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伸手勾住瞬時愣在原地, 一臉複雜表情的蘇傾,再自然不過地回了一句:“本來就不是一個人,怎麼會長得一樣。”再下一秒, 他輕輕帶了帶蘇傾的腰, 走到桌旁, 微笑着衝大家介紹道:“這是我老婆, 蘇傾。各位以後可別再認錯人了。”
周淵一臉吃驚地表情, 看看程子安,又看看他身邊的蘇傾,動了動嘴巴, 卻只憋出一句:“那個……對不起啊,我……out了……”
一旁的寧笛因爲畢業之後就一直在國外, 對大家的事情實是知之甚少, 此時雖不知道周淵嘴裡的沈煙是誰, 卻也大概猜到了內裡那層尷尬的關係,此刻忙笑着打圓場道:“周淵你呀, 什麼時候把你這個說話不過腦子的毛病改過來,纔有指望討到老婆,不然你就等着打一輩子光棍吧!”
周淵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刮刮自己的鼻子道:“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錯。待會兒我一定向蘇小姐以酒謝罪。”
蘇傾本是因了周淵那一問尷尬地恨不得當場就落荒而逃,一時心下無限懊惱, 早知道就應該說什麼都不答應陪他一起來的。奈何程子安一句話就輕飄飄地打碎了她所有的不安, 只能紅着臉站在他身邊任着大家打量。此時聽到周淵如是說, 只覺得這人雖然心直口快, 卻也是十分地誠懇坦率, 便歪了歪頭瞄了程子安一眼,靦腆地笑了笑說道:“沒事沒事的, 都怪他沒有說清楚。”其實是心底最想說的是----要怪也只能是怪他自己惹了太多風流債……
房間裡氣氛頓時緩和下來。程子安和蘇傾都入了席,大家這才又七嘴八舌地熱鬧起來。蘇傾聽了幾句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程子安在B大上學時候的同學和朋友,當初因爲常常一起工作,學習,所以才格外熟絡,畢業後聯繫也一直都沒有斷過。
大家都坐定之後,寧笛站起來數了數道:“好了,人都到齊了。”然後拍拍手引過大家的注意力,笑着說:“今天是我回國後第一次見各位,爲了表示我對此次聚會的重視,我決定委派我兒子發表一下開場感言,大家沒有意見吧?”大家自然紛紛笑着說沒意見,並且一致鼓掌歡迎。
崔博站起來,像模像樣地清了清嗓子,四下環顧了一週,忽地扭頭衝着自己媽媽問了句:“媽媽,我能不能站得高一點?”衆人一時皆笑起來。寧笛帶着無奈的寵溺搖了搖頭,把兒子抱到自己腿上以方便他完美髮揮。
“媽媽說,首先要謝謝大家今天都能來捧場,她真的很感動。然後媽媽說,希望大家可以友誼長存,永遠是最好的同學,最好的朋友。最後媽媽說,說……說……”小男孩發現自己確實是忘詞了,不由地轉向寧笛問:“媽媽你還說什麼了?”
天真無忌的童言又引起一陣鬨堂大笑。寧笛面上一紅,伸出手指彈在崔博的額頭上,佯怒道:“這倒黴孩子,最重要的那句你給我忘記啦!”
崔博一臉不甘心,站在那裡苦思冥想起來,抓耳撓腮的樣子果真是無限可愛。蘇傾笑得幾乎要摔倒在程子安懷裡,卻忽地聽到他湊到耳邊輕聲道:“真的蘇傾,你要不要幫我也生一個來?我保證,我們生的肯定比這小子更討人愛。”熟悉的氣息貼在皮膚上,幾乎要引起一陣陣地戰慄,蘇傾立刻裝作一本正經地樣子坐直了身子,盯着崔博看,假裝什麼都不曾聽到,臉上卻是慢慢染上了無限的紅暈。
就在兩人暗中糾纏的時候,崔博忽然猛地回身抱住寧笛的脖子歡快地喊道:“媽媽!我想起來了!!最後一件事是今天大家要請一個姓蘇的阿姨吃飯,因爲她套牢了一個姓程的叔叔!不過媽媽,我想知道,什麼叫套牢啊?”
蘇傾厥倒。一桌人瞬間都齊刷刷地看向他們兩人,眼神裡的曖昧不清幾乎嚇得蘇傾要奪路而逃。誰知下一秒卻聽到身邊人不溫不火地解釋道:“套牢的意思麼,就好比說你媽媽讓你爸爸去打醬油,他就絕對不敢買醋回家。”隱隱含笑地瞟了蘇傾一眼之後,又接了一句:“如果長大以後,你遇到自己很愛很愛的人,你會希望自己的人生裡不論哪一分哪一秒都可以和她分享。而這個人,如果沒有了她,你便不再是你。”
崔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臉崇拜地看着程子安,寧笛撫額嘆息,埋怨道:“我說程子安,你可別把我兒子帶壞了。”
程子安笑而不語,一桌人都心照不宣地把視線掃向他身旁一臉嫣紅嬌色的蘇傾,若有所悟的暗自點頭。蘇傾無法,被這場面搞得幾乎要吐血。只好找了個藉口去了洗手間。
結果程子安等了很久纔看到蘇傾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走了回來,卻是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連一旁的寧笛都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悄悄問了句:“怎麼了?沒事吧?”
蘇傾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忙強作鎮定地笑道:“沒事沒事,就是剛纔在洗手間差點摔倒,有點嚇到了。”
程子安眼中一絲懷疑閃過,正皺了眉頭要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對面周淵卻已經端了一杯酒站起來衝着蘇傾道:“蘇小姐,方纔真是對不住了。我這人有時說話不注意,你千萬別往心裡去。來來來,我以酒謝罪。”說着,也不等蘇傾回答,便把滿滿的一盅酒都飲盡了。
蘇傾只好也硬着頭皮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你太客氣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千萬別放在心上。”然後擡手就要飲盡,結果被身邊人一把拉住,她聽到程子安無奈地聲音低低道:“你確定你喝完還能站起來麼?”蘇傾想了想,卻仍是把那酒一滴不剩地都倒進了自己的口中。
就權當作是壓驚吧……
又想起剛纔從洗手間走回來的時候,過道上一閃而過的那個嬌媚的身影----有些人,是可以讓人過目不忘的,比如說,沈煙。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程子安對她說,他需要半年時間,她便全心全意地信了他,不問任何可能讓彼此都難堪的問題,也不去想任何關於未來彼此分離的可能。因爲已經等了太久,所以才格外珍惜如今在一起的時光,甚至再也不願意有一絲一毫的不安參雜進這樣的幸福中。
可是她也從來不知道,程子安問她要去的這半年時間裡,他要做什麼,或者,要付出什麼。
可是當她真真正正地看到沈煙的時候,才發現,現實永遠要比想象更殘酷,更難以應付。遠遠地看到沈煙時,蘇傾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要把自己藏起來。那一刻的慌亂太過真實,太過諷刺,讓她無法不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對不起她。說到底,心裡那根刺,一直都還紮在那裡,就像是最邪惡的毒,纏綿入骨無法剔除。
酒喝得太急,蘇傾放下杯子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程子安遞給她一杯溫茶,語氣帶着疼惜的責備道:“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硬撐什麼!”
蘇傾搖搖頭,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便別過了臉裝作專心研究菜餚的樣子,一個字也不肯多說。當着衆人的面,程子安也只得硬生生地把那股因心疼而生的怒氣壓下去。
一頓飯吃到很晚才散,程子安越到後面越是心不在焉起來,蘇傾漸漸變白的臉弄得他心煩意亂,幾乎要立刻帶着她回家去。奈何蘇傾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每次他剛要張口,她便會裝作不經意地同其它人閒聊幾句,弄得他一時幾乎心煩意亂到坐立不安。
好容易熬到了酒終飯畢,蘇傾的臉已經是蒼白得幾乎沒有一點血色了。連一旁的人都忍不住問她是不是酒喝太多,身體不舒服。她卻只是微笑着輕輕搖頭。
結果程子安拉着她一走出衆人的視線,蘇傾便甩開他的手,急匆匆地衝進洗手間,吐得昏天暗地,幾乎感覺自己連胃都要吐出來。程子安在外面乾着急,卻也不能進去,只能趁着沒人的時候在門口喊一句:“蘇蘇?要緊麼?不然我們去醫院吧?”
半響,蘇傾雙腿發軟地走出來漱了漱口,臉色卻比剛纔好了一些,勉強笑着扶住程子安的胳膊道:“哪有那麼嚴重,誰會因爲喝多了去醫院啊,你別瞎着急了。”
程子安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許久一個字都不說。蘇傾等了半天,感覺身邊的人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不由地擡眼看着他,卻看到他帶了怒氣的眼神正惡狠狠地盯着自己。縮了縮脖子,蘇傾嘟囔着說:“好吧,我答應你以後不這麼喝酒了好不好。我們回家吧?”
程子安這才神色稍霽,看在她已經又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的份上,暫時收回了自己的怒氣。只是冷冷地丟給她一句:“你想怎麼虐待自己沒關係,但是請你不要虐待我可以麼。”蘇傾一愣,人卻已經被他有力的手臂扶着走進電梯。
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含義,一時間只覺得好像最冷的天氣裡,忽然在手裡緊緊地捧了一杯熱熱的咖啡,一直要暖到心裡去。
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感覺到他終於還是伸出手緊緊地摟住了自己,那一點點的小甜蜜就慢慢融化成一泓淺淺的溪流,繞着心田,瑩瑩如碧。
兩人走到程子安的車前,他才放開攬着蘇傾的手。蘇傾正要往副駕駛的方向走,卻忽然看到程子安盯着旁邊一輛香檳色的跑車停下來,不等她問出口,便忽地聽到他冷冷地問:“蘇傾。你剛纔是不是遇到了沈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