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封晏,與他共用一個身體十年,彼此厭惡爭奪獨佔這個身體,想要驅逐毀滅對方,可是現在,他救了他。
突然,一種熟悉的感覺驀地涌上心頭,是啊,十年前月圓之夜亦是如此,那個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分爲二,不再完整,也是在那個時候,這個男人出現了。
但是此刻卻有不同的感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曾經放棄過一次,這次絕對不會再放手了。”封晏的氣息依舊冰冷,聲音中卻有着柔和的溫度。
“夕兒是我的。”蘇瑾冷聲道。
說完,驀地,腦中浮現出顏夕悲傷無助的望着他,對他說:“阿瑾,我能愛他嗎?我可以嗎?我可以同時愛上蘇瑾和封晏嗎?可以嗎?”
心,如被數萬根針刺痛,明知道夕兒內心的痛苦,他卻沒有回答,他實在做不到,夕兒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唯有她不會交給任何人。
封晏閉着眼睛,一同共享着這個身體殘留的記憶,脣角微微的勾起,笑了。
這就足夠了,他再也不會放手。
“你……”看着封晏逐漸消失的身體,蘇瑾微微地蹙眉,低下頭髮現自己的身體竟然也開始逐漸變得透明,然後兩道身影消失在一片光明之中。
“夕兒。”突然,一聲吶喊,赤紅的眼中一片清明,彷彿過了許久,定眼一看眼前發生的一切也只是眨眼之間。
清麗的身影向下墜落……
君陌染呼吸一窒,毫不猶豫的跳下了城樓,此時的他腦中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做出了最真實的反應。
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中,一隻手環住她的纖腰,另一手扣住她的頭,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將她保護起來。
“王爺。”弘日驚恐的大喊一聲,卻爲時已晚。
墜落的一瞬間心臟驟然一緊,整個人慢慢地落下去,顏夕知道一切都將在落地時候結束,她的人生,還有她所愛的人。
她看到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心臟亦是快速的跳動,腦中飛快的閃爍着各種各樣的畫面,來到這個世界所發生的種種事情。
與阿瑾的初次見面被他調戲,兩人許下婚約,他帶着十里長街的聘禮到安遠候府下聘,爲她出頭惡治安遠候夫人和雲顏夏。
還有與阿晏的初次見面,只因爲說了阿瑾的名字,竟然差點被他掐死,可是誰又想到與他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直到他消失不見。
淚一滴一滴的落下,此時此刻,她的腦中竟只要他們的身影,還有那個未曾蒙面的女兒。
她不想離開他們,不想就這樣帶着遺憾和牽掛離開,不要,不要……阿瑾,阿晏,救救我。
突然,她的手被抓住,整個人陷入寬大的胸膛,她眼中驚喜的擡頭望去,霎時將她心中燃起的希望全部打破。
“放開我,放開。”她不能再讓他抓住去威脅阿瑾,她寧願死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阿瑾。
君陌染腳尖輕點另一隻腳,施展輕功儘量緩衝重力減緩傷害,只是懷裡的人奮力的掙扎,快速在空中下落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下墜的速度變得更加快速。
他餘光瞥見地面上的一點寒光,運轉內力將兩人的身體翻轉,背部朝下,將掙扎的人兒整個人攬進懷中,然後在她的耳邊低喃的聲音:“別怕,有我在。”
聞言,顏夕驀地一怔,忘記了掙扎,一種複雜的情緒油然而生,只是還來不及多想,全身受到劇烈的身體劇烈的碰撞,整個人飛了出去,在地上翻滾幾下。
她只覺得顱內激烈的晃動,五臟六腑受到極致的壓迫,她感覺不到疼痛,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見分不清了,唯有在受到衝擊的時候耳邊傳來的一聲悶哼,猶如還在耳邊徘徊不去。
她要死了嗎?
夕兒,夕兒,夕兒……
是誰?
誰在叫她?
夕兒,夕兒。
好熟悉的聲音,到底是誰在叫她?
她覺得的呼吸開始逐漸平穩,可是耳邊傳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是,是阿瑾,是阿瑾在叫她。
阿瑾,阿瑾。
顏夕吃力的慢慢爬起來,頭暈目眩地尋着聲音的來源望去,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騎着什麼向她奔來,越來越近。
“阿,阿瑾,阿瑾。”
她分不清楚身處何地,發生了何事,全身軟綿綿的失了力氣,然而耳邊不停傳來他呼喚的聲音。
阿瑾在叫她,她要去找他,她幾乎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踉蹌着身子亦步亦趨的慢慢地朝着前方的影子一點點邁步走去。
阿瑾,阿瑾。
“不,不要走。”一邊傳來微弱的聲音。
君陌染躺在地上,一隻斷箭直直地插進他左邊的小腿上,鮮血染紅了半條腿,儘管以輕功內力做爲緩衝,仍然受到了嚴重的撞擊,全身受到了重創,就連動一下都感到劇痛。
他看着女子拖着受傷的身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另一個男人走去,離他越來越遠,內心感到恐懼,不甘,憤怒等參雜着各種情緒。
她是他的,他不能讓她走,絕不會放她離開,絕對不行。
他驅動着身體,體內傳來劇烈的疼痛使他冷汗淋漓,豆大的汗珠從額際上一顆一顆落下,胳肘支撐着地面,半個身子微微地坐起來。
他伸出手,緩緩地費力地朝着女子伸去……
顏夕停下腳步望着不遠處,瑩亮的眸光將思慕眷戀的人的模樣清晰的映在瞳孔中,心中一陣驚喜。
他就在眼前,阿瑾就在那裡。
她提起羅裙,腳下狠狠點地,起步向前跑去。
風,吹起了她的裙襬,輕柔絲滑的裙角落進一隻手掌之中,猶如捕捉不到的風,從掌心中滑出,隨着人兒一起飄離遠去。
“研兒,不要走。”君陌染勉強半支撐着身體,伸出手心空空如也,亦是如同他的心,空虛,落寞,疼痛,一無所有,只是眼睜睜地看着人兒奔向另一個男人的背影而無力阻止。
他的眼中是無盡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