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皺了皺眉,三阿哥永璋最是文雅,怎得會和人打起來?雖有疑惑,卻也是跟着高無庸向外走去。高無庸領着皇帝向着事發地,馬廄行去。遠遠得就能聽到熱鬧的喧譁聲,更有人不停得大聲叫好。待走近,便見不少人聚集一起,看着熱鬧,嘴裡嚷嚷個不停。弘曆止了高無庸的唱喝,安靜地走了過去。
永璋一張雪白粉嫩的小臉漲得通紅,大大的眼睛裡閃着可以說是狠戾的目光。小嘴抿得緊緊的,拳頭握得甚緊,頗有氣勢得瞪着對面的,長得虎頭虎腦的男孩子。那男孩脣角已是青了一塊,胖乎乎的小手,摸了一下。
“哈丹巴特爾,可不能輸給這個小子啊?”桑齋多爾濟握拳聲援,他乃和碩和惠公主的兒子,早在三年已襲了郡王的爵位,這次也來了木蘭圍場,只是,有爵位的,多已是年紀較大的,與他這個半大小子顯然是談不到一塊的。後來恰好遇上了同樣無聊的哈丹特爾,雖差了幾歲,倒也能談到一塊去。
“我怎麼會輸就他軟不拉幾的樣子,哼”哈丹巴特兒輕蔑得看了眼永璋,方纔是大意,纔會被這小子打了一拳。不過,還真得好痛啊
永璋淡淡得看了一眼桑齋多爾濟,便將目光投上了對方黑乎乎的一張小臉,嗤笑出聲,略尖得下巴微微翹起,極其看不起他的模樣。
哈丹巴特爾頓時惱怒,大嚷一聲,撲了上去。只是奈何年紀小,嗓音兒還是脆生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有氣勢。永璋卻是絲毫不懼,鄙視得看了他一眼。趁着他的來勢,迅速往着旁邊矮下身子,同時伸腳一勾。哈丹巴特爾看來也是有兩把刷子,見狀不對,迅速跳了起來,避開永璋的一條腿,正暗自竊喜時,後背猛然被人一推,狠狠地趴在了地上,“呸呸”連連吐了幾口泥水。便要起身,背上一沉,永璋已是坐在他的身上,將他兩隻手別在一起,“服不服”
“我不服”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若是認輸,等他回去草原,還怎麼能服衆啊。惡狠狠得回道,同時,身子也是不停翻動着。幾番努力之下,仍是牢牢得被永璋壓住。
“哈丹巴特爾,你已經輸了”不忍見着小胖子的慘樣,整個小臉都被人家狠狠壓在草地上,桑齋多爾濟便開口說道,“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回去好好練武,以後再贏回來便是”
哈丹巴特爾,胳膊扭得生疼,已是想開口認輸,只是沒個好的臺階下來,落不下面子,一直強忍着。現在聽着桑齋多爾濟這麼一說,便順口接了下來,悶悶道,“我認輸”背上頓時一鬆,兩隻胳膊無力的垂了下來,痠疼無比,一時之間,竟然控制不得。永璋從他身上滾了下來,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顯然耗盡了力氣。
“哦~”那些個看熱鬧的小子們,皆是鬨笑出聲,“哈丹巴特爾,你不是很厲害嗎?怎麼連個像個姑娘的小傢伙都打不過”他們說得是蒙語,永璋聽不懂,便沒有什麼反應。
但哈丹巴特爾卻是漲紅了臉,他爲什麼會和那個傢伙打起來,還不就是因着說了這句話嘛原來,今個上午,他嫌無聊,便出了帳篷,四處閒逛。額娘去看人家賽馬了,自個也是想去的,卻被額娘留了下來,說是不合禮數。什麼叫不合禮數了?他不過才七歲啊?哼他們這些關內來得人就是講究些莫名其妙得規矩。遇上了同樣無聊的桑齋多爾濟,兩人雖然差了幾歲,卻詭異地談得來。說說笑笑,倒也開心。圍場之上四處皆是騎馬奔騰的場景,二人便動了心思,向着馬廄行去。
馬廄是臨時設的,卻也不見得多粗陋簡單。各個部落帶來的馬匹置在分配好的馬欄裡,互不干擾。一是好方便管理,二來也是維護木蘭的環境。若是整理得不妥,馬糞遍地,臭氣熏天,總歸不是令人高興的。兩小子去了哈丹巴特爾部落所佔據的馬欄,四下轉了一圈,忽而眼睛一亮,好似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扯了扯桑齋多爾濟,悄聲道,“噯,那個小姑娘好不好看?”
桑齋多爾濟循着他的指向瞧了過去,琥珀色的眼好像更透明瞭一些。“好看,要不你上前打個招呼”傻小子也不要騎馬了,飛快得走上前去,笑眯眯得說了句什麼,桑齋多爾濟並未跟着,也未聽清傻小子說了什麼,估計不是什麼好話就是,不然原本人家還面帶笑容來着,聽着聽着,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更是在哈丹巴特爾企圖拉人家小手的時候,捱了一拳頭。這麼一來,他也不好繼續呆在原地,忙跑了前去。“怎麼了?”
哈丹巴特爾捂着嘴巴,圓圓的眼滿是委屈,道,“他根本就不是女孩子”桑齋多爾濟亦是一驚,瞪大了眼,不停得打量着。
永璋被看得惱了,狠狠地瞪了回來,“誰告訴你,小爺我是女的?真是個沒眼色的”濃濃的不屑自她的眼中毫不掩飾的彰顯,小手一甩,揹着了身後,昂着小腦袋,便欲離開。
哈丹巴特爾是誰啊?他可是和碩端柔公主的唯一獨子,自幼便備受寵溺。哪裡能受得了其他小孩的嘲笑,即使漂亮得像個女孩子,也不行。腦子一熱,人已是衝了上去。哪料得這個小子,看着漂亮柔弱,下起手來卻絲毫不弱,想他從來自詡爲同齡人中,第一厲害的竟是不敵。心頭已是羞惱,又聽了其他小子的鬨笑,更是羞憤欲加。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被人粗魯得拎了起來,“你個沒用的東西,真是丟了我的臉”齊默特多爾濟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又瞄了瞄已從地上爬起來的小孩。中原的小孩生得就是好看,瞧那小模樣長的,比他兄弟家的小閨女還要好看。嗯想遠了,又道, “枉你平日裡吃那麼多,竟連着這個小子都打不過?你丟不丟人啊”
齊默特多爾濟本就是個直腸子的,肚子裡的彎彎繞繞半點也無。因而被潑辣刁蠻的端柔公主整治得服服帖帖,不過對自己唯一的兒子教養卻是堅持得很,力圖培養成個最厲害的勇士。端柔公主罵也罵過,鬧也鬧過了,卻也無法,只得眼睜睜看着自個的兒子被丈夫養成了個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傻瓜。他正在與相好的幾個蒙古貴族,喝酒聊天來着。跟着兒子的一個奴隸跑了過來,說是兒子與個沒有見過的小子打着架呢。他一聽,就樂了,哪個不長眼的小子竟然敢和他兒子叫板?酒碗一扔,招呼着衆人一起走了過來,就看到兒子被人壓在身下,已然服輸了。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一同前來的朋友,他瞧也沒敢瞧上一眼。直接將兒子拎了起來訓斥。很快便被一道不悅卻優雅醇厚的聲音打斷。
“怎麼?朕的兒子就該被人打敗?”弘曆淡淡地瞥了眼齊默特多爾濟,又極爲讚賞得看了眼永璋。
齊默特多爾濟聞言傻了眼,匆匆行了一禮,訕訕道,“皇上,您怎麼過來了?”壞了,那小子竟然是皇帝的兒子,自個當面說人家兒子不好,可不就得罪了這個小舅子,“那個,那個,奴才不是,不是不知道嘛?”
弘曆免了其他人的請安,笑笑,“知道了又怎樣?”當初皇阿瑪還是比較喜歡端柔公主的,不然也不會特地尋了爵位不低,人卻是憨厚直爽的齊默特多爾濟。
“知道了,知道了~”摸了摸頭,齊默特多爾濟無言以對,心下卻是懊惱不已。對着自個的小舅子,如今的聖上的爲人,他可是深有體會的啊這下莫名其妙得又得罪他了,他只覺連哭的心都有了。
哼弘曆不再理會他,眸子一掃,夾着淡淡威壓,一一看向周圍諸人,“都散了吧”衆人一聽,忙不迭的一鬨而散。桑齋多爾濟亦是偷偷摸摸得溜了。“齊默特多爾濟,你你們二人留下”正欲離開的父子,只得苦着一張臉,可憐兮兮得站在一邊。
摸了摸依着他身邊的永璋,光光的小腦袋,“永璋,好端端的怎麼與人打起來了?”弘曆心情很好,做人父母的,見了子女比着旁人優秀,總是開心的。即使貴爲帝王,卻也免不了這份天性。
“他竟然說兒子生得像個姑娘”被着皇阿瑪如此親暱的對待,高興不已,眸眼亮晶晶的如同星子一般,聽了弘曆的問話,氣鼓鼓道,“還輕薄兒臣”
“怎麼輕薄你了啊?”小小年紀,竟然也知道輕薄二字了。瞥向一旁可憐的父子二人,“你們先回去吧”二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弘曆見狀,眼眸裡閃過一道笑意,又道,“過兩日,朕再找你”齊默特多爾濟拉着兒子,步子拖得沉重無比,一步一步離開他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