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人民醫院的外傷科。
我拎着一些營養品和水果,邁步走進了小濤所在的病房。
“朗哥”
“哥,來了啊。”
平趴在病牀上的小濤和旁邊伺候的大濤同時朝我笑盈盈打招呼。
小濤的肋骨折了兩根,兩條腿上也被五連發擊傷,雖然沒傷到骨頭,不過至少得養幾個月的傷。
我笑着調侃他一句:“感覺咋樣了濤戰神?”
小濤齜牙,滿臉臊紅的出聲:“哥,你快別埋汰我了,我要真是戰神,也不能躺在牀上,不過你放心,最多半個月,我肯定就能生龍活虎的蹦躂。”
“戰神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我從塑料袋裡翻出一個橘子,剝開皮遞給他道:“好好養着吧,確定沒啥毛病再出院,家裡最近也沒什麼事需要你們辦。”
小濤咬了咬嘴皮,眼圈陡然泛紅:“哥,這次我倆給你丟人了吧,我聽大濤說,爲了救我,你都給楊晨跪下了,大龍和張星宇好像也受了點小傷,對不起。”
“對個屁的不起,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溼鞋的,你倆是替我辦事,我護着你們是本分。”我拍了他的腦門微笑道:“對了,你們哥倆有什麼想法不?打算就這麼一直跟
着我深一腳淺一腳的黑混下去嗎?”
“啥意思朗哥?”大濤馬上坐不住了。
“我能有個屁意思。”我白了他一眼嘆氣:“你們都是跟着我起家的兄弟,說老實話現在真不應該繼續讓你們這麼賣命,我是覺得,你們要是不想幹了,回頭我給你
們拿點錢,做點正規生意啥的,但我絕對不存在趕你們走的想法。”
“哥,我”小濤張了張嘴巴。
“聽我把話說完。”我吸了吸鼻子道:“我是覺得,你們總這麼下去,早晚還得出亂子,這次得虧什麼事情都沒有,假如小濤真沒了,我就算扎自己兩刀也換不回來
任何,我會內疚一輩子。”
大濤抿嘴回答:“朗哥,我倆從第一天跟你開始,就已經想好了,生死隨天。”
“對。”小濤也接茬道:“哥,人各有志,有的人可能喜歡站在臺前風光無限,有的人樂意小財小福平平安安,我倆就喜歡這種生活方式,你不能剝奪我們自己的喜
好吧?”
我怔了怔問:“真喜歡?”
“喜歡!”
“嗯!”
哥倆毫不猶豫的同時點了點腦袋。
“擦,那我多餘了。”我笑着在大濤胸口輕懟一拳,隨即站起身道:“沒啥事,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順便問問你們的想法,既然你倆都樂意,那咱就繼續擰成一股
繩兒往前猛躥吧。”
當我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小濤輕聲詢問:“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看你從進屋開始,我看你的兩撇眉頭就沒舒展過。”
“我能有啥心事,”我掐了一把腦門,朝他倆揮揮手:“有什麼問題給我打電話吧。”
小濤掙扎着爬坐起來:“哥,我想起個事兒來。”
“什麼事?”我馬上停駐腳步。
小濤眼珠子上瞟,像是回憶一般沉默幾秒後開口:“楊晨把我抓到忠縣那個蔬菜大棚的時候,有個男的去找過他,兩人嘀嘀咕咕研究了很久,不過我當時處於半昏迷
狀態,沒太聽清楚,但可以看得出來楊晨很害怕那個男的。”
“楊晨害怕他?”我吐了口濁氣,問道:“知道那個男的叫啥嗎?”
“我想想”小濤輕輕敲打自己的額頭,有些不太確定的喃喃:“九哥我聽楊晨喊他九哥,對,那個男的叫向九!”
“向九?”這個名字乍一聽特別的耳熟,我似乎在哪聽過,但琢磨了好一陣子又實在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聽到過。
“嗯,就叫向九。”小濤使勁點點頭道:“除了向九以外,我被楊晨綁架的那幾天還見過李倬禹、孫馬克,他們貌似都是一夥的。”
“行,我知道了,回頭查查這個向九。”我下意識的掏出煙盒,想要點上一根菸,猛不丁看到病房裡貼着“禁止吸菸”的標牌後,朝他倆擺擺手道別。
身份這玩意兒不一定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素質,但至少能讓人不那麼粗鄙,以前我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意識,不管走到什麼地方,都是隨口抽菸,就地吐痰,可隨着現在
身邊接觸人的檔次提高,我也開始潛移默化的注意自己的形象。
從醫院樓裡出來,我正好碰上幾個護士推着一輛擔架車急急忙忙的往裡面走。
擔架車上躺着的四十多歲的男人,可能是得了什麼突發疾病,渾身劇烈顫抖,臉上捂着氧氣罩,旁邊的家裡人一個個哭哭啼啼的,好不悲傷。
“唉”我輕嘆一口氣,把身子讓到旁邊。
這社會就是這樣的,沒錢的羨慕有錢的,有錢的羨慕沒病的,有病的羨慕有命的,其實活到頭才發現,能健健康康的喘氣吃飯纔是人生真正的美滿。
每次來醫院,我似乎都能有不同的感慨。
從醫院門口打了輛出租車,坐進去以後,我重新開機,慢條斯理的翻動通訊錄,同時小聲的自言自語:“向九,到底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爲什麼覺得那麼耳熟
呢。”
“叮鈴鈴”
這時候,我的手機又不合時宜的響了,看到是江靜雅的號碼後,我調整一下心態,笑盈盈的接了起來:“怎麼了媳婦?”
江靜雅俏皮的調侃我:“聽說某人心情不暢快,需要本宮安慰一下不?”
我故作輕鬆的問:“老爺們家家,哪有那麼多悲春嘆秋,沒事兒,待會我自己挊一把,就啥火氣都消了,你不說今晚上約了我爸和我哥吃飯嗎?咱上哪吃去?”
“就在家裡吧,我剛陪你爸到超市買了一大堆菜,對了,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帶瓶料酒和蠔油。”江靜雅輕聲道:“還有往回不許你不許你自殘,不知道的人還以爲
你媳婦沒魅力似的。”
“哈哈,你還吃我自己手的醋呀。”我沒正經的調戲她。
江靜雅嘆口氣道:“老公啊,我雖然不知道你和小胖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既然讓我安慰你,說明他心裡還是在意你感受的,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
可能做到同步,有矛盾就解決矛盾,千萬不要壓在心裡,不然小事兒也會醞釀成大事兒。”
“好。”我沉默一下,再次應承。
江靜雅接着道:“晚上咱們是家宴,你可以考慮喊一下自己認爲是家人的夥伴,反正我把小影、含含、媚兒、秀姐和婷婷都叫上了。”
我吸溜兩下鼻子淺笑:“嗯,我知道。”
掛斷電話後,我昂着腦袋又長嘆一口氣。
實話實說,今天張星宇、三眼和王鑫龍確實踩着我肺了,甚至於在去醫院的路上,我都在琢磨,實在不行大家就散夥得了,所以纔會詢問大小濤的想法。
此刻我心情慢慢平復下來,雖然依舊還是覺得很生氣,但至少會站在張星宇他們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情。
我正胡亂琢磨的時候,握在掌心裡的手機又響了,看了眼是王鑫龍的號碼,我遲疑幾秒鐘後,戲謔的接了起來:“有啥吩咐啊龍哥?”
王鑫龍低聲道:“老大,我和三眼哥剛剛把內個濤哥送出山城,給了他五十萬醫藥費,他也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山城了,你看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嗎?”
“濤哥?”我這才突然想起來,爲什麼覺得向九這個名字耳熟,敢情濤哥到韓飛的酒店鬧事,就是這個向九支的招,馬上出聲:“你問問濤哥,他經常在哪家棋牌室
打麻將,然後安排幾個臉生的兄弟去給我找一個叫向九的人,找到以後,彆着急動手,先給我打電話。”
“向九是麼?行,我這就去辦。”王鑫龍利索的答應下來,接着二傻子似的“嗤嗤”笑了兩聲:“老大,你還生我氣不?賠償濤哥的五十萬,是我、三眼哥和宇哥自
己掏的腰包,沒用咱們公司一毛錢,另外宇哥去找廖國明瞭,說是今晚上之前肯定讓廖國明消氣,我們保證,往後絕對不會再揹着你搞風搞雨。”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罵:“跪安吧,告訴三眼和死胖子,今晚上回家吃飯。”
王鑫龍迫不及待的問道:“我呢?我呢?”
我抽了口氣,語氣嚴肅的叮囑:“你不回來,誰給老子刷鍋洗碗,記住我說的話,如果能圈住那個向九,務必給我盯緊了,這個人至關重要。”
起初我並沒有在意那個濤哥爲什麼會到韓飛酒店鬧事,可當從小濤嘴裡聽到“向九”這個名字,以及他和楊晨的關係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場有預謀有計
劃的行動,保不齊是針對我,也可能是針對韓飛,而這個向九就是整個環節中最重要的樞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