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看了看錶,時針指向了凌晨六點。
山裡的六點很是晚上,這裡山勢高大,樹林茂密,太陽出山一般都在七點以後,要是冬季,九點以後也未必能見到陽光,天黑的也早,下午三四點鐘幾乎就是晚上了。
弟兄們集合的差不多了,格桑走出帳篷,站在一個油桶上。
“弟兄們,昨天半夜,劉保國這個狗曰的,他竟然向我們的弟兄們下了黑手,剪斷了發電機組的電纜,還把自己井裡的水合着山水引到了我們礦井,更可氣的是,他們的還越界開採,炸了我們的礦井……現在,已經找到了三具屍體,還有三十二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啊,弟兄們,我們都是礦工,他們都是我們的弟兄啊,誰沒有妻兒老小?誰出來不是爲了求財?可現在,他們可能把命丟了,我們能嚥下這口氣嗎?”格桑動情的講演着。
“不能!”
“殺了劉保國!”
“爲死難礦工報仇!”
人羣中不時傳來報仇的呼聲。
“好,現在,我就帶你們去報仇,出了事我頂着。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他們的礦工沒有錯,我們只找劉保國,礦工懂事的,我們不難爲;但是誰要是敢阻攔,給我往死裡打。劉保國留着,我要親手剁了他!記住了嗎?”
“記住了!”
“跟我走!”格桑一蹦子跳下來,抄起油桶邊上準備好的鋼管走在人羣的最前面。
上千礦燈把黎明照亮了,星星點點的礦燈猶如滿天的繁星。
走了不到一百米,對面來了上百礦燈。
“你們是哪家礦的?”格桑問道。
“格桑,自己人。”老吳答道。
“停下,我聽着老吳回來了。”
等礦燈走近以後,果然是老吳。身後帶着上百人,還困了二十幾個人,擔架上還擡着三個。
“怎麼回事?”格桑不解的指着擔架問道,“誰的人?”
“我們的礦工,受傷了。”
“快,來些壯小夥子,直接擡到最近的衛生院救治,病情嚴重的話就往大醫院裡送,別捨不得花錢……”格桑讓出納從賬上先拿兩萬塊錢治療。
“媽的,也太不經打了,等我帶人上去後,剛開始還挺橫的,帶着幾個打手吆五喝六的,沒過三分鐘就給制服了,狗曰的劉保國真是活該,幾百礦工就是沒有一個給他賣命的,一個個咋呼起來可以,就是沒人往前衝,這不,我把他們都綁來了,礦上留了十個人維持秩序……”老吳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要笑了,對付劉保國,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嗎?可是考慮到剛剛發生礦難,他又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剁了劉保國,給死難的弟兄們報仇。”下面的兄弟們喊道。
“剁了他?那還不便宜死他?”老吳早就有了處理的辦法,就等着和格桑商量呢。“沒事了,弟兄們,回去睡覺吧。就劉保國這樣的雜碎,三下五除二就擺平了,剁他只是早晚的事情,等他賠償了死難者家屬之後再剁也不遲啊?大家辛苦了,回去吧……”老吳不忍心看着這麼多人冒雨折騰。
“那就聽老吳說說吧。”見弟兄們還是不肯離開,格桑說話了。
“弟兄們,今晚的壞事就是劉保國乾的,這筆賬我們一定得算,這不,我把劉保國抓來了,他的打手我也抓來了,現在就交給格桑處理……”
“那弟兄們就先回去吧,等我問明瞭情況,決不輕饒!我格桑的弟兄不能就這麼白白死去,一定要血債血償!”格桑瞅了臉打得像豬頭一樣的劉保國一眼,心說,劉保國啊,我本來已經答應了朱局長,和你河水不犯井水,這二十幾口井就算是給你玩的,可你自己咋就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呢?連炸藥都用上了,而且還出了十幾條人命啊,我看你真是活到頭了,不光煤礦我要,你還得吃槍子兒,你說你傻不傻啊?爲什麼當初不賣給我呢?好歹還能換幾個錢挽回點損失呢,現在呢?人財兩空啊。你說你舅子哥不就是個小小的鄉鎮企業局局長嗎?他還能保得了你?
很快,格桑的人馬就回到了144號井。
“先不急於審問,找幾個人先去滅滅他的威風再說。”格桑拒絕了老呂抓緊審問劉保國的提議。“老呂,我交給你一個任務,連夜帶兩個人前去縣裡報案,直接找才讓縣長,不要去公安局。”
“怎麼說?”
“當然實話實說了。告訴才讓縣長,劉保國炸死的人隨後我們就送到鄉鎮企業局。”
“我這就去。”老呂帶人報案去了。
“查清楚,死者是誰,家住哪裡,家裡還有什麼人?然後派人前去把直系親屬請到礦上來,協商賠償事宜。”
“我馬上處理。”副隊長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裡。
“找個人去保險公司報案,爭取讓公家賠點,礦工都不容易啊,現在死了,這個家裡的天就塌了,能多賠一點是一點啊。”
“我這就派人。”老吳應聲也出去了。格桑在這潮溼的帳篷裡烤着火,衣服上都開始冒起了。
不一會兒,老吳回來了。
“格桑,我有個辦法,這件事如果公事公辦的話,我怕朱局長可能會玩什麼花招,誰願意讓自己的妹妹守寡啊,你看是不是可以這樣……”
“只怕這樣會傷了礦工弟兄們的心啊,人死爲大嘛。”
“這個不怕,我們就把死者裝到棺材裡……”
“先不急,你不是已經留了十個人維持秩序嗎?你在辛苦一趟,多帶幾個人去守住他的礦井,保護好現場,天一亮我估計政斧就會派人來處理這事的。對了,屍體還在井下嗎?”
“還在井下,我一一查看了,都死了。要說我們礦井倒被他一炮給炸好了,我這面的水順着缺口全流到了他那邊,那邊的煤層比我們這邊還要低,這傢伙爲了多采點我們的煤,是從半中腰裡炸的,他那邊的地勢本來就低,這一炸,水全流到了他那邊,把他的礦井徹底給廢了,當場炸死了五個人,包括他那邊的一個人,水流過去時我們這邊的壓力很大,把我們的人都衝到了那邊,剛纔擡走的那三個就是被水衝撞到了礦井邊上的石壁上撞成重傷的,還有四個是淹死的,其他人都活着回來了……”
“你是說我們這次死了十一個人?”
“怎麼?這邊也找到屍體了?”
“三具。”
“媽的,真是作孽啊,十一條生命就這麼沒了?”
“他那邊還有死傷嗎?”
“比我們還慘,死了可能至少有十五六個吧,偏巷裡全是水,又沒有幾臺水泵,眼睜睜的看着被淹死的。”
“那現在呢?”
“這傢伙還是太貪了,他在靠近我們這邊使勁開採,到處都是偏巷,可防護措施很不到位,多處塌方,我們的兄弟是被誰浮上來的,也是命不該絕啊,當我們趕到時大家都在拼命呼救,他們的礦井裡面偏巷很多,水灌進去後慢慢的就水面漲起來了,我們下到二三十米的時候就有人了,當然我們先救的是活人,最後才撈的是屍體,要不是碰見絡腮鬍子隊長,我都不知道死的人是誰的。”
“你說絡腮鬍子還活着?”
“活着,不過現在怕是已經下山了,喝了太多的水,剛開始還幫我救人呢,後來不知怎地就混過去了……”
“我打算每家賠償二十萬。”半晌,格桑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現在的行情可是三萬啊。”老吳覺得賠償有點多,同樣的生命,在你格桑這裡能賠二十萬,可在鄰礦纔拿三萬不到,而且是同時死的,你說別的礦的礦工作何感想?
“你知道的,我見不得礦工出事,我可不想像我小時候從父親所在的小煤窯看到的那樣,用繩子從井裡拽出來,澆上煤油點了,家屬也只能跪在邊上哭兩嗓子……”
“這錢該劉保國出!”
“很快這裡就都成我的礦了……”
“好吧,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