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宸忙着查看紅鸞傷勢，那鞭子來得迅猛狠辣，待到發現想要閃避已是不及。
忽地一道淡淡的影子捲了過來，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只一抹銀光朝着那鞭子繞了一圈，就見那鞭子好似突然失了所以的力道，軟軟地垂了下來。
夜迦羅原本想將月無痕扶起，卻被他一手推開。夜迦羅怒極，揮着鞭子就要再次朝紅鸞甩來，“妖女，我殺了你！”
“住手！”月無痕一聲冷喝，徑自從地上爬起。他右手手臂被雲宸折斷，稍稍一動就痛得臉色煞白。可他卻恍若不顧，依舊直直地望着紅鸞。“告訴我，他到底怎麼樣！”
紅鸞抿了抿脣，“我和宇文熠找到他的時候，他基本上就只剩下一口氣了。宇文政夥同皇帝妃子下毒，又藏匿在鳳藻宮密不透風的地方，我雖然給他服了天露雪花丹，但那是情況危急，我們已經被人發現，立刻的時候也顧不得再去看他。如今到底如何，是否還活着，我也不是真的清楚。”
頓了頓，又道，“如果他命大的話，按照宇文熠對他的關心程度來看，應該會沒事的。”
“你懂什麼！如今玉璽的下落已出，那個冒牌貨怎麼還會留着皇上性命！”
“夜迦羅！”月無痕一聲怒喝，眼底閃過陰狠之色。
夜迦羅神情一呆，嗵地一聲跪在地上，卻倔強地昂起頭，望着月無痕道，“樓主！夜迦羅說錯了話甘願受罰，但如今形勢危急，那人顯然是要毀了當初的約定，打算以假亂真圖謀皇位了。樓主若是再不做出決斷，日後追悔莫及啊！”
“夠了！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教！”月無痕深吸口氣，擡頭看向紅鸞的目光幽暗複雜，“你剛纔的意思是，玉璽在宗廟？”
“是！所以我想，現在宗廟怕是已經被宇文熠重兵包圍了。反正他已經重新掌了大權，沒有了臨安王這個威脅，什麼時候去拿都一樣。”紅鸞身體還未恢復，幾句話就累得她大汗淋漓。
雲宸看在眼中疼在心裡，知道阻止不了，便只靜靜地守在一旁。
紅鸞給予雲宸安慰一笑，又看向月無痕道，“雖然宇文熠暫時可能不會去拿玉璽，但既然是你救了我，他就必將料定我會把玉璽的下落告訴你。此刻，宗廟周圍怕是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着你上鉤了。這是一步險棋，但就我對宇文熠的認識，他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把自己放在最危險的地方，尋找絕處逢生的機會。”
一個人能對自己殘忍至此，又怎麼會對別人心慈手軟？想到自己被利用，紅鸞不由浮起一抹自嘲冷笑，眼底閃過幽冷肅殺之色。
“既然他這麼喜歡玩刺激，那我們就陪着他好好玩一次。”紅鸞嘿嘿一笑，一臉莫名的興奮看起來很是古怪。“宗廟附近的地況我已經仔細研究過了，我打算給他來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樑換柱！哈哈，他不是專門等着我們去上鉤嗎，我就給他主動送上門去，看他抓不抓得住！”
“你想怎麼做？”鳳墨曦看着紅鸞臉上不懷好意的笑，來了興致。
紅鸞不答，反問道，“你先來說說，今兒都知道了些什麼？”
鳳墨曦眨眼，默默地摸了摸鼻子。“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了，基本上都讓你猜到了。宇文熠現在的確忙的很，被一大羣人纏着。宗廟也的確已經圍了重兵，裡外裹了好幾層。但還有一件事你也許想不到。”
“什麼事？”紅鸞眼珠子轉了轉，“難道跟賀蘭殤有關？”
鳳墨曦嘆口氣，“有時候真有點討厭你的聰明，讓我很沒有用武之地！賀蘭殤自昨天從皇宮離開之後就不知所蹤了，驛館裡人去樓空，連那五百護衛都不知去向。”
紅鸞又有些興奮，“是憑空消失，找不到人了嗎？”
“你幹嘛這麼激動？這些人肯定是死不了的，應該是化整爲零，跟我們一樣大隱隱於市。只是不知道厲王這樣做的用意，你最好小心些。”鳳墨曦笑笑，濃密睫毛在眼底畫出淺淺弧影。“還是先說說你的計劃吧！”
“那就先不管他！”紅鸞很快做了決斷，開始說她的大計劃，“要想拿到玉璽，肯定是要進宗廟的。可眼下這種情況進宗廟，肯定是要被發現的。宇文熠知道我易容的手段，定然做了十二萬分的防範，既然如此，我就乾脆大大方方地去找他。”
“不行，太危險了！”月無痕第一個投了反對票。
紅鸞撅嘴，瞪眼，滿臉的不滿“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和宇文熠之前是不是也有交易？我不管你們之間的交易是什麼，你只要派人去約他出來就行了。籌碼是，宇文志。”
說到這裡，紅鸞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雲宸，“師兄，宇文志呢？”
雲宸愣了下，恍然道，“糟糕，我忘記把他弄醒了！”
紅鸞亦跟着呆了呆，隨即明白過來，無語望天，“師兄，這纔出來多久，你就犯了老年癡呆了！”
“什麼是老年癡呆？”一直不說話的女羅剎夜迦羅突然成了好奇寶寶。
紅鸞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接着剛纔的話，“我現在還摸不清楚宇文志跟宇文熠到底是什麼關係，但至少表面看起來，宇文熠對宇文志的關心不像是作假。我們這邊大大方方的去跟他見面，另一邊，就要靠楚王殿下你了。”
看着紅鸞笑眯眯望過來的閃亮眼睛，鳳墨曦揚了揚眉，“怎麼，我也有任務？”
紅鸞眨了眨眼睛，笑得像只小貓，“反正你也是個閒不住的，與其讓我去空猜，倒不如給你點名了的好。只是不知道我一個小小女子，能不能勞駕動楚王殿下你呢？”
鳳墨曦托腮，做思考狀，“我覺得，在你跟前還是笨一點比較好，你說什麼我照做就是了。”
“不行！玉璽這樣大的事情，怎麼能交給一個外人！”夜迦羅再次站出來投反對票。見大家不理她，她又去扯月無痕，“樓主，難道你也糊塗了嗎？屬下帶着黑鷹白楊他們，一定可以把玉璽拿回來！”
月無痕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淡淡地看了夜迦羅一眼，漠然道，“你知道玉璽在哪嗎？”
夜迦羅一窒，擡手指向紅鸞，“她不是知道，問她不就好了！”
紅鸞瞪着眼睛，無辜地笑，“你是打算用你的鞭子問我嗎？你確定我會告訴你嗎？”
雲宸擋在紅鸞身前，鳳墨曦低笑不語，月無痕手垂到了身側。
夜迦羅恨恨咬牙，說話的嗓音破落落好似金屬打磨。“你這個妖女，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我不想跟你廢話。楚王殿下，您考慮地怎麼樣了？”紅鸞眼巴巴地望着鳳墨曦，“您要是想好了，咱明晚就行動唄？”
鳳墨曦挑眉，“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許跟着！”
紅鸞哼哼，“沒有我，你會多許多麻煩。”
雲宸忍不住插嘴，“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師妹，下山前我們說好的，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現在你傷重未愈，還要往哪兒跑？”
“師兄你別急，你也有事情要做的。還記得那年生辰我送你的孔明燈嗎？”紅鸞亮閃閃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後來我有教師兄怎麼做哦？接下來的時間，就要勞煩師兄你帶着月大樓主去做燈籠了。這次要做大大的，嗯，這麼高這麼寬！”
雲宸好笑地看着紅鸞比劃了個高度，眼睛一亮，已經明白過來。“好，我知道了。要做多少個？”
“自然是越多越好。”紅鸞看向月無痕，“月樓主，麻煩您了，一定要抓緊時間，趕在明晚之前弄好。另外，跟宇文熠約個時間地點，最好在那裡。”
紅鸞指着地圖上宗廟附近的一個地方。那是一座觀星臺，每年皇宮祭祀的時候纔會用到，平時就空着。四下裡什麼遮掩都沒有，空蕩蕩的，就是藏個人都不容易。
月無痕往地圖上一瞟，瞭然起身，“那在下就去準備了。”
紅鸞擺了擺手，“師兄，你和月樓主一起去吧！對了，宇文志還是要把他弄醒給他吃點東西。臨安王的死先不要告訴他，等到明天晚上，讓宇文熠親口告訴他吧。”
聞言，雲宸眼中閃過一抹猶豫，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和月無痕一起走了出去。
屋子裡再次只剩下端坐不動的鳳墨曦，和窩在被窩裡眯着眼睛養神的紅鸞。
少頃，鳳墨曦徑自起身，走到牀邊點了燈，往燈槽里加了些東西，香氣頓時散了一屋子。
紅鸞皺了皺眉，閉着眼睛道，“昨天晚上你弄的也是這個東西吧，天上獨有的雪松香，你去過天山？”
“比鄰而居，自然是去過的。”鳳墨曦擺着寬大的袖袍走到牀邊，伸出修長的手指去搭紅鸞的脈。摸完了也不抽走，直接覆手一翻握在掌心。兩人手掌相抵，綿綿的溫熱氣息順着手掌而起，很快傳遍紅鸞全身。
“爲什麼要攔我？”紅鸞舒活了一下筋骨，除了體力還是差了些，行動上已經能夠自如。
她內力被鎖一整天，渾身綿軟無力，甚至還差點被月無痕失控掐死。緊緊是這些，紅鸞覺得自己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殺了鳳墨曦。她想要一個答案，一個從這個男人口中自己說出來的答案。
鳳墨曦起身，立在屋裡的身影修長挺拔。他不如月無痕那般鋒利如劍，也不如雲宸那般清洌如泉。他給人的感覺，總是處在真實和飄渺之間，幾次相見，都在救與被救中糾纏。他就像是一團霧，讓人摸不着，更猜不透。
“我不過是想讓你，不要那麼心急報仇而已。或許你會以爲我是別的目的，甚至去懷疑我在暗中幫助宇文熠。可是，紅鸞，我想說的是……”鳳墨曦轉身，溫潤的眸子凝着紅鸞小小的身影。“很多時候，放下仇恨要比揹着仇恨過，舒服很多。”
眼底蓄着淡淡笑意，說不出冷還是熱，卻讓紅鸞突然覺得喉嚨有些堵。明明自己被欺負了反擊回去是在理所應當的事情，可由他那說出來，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在給自己找麻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