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盤子跌落到地上被摔得粉粉碎,發出刺耳的聲音,我才驚呼出聲。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衝動了,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我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望向被濺得一身湯水的七絃後背的白袍。
此時的我纔開始擔心,要是七絃一生氣非把我趕出去,我該怎麼辦呢?
誰知道,七絃並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身形頓了頓,一言不發地徑直離開了。
他就這樣走了,反而讓我矇住了。按理說他應該會轉過身來,恨鐵不成鋼地嘆息一番,或者是憤憤地說我兩句,可是他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了,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九尾和紅衣鳳舞看到這一幕,兩人驚得呆住了,一隻手握着筷子,遲遲都不知道放下。
良久之後他倆才反應過來,面面相覷了一番之後,都紛紛搖了搖頭。之後,才紛紛舉起筷子將剩下的菜吃掉。
“這兩個傢伙真是沒心沒肺!”我在心中暗自嘆息着,全然不顧其中一個人就是自己原來的樣子。
這件事情之後,我便好幾天都沒有跟七絃說過話了。即使是偶爾碰到,我們也各自避開。
我避開他完全是因爲我不想他一見到我就想起,我用菜盤子砸他這件事;而他對我避而不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我只見過債主向欠債的人討債,還沒有見過債主見到欠債的轉身就走的。
就這樣我們相安無事了很久。我照樣是興致來了就躍上那棵無憂花樹看看日出,要不就是將九尾採來的食材做成好吃的東西,看着九尾和紅衣鳳舞狼吞虎嚥地將它們吃完。
偶爾我會在深夜,睡不着覺的時候跑到樹上去,耷拉着雙腿坐在樹梢上賞一賞月。倒是好幾次看到了七絃在月光下撫琴,彈奏的還是那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曲子。我沒有去打擾他,他也似乎並不知道,在深夜的月光下還有一個人在樹枝上聽他彈琴。
一轉眼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我的任務毫無進展。難道讓我一把火將星途海燒個一乾二淨嗎?這樣的事情我怎麼下得了手啊!
這一天,毫無頭緒的我又坐在樹枝上聽七絃彈琴,耳邊傳來了魔姬瑤琴的聲音,她說:“我能感覺到七絃仙君的夢境已經有所鬆動了,你要再加一把火。”
“鬆動了嗎?不可能啊!我並沒有做什麼。”我低聲地說着。
“你什麼也沒有做嗎?可是奇怪的是七絃仙君的夢境的確在逐漸發生着變化。不管你做了什麼,就這樣繼續做下去就好。”魔姬瑤琴的話讓我心中一喜,可是又讓我大惑不解。我不就是按着原來在星途海生活的樣子過着日子,因爲我實在想不出讓七絃的夢境破碎的辦法。
她讓我繼續這樣做下去,怎麼做,是繼續給九尾和紅衣鳳舞做菜,還是像那天一樣將盤子扔在七絃的身上,與他作對?我實在不知道,我哪一個做法讓七絃的夢境開始鬆動了起來。
一想到這些,我的腦袋裡一團亂麻,不管了。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反正也不知道怎麼做纔好。
如果七絃繼續這樣躲着我可不是辦法,我得改變策略主動向他示好,先緩和我們的關係再說。
白天只要見到我,他就會轉身離開,我完全沒有機會,只有選擇晚上他在樹下彈琴的時候接
近他了。
於是,這一天夜裡,我早早地跑上了那棵我觀賞日出的無憂花樹。當月亮升上樹梢的時候,七絃果然抱着古琴出現在了樹下,他在樹下找了一個地方坐下,將古琴放在雙腿上,調好了弦彈了起來。
當他剛剛彈到動情之處,我便從樹上輕輕飄了下來,落在他的身邊。
我以爲他會大吃一驚,誰知道我飛身落在他的眼前的時候,他眼皮也不擡一下繼續彈奏着,完全無視了我的存在。
我氣鼓鼓地坐到他的身邊,託着腮等着他把曲子彈完。
他纔開口與我說話,他說:“你今日怎麼想起來從樹上跳下來的。往日不是都坐在樹上聽的嗎?”
這個傢伙可真是,明明知道我總是坐在樹上聽他彈琴,居然還假裝不知道,讓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一聽他這話立馬翻臉站起身來,指着他的鼻子對他說:“你明明知道我就在樹上,還裝得那麼像。就等着我從樹上跳下來出醜了吧!”
“我怎麼知道你會從樹上跳下來?”他漫不經心地望着我的眼睛,若無其事地說完,繼續彈他的琴。
他的話一下子讓我不知道該怎樣向他辯駁了,他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偷偷在樹上聽他彈琴的人是我,從樹上跳下來主動找他說話的人是我,他可是什麼都沒有做,我怎麼能將罪名安在他的身上。可是,我不把罪名安在他的頭上,又怎麼才能讓自己不覺得如此尷尬呢?
“你知道我在樹上,還彈這麼難聽的曲子給我聽。我只是不想再聽了,所以才從樹上跳下來的。”我憤憤地對他胡言亂語了一通。
當他用受傷的眼神望着我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我說的話有多過分。我很是過意不去,很想爲自己找一個理由,可是說出的話卻是:“我……我不是……你的曲子……都怪你,要不是因爲你,我怎麼會這樣說。”
我支支吾吾半天,不僅沒有把事情解釋清楚,反而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我到底是怎麼了?一遇到七絃,我就變得如此的無理取鬧了。我以前與重華和顏夕闖鎮妖塔時的冷靜呢?我獨自一人去神魔之井的睿智呢?全部都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他的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就能讓我失去理智。
“是我讓你爬的樹嗎?是我讓你躲在樹上聽的嗎?”七絃說着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這一次我闖的禍可是不小了。我說什麼都可以,我怎麼可以說這首曲子難聽呢?想當初我正是用這首曲子將他的魂魄從忘川河水中召喚出來的,可見這首曲子對於七絃來說是多麼重要。
我背過身去,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在心裡暗自將自己罵了一個遍。可是嘴上仍然嘴硬,就是不肯認輸。
我硬着脖子,等着他發出逐客令,可是七絃卻一聲不響地站起身來,抱起古琴,轉身就離開了。
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一股難言的心酸涌上了心頭。
我再次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對自己說道:“都是你這張嘴!平時怎麼沒有見你這麼損人!”
原本打算好好跟七絃搞好關係,纔好想辦法將他從夢境中帶走,現在被我親手將我們的關係越鬧越僵,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一想到這裡,我在牀
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睜着眼睛就到了天亮了。
一大早,我的房門又被九尾拍得震天響,我真心不想給他開門。可是,我好不容易讓他對我產生了好感,現在馬上翻臉的話,跟小狐狸把關係又鬧僵了的話,我的任務可真是舉步維艱了。
於是,儘管我不想起身,但是還是迫不得已地被他從被窩裡撈了起來。
我一打開門,九尾就着急地對我說:“小舞,不好了,七絃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昨天晚上他都還在星途海,今天早上就不見了。你昨天晚上見到他了嗎?”
我昨天晚上當然見過他,而且十有八九是因爲生了我的氣他才離家出走的。但是,我可不能把其中的緣由說給小狐狸聽。要是他知道是我把七絃給氣走的,還不跟我鬧個天翻地覆。於是,我眼睛不敢看他,假裝打着哈欠,閃爍其詞地說了一句:“我哪裡會見過他呀?”
“你也沒有見到他嗎?他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呢?”九尾着急地說道。
見小狐狸如此着急,我不禁發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事情,也許是因爲有事情外出了,等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嗯!你說得對!”小狐狸放下了心。
可是,我的心卻懸了起來,剛纔說了那麼多虧心的話,我接下來要心神不寧很久了。
七絃就這樣一走就是好幾天,我雖然也裝作問心無愧的樣子,每天繼續殷勤地爲小狐狸和紅衣鳳舞做好吃的,心裡卻備受折磨。我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夢境中的七絃怎麼那麼小氣,我不過就把盤子砸他衣服上了,不過與他鬥了一兩句嘴,說他彈的曲子不好聽了。
這麼點點小事用得着離家出走,搞這麼大的動靜嗎?讓我覺得好像是天大的罪人一樣,老是覺得愧疚。
就這樣等了足足十天,七絃才風塵僕僕地回到了星途海。
小狐狸跟在他的身後,追着問他到底跑哪裡去了:“小七,你到底跑哪裡去了?”
七絃徑直往前走着,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小狐狸又跟了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說道:“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們可擔心你了。你快告訴我們你離開星途海到底去幹什麼了?”
我聽了小狐狸的話,撇了撇嘴暗自在心裡嘀咕着:這小傢伙虧心不虧心啊!每天嚷着讓我做菜給他吃,啥時候看到他擔心的樣子了。
七絃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將剛纔的表情收了回來,點着頭對七絃說:“小狐狸說得都是真的。我們都很擔心你。”
“你們?也包括你嗎?”七絃突然撇了撇嘴問我。
他這一句話可是把我問住了,要說擔心他吧,也有那麼一點兒,大多應該是覺得有些愧疚而已。
見他直直地望着我,等着我回答他。我只好昧着良心,又點了點頭說:“當然,你可是我的師兄。我怎麼會不擔心你呢?”
“師兄?”他脣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然後眼睛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說,“我怎麼沒有看出來。”
“你怎麼就沒有看出來呢?我還等着你指點我的法術呢?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要殺人的眼光讓我把後面的話全吞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