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快說。”顏夕執着地死死攥着她的手腕逼問,不論別人怎麼拉扯她,就是不爲所動,反而抓着麗妃的手腕越來越緊。
麗妃痛的無關扭曲,奮力地甩着胳膊企圖掙開桎梏,突然,顏夕嘭地一聲被狠狠地甩出去,跌落在地上。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瓔珞和冬兒放開和眼前扭打的人,焦急地上前查看顏夕的狀況。
顏夕只是坐在地上,彷彿失了行動能力和言語能力,呆愣地坐在地上,‘死嬰’兩個字充斥她的腦中,久久無法回神。
“怎麼回事。”
這時,一道厲聲怒斥橫空劃破所有人的注意和思緒,見到來人都驚恐萬分地跪在地上,齊聲道:“奴才(奴婢)見過皇上。”
麗妃見到夏賢射過來狠戾地目光,嚇的渾身一顫,癱軟地坐在地上,驚恐地搖着頭,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夏賢的目光轉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顏夕,見到她沉痛的目光,心臟驀地一痛,厲聲呵斥:“你們還不將娘娘扶起來。”
瓔珞和冬兒聞言趕緊拉住顏夕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她們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金華殿裡沒有人敢提及‘死胎’的事情,娘娘到底從哪裡聽來的?
顏夕微微轉動眸色,抽出雙臂,一步一步地向夏賢走去,目光緊緊地盯着他一瞬不瞬。
突然,她抓住他的衣襟,問道:“瑜兒呢?你將她送走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焦急地彷彿想要確定什麼,揪着他的衣襟仰着臉望着他,絕望的瞳色中卻又閃爍着一絲希冀的微光。
看着這樣的人兒,夏賢心中鈍痛,半晌,開口說道:“是,我將她送走了,送到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不願見到我,甚至恨我入骨,我亦無話可說。”
他的指尖輕柔的撫摸着她的髮絲,神色平靜淡然,充滿磁性地聲音隱藏一股讓人寧靜安詳的撫慰。
“不,沒關係,你不告訴我自己去找,我要去找瑜兒,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說着,她鬆開手,腳步輕移一下便被夏賢勾住纖腰攬進懷中,語氣低沉:“不許去。”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女兒,我要去找她,放開,放開――。”顏夕突然發狂,憤恨地捶打着夏賢的胸膛拼命掙扎着,四周的一切彷彿與她無關,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一片死寂。
驀然,腦中想起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可惜老天有眼,讓她生下一個死嬰,死嬰,死嬰……”這兩個字不斷徘徊在她的耳邊,擊碎她最後緊繃地心絃。
“我的孩子死了,是不是?她是死胎,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啊啊。”顏夕吶喊着,質問着,一聲聲聲嘶力竭地喊聲迴盪在山石嶙峋之間,絕望、悲慟。
夏賢神色沉痛,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在她的耳邊說着:“夕兒,夕兒,你冷靜點,她沒死,沒死,是我想獨佔你,想讓你只屬於我一個人,是我容不下她,是我將她送走了,你要恨就恨我吧,恨我吧。”
“啊啊啊――”顏夕哭喊着,她想欺騙自己,想相信夏賢所說的話,但是她卻又如此清楚的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罷了。
她的孩子沒了,還沒來及看這個世界一眼,便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
因爲,她是個死胎。
顏夕再也承受不住,雙手緊緊揪着夏賢的衣襟,頭埋進他的懷中失聲痛哭:“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啊啊啊――”
瑜兒,瑜兒,我的孩子,我的女兒,爲什麼要將她帶走,爲什麼,到底爲什麼?
夏賢抱着她沉默不語,他寧願她恨他,也不願看到她這般痛不欲生,彷彿對世上的一切都絕望。
周圍的人一動不動地看着兩個人緊緊相擁着,聽着顏夕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看着夏賢痛苦不堪心疼不已的神色,這一幕,仿若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夏霖站在不遠處,眼中無一絲波瀾,逐漸地,一抹銳利寒冷地光芒一閃而過,身側的雙手緊握,散發出濃烈的危險氣息,隨即轉身離開。
夜已深,整個金華殿燈火通明,寢殿內,只聽到兩個人的對話。
“孩子呢?”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她甚至連孩子的第一面和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失蹤了。”他知道她問的是孩子的屍體,但是他封閉城門,派遣五千精兵挨家挨戶嚴查,卻沒有任何消息。
整個寢殿陷入一片寂靜中。
雕刻精美奢華的牀榻上,四周圍着淺粉色的輕紗羅曼,在橘色的燭光下顯得柔和縹緲,牀上的人兒靜靜地躺着,緊蹙地眉宇間,有着淡淡地憂傷,眼眶周圍紅腫,每一次的呼吸都格外的沉重。
夏賢坐在牀邊安靜地望着她,眼中盡是不捨與不忍之色,他擡起手,指尖輕輕地掠過她的睫毛,鼻翼,臉頰以及紅脣,彷彿要將她的模樣重新的刻畫一遍,滲入肌膚每一處感官,烙印在心中。
“夕兒,我該拿你如何是好?你要怎樣才肯留在我身邊,要我怎麼做才肯接受我?”
十個月的小奶娃,肥胖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往嘴裡塞,用那幾顆爲數不多的乳牙慢慢地磨,她的口水流出,沾溼了他的手掌,卻還沾沾自喜的開心的笑着。
一歲的時候,便聽到她口齒不清地第一次叫他哥哥,當時他覺得整顆心都被填滿,溫暖而甜蜜,就算付出他的生命亦是甘願。
兩歲的時候,他才發現她只會爬行,從未教她如何行走,他親自扶着她的小胳膊耐心地教她,看到她歡快的倒騰着小腿努力的學走路,他亦是覺得非常滿足和自豪;看到她摔倒在地,更是心痛難忍,她所在之處,都會鋪上寬大柔軟的絨毯,寸步不離的護在她的身邊,直到她不再摔倒。
他小心翼翼的呵護着,直到她七歲那年,親眼看到她被一個老虞婆勒住脖子,眼中的恐懼和痛苦徹底讓他瘋了,那時的自己,只想用盡最殘忍的方法對付企圖傷害她的人,要讓那人生不如死。
這是他細心呵護養大的人兒,是他的心,他的命,他存在的意義,是他的一切,絕不容許,也絕不會原諒膽敢傷她的人,即便那人是自己名義上的母親。
十歲那年,他親手種了一顆桃花樹,只爲了她,她對他說,最喜歡他,要永遠留在他的身邊。這句話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他陪伴她成長,走過漫長的十七年,卻沒想到,他們竟會變得這般陌生遙遠,即使她近在咫尺,但是心卻讓他遙不可及。
“沒有你,我會活的更好。”
“我今生只愛蘇瑾一人。”
“我永遠都不會愛你。”
每一句都刺入骨髓,讓他沉痛到無以復加,幾次三番將他所有的幻想全部打破,無情狠絕 。
“無論我如何努力,都回不到從前,是不是,夕兒。”夏賢溫柔的撫去掛在她的眼角的淚水,柔聲輕緩地呢喃。
直到橘色的燭火照射在牆上孤寂的身影漸漸地淡去,消失……
顏夕濃密捲翹的睫毛輕輕地顫動兩下,慢慢地睜開,眸色不似初醒時的朦朧,清亮的眸光閃動着異樣的光彩,良久,她轉過頭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眼角滑過兩行清淚。
雲賢,今生是我欠了你和顏夕的情,若有來生,我定當奉還,萬死不辭。
翌日一早,雕刻精緻的窗戶被一雙纖柔白皙的手推開,清晨新鮮的芳草香氣瞬間撲面而來,顏夕望着柔和溫暖的晨光,卻怎樣也無法消除眉宇間的惆悵與哀傷。
此時,寢室的房門被打開,瓔珞見狀,連忙走過來,扶着她擔憂地說道:“娘娘,您怎麼起來了,您的身子還沒好,要多休息才行。”
顏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我已經好多了。”昨日乍然聽到那樣的消息,對她的衝擊太大,很多事情還沒弄明白便失去了理智。
但是,她是醫生,絕對不會相信孩子是死胎,肯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一定是的。
“瓔珞,你去把霖兒叫來,我有話問他。”顏夕對瓔珞說道。
“是,娘娘。”
偏殿的內室裡,只有夏霖與顏夕兩人相對而坐,顏夕開口問道:“霖兒,當時到底是怎麼情況,你要事無鉅細全部告訴我。”
夏霖看着她點了點頭,開始娓娓道來。
當時他將孩子取出便交給守候一旁的老嬤嬤,然後便開始爲雲姐姐做縫合,可是他沒有聽到孩子哭聲,卻是聽到老嬤嬤突然大喊:“是死胎。”
一句話,便讓所有人陷入恐慌之中,但是他當時無暇分身,便眼睜睜地看着老嬤嬤將孩子抱了出去。
“事後,我也曾懷疑過,瑜兒是我親自拿出來的,我能感受她的生命,她不是死胎。”夏霖說道,做爲醫者,他絕不相信那是一個死胎。
“可是,皇上將我軟禁,事後瑜兒的便是後宮的禁忌,誰也不敢提,不敢問,我更不敢將真相告訴雲姐姐你,便自己暗中調查,發現很多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