份與地位,你以爲我將你擄了來就真是請你吃肉喝酒聊天——”
“錯了,”淮清洛換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側頭微笑着看着他:“除了吃肉喝酒聊天,你還讓我過來陪你看戲!”
空氣瞬間凝重如牆,原本輕薄的空氣在此時竟然如被膠水粘凝住一般。
一
片寂靜裡,暮野寒霍然站起,直衝衝地走在了淮清洛的面前,欺身壓了過去,眼光慢慢地垂在了她的臉上,垂在了她的脣上。“戲,你若想演戲,我便讓你看戲,想來如果別人知道了你是女兒身,也知道了他們的統領被人欺辱,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又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你!”
“哦?”淮清洛淡淡挑眉:“看來王子是這方面的老手啊!不知道王爺打算怎麼欺辱我呢?像一般女俘虜那樣?也行,看王子這樣子,平日裡都習慣用什麼姿勢呢?老樹盤根,觀音坐蓮,老漢推車……不不不,這些姿勢太普通,哪裡能配得上王子這般高貴的身份,最好來一點貴妃醉酒式、貂蟬撈月式、西施沉魚式要不來一點昭君落雁式也行。還有還有,你以堂堂王子之尊,怎麼能夠屈居於這又硬又小的牀榻,要是王子不介意,我們到馬上去玩玩也成!”
暮野寒的臉色已經僵硬,結果沒眼色的淮清洛還在那裡自顧自的感嘆:“你們屠克爾族人的名字都不好聽,姓氏也普通得很,不夠發達,不夠先進,不夠開放,不夠有意境,你看看人家大和民族,人家那名字多好聽,都是井田、鬆上、山村、鄉口……知道爲啥叫這個麼?都是他娘和他爹造人場所,經典,精闢,一目瞭然!”
暮野寒的臉色再一度降溫。
淮清洛繼續想說,某男再也遏制不住自己此時的憤怒情緒,他冷冷拂袖,桌上的酒杯無聲粉碎。淮清洛這才似乎感覺到暮野寒的怒意,微笑着回頭,挑眉笑:“王子似乎心情不佳?”
“不佳?本王子心情甚好!”暮野寒還之以陰惻惻的笑意,拂了衣袖就朝她走來,一手摟起她的腰便大步往外走,熾熱的鼻息就噴薄在她的臉上,淮清洛面上沒有表情,對這位即將對自己進行侮辱的男人沒有絲毫的抗拒及閃避。
她越是老實,暮野寒就越是奇怪,剛纔走得憤怒走得無畏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帶着幾分探究:“你這個女人,究竟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東西?”
“哦?”淮清洛不出意料地笑笑,“王子難不成你看上我了想要探究一下我心裡的想法,我的想法很多很多,幾乎包涵了整個世界,不過放心,沒有王子你的位置!”
空氣中,突然傳來某位咯吱的聲音,像是牙關緊咬時磨出來的嗓音。
淮清洛挑眉笑了笑,突然身形一閃,便從他的大臂中閃了出來。暮野寒原本力量雖然不重,但絕對不輕,能夠輕易從他臂中逃離,可見得這個女人武功還不弱。
淮清洛擡頭望了望天空,剛纔暮野寒被她一激便將她擰到了這裡,這裡很好,環境很優美,視線很寬敞,正好能夠欣賞到下面軍營里人們的死樣。
淮清洛笑嘻嘻地敲着腮,然後自顧自地在懸崖邊上坐着,纖長的腿在懸崖邊緣蕩了蕩,竟不理會身後的暮野寒會不會暴起給她一刀,而是凝神盯着下面:“喏,你的士兵睡得真安詳啊!”
暮野寒冷冷看着她,突然感覺心中一顫,這個女人如此態度,難道——他畢竟是上位者,對人的心思還是能夠猜上幾分,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能夠猜測出來無數人的想法,但面前這個女人,他去猜不出來。
幾個人平靜地打開帳蓬簾子,進去一個一秒鐘後又出來,再繼
續進去另一個。
暮野寒眯眼盯着那人進去後閃閃發光的刀,突然什麼都懂了。“卑鄙!”
“卑鄙?”淮清洛早有預料地冷笑一聲:“卑鄙,哪及王子你啊?我就不相信身爲屠克爾的天狐沒有做過更加卑鄙之事?你處心積慮想要毀滅掉南朝,可是你去忘記了,你想要,人家未必願意給!”
暮野寒卻沒有理會她的手,手指一擡,原本普通修長的手指突然變成了利爪,直戳向她的眼睛,淮清洛輕易扭頭避過,但還是被一隻指甲掠到了臉上的肌膚,她索興也不動了,由着那指甲就在自己的眉毛前劃了劃,沉了沉,然後就要劃到自己的眼睛。
只要他稍一用力,這個美麗如仙子狡黠勝狐狸的女子就會少了一雙通透明麗的眼睛。
淮清洛卻也不動,微笑着迎視着他的眼,表情甚是不在意,好像在說你戳吧戳了一顆眼老孃心思依舊通透的樣子。
暮野寒也不管不顧淮清洛此時的淡定,像這種心思細密的人往往在越緊張的時候就越淡定,他的脣角剛浮現一抹冷笑,突然,右手抵在她眼前的指甲突然短了幾分。
淮清洛微笑着手一伸,麻利地將他的指甲剪了一截又一截:“我媽媽的姨的弟弟的姐夫的嬸嬸的妹妹的朋友的情夫說過,指甲長了要剪,不然會有很多的細菌!”
暮野寒被她那一長串的關係弄得頭暈眼花,突然臉色一沉,收起了自己的手指,生怕被她這麼剪下去馬上就要甲窮指現。
淮清洛霍然一躍,整個人便躍到了他的身後,然後,用自己的手指,對着他!
“堂堂的屠克爾天狐王子今日就要落敗於此,好可惜!”她面上說着可惜,可是表情一點都不可惜,甚至還帶着一抹玩味。
暮野寒冷冷地望着她,神情溫和語氣微寒:“本王子未必會死!”
“我知道!但就是王子你不死,只怕回到屠克爾後你的身份地位會一降再降,料事如神機智聰慧的四王子輸得一敗塗地,這無疑是打了屠克爾整族人的臉!”
暮野寒的臉,唰的青了!
“既然大家都是心思聰慧的人,那我們便一起合作怎麼樣?”淮清洛微微笑着,揚了揚手。暮野寒盯着她,半晌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很冷,沒有溫度,寒風惻惻。“想要如何合作?”
淮清洛挑了挑手指,“南朝的皇帝昏庸成什麼樣子,你心裡知道,不然也不會那麼冒冒然就想來攻打南朝。你上次來南不正是想要試探一下南朝的底細麼?試探過了後覺得南朝這塊肥肉被某某人嚼在嘴裡很不爽,於是想奪回來。不過我告訴你,那塊地,是我守護的,沒有任何人敢來拿!”
她的語氣,從頭到尾都平緩如初,沒有一絲起伏,但聽到末字時,暮野寒只覺得沉身冰涼,她守護的,沒有任何人敢來拿,誠然,以她的心智,就連他都連敗幾回,又有幾個人敢冒冒然來奪她的天下。“你想當女皇?以你名不正言不順的身份?”暮野寒冷笑。
淮清洛慢慢地拿起刀,刀光疾駛,在一旁的懸壁上刻下了幾個字,“兵敗的屠克爾四王子與南朝將領在此詳談一刻鐘……”
暮野寒聽着這旁邊刺耳的聲音,坦然閉上了眼,略思了一瞬,緩緩擡起頭:“你是端王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