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到達滄月的第一日便能遇上這樣的陣仗,皇姐,看來今晚你是真的不能到攝政王府拜訪了。”百里逸脣角噬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輕鬆閒適,似對眼前肅殺的場面毫不在意。
百里玥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一臉不鬱。而跟隨而來的兩方侍衛早在看清這羣黑衣人之時便快速圍到了轎子前方,保護身後這對於兩國來說都可算是至關重要的四位主子。
“皇兄,你說這些人的目標是我們呢,還是邊上的兩位客人?”龍軒逸輕搖着紙扇,掃了一眼對面亮晃晃的尖刀,似笑非笑的問道。
“這個問題,我想你可以問問對面的那些人。”龍誠璧並不打算在這些刺客身上浪費時間,臨出門之前那人曾讓他今晚早些回去,若是回去晚了,那人又該你擔心了。
右手一揮,刺耳的打鬥聲瞬間打破了午夜的寧靜。刀光劍影間,四個人神色自若。
眼見着那些黑衣人在侍衛們的包圍之下步步後退,龍軒逸興致缺缺的打了個哈欠。然而,下一秒,幾道響亮的破空聲便迅速打破了眼前的局面。
砰的幾聲悶響,幾道身影飛身而起,快速的躍上街道兩邊的屋頂,龍軒逸與龍誠璧隔檐而立,百里逸則環抱着百里玥的腰身落在對面的屋檐之上,防止沒有半分武藝的百里玥從上面跌下。
街道之上,剛纔四人所坐的轎子早被箭矢插成了刺蝟,不難想象,剛纔那一瞬他們若是沒有躲開,會是怎樣的下場。
“哎呀呀,看樣子,他們的目標不是他們也不是我們,而是我們四個。”龍軒逸微眯着眼睛望着那些轎子殘骸,低低一笑,語調之中卻摻了幾分危險。
龍誠璧沒有說話,手腕一翻,掃過從側面朝他們再次射來的箭矢,利刃破空,長箭倒飛,側面屋頂的陰暗處頃刻傳來幾道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因着剛纔的那陣箭雨,原本纏鬥着的侍衛與黑衣人多數都被誤傷,不少更是倒地不起,但很快的又一隊的黑衣人蜂擁而上,而且從身手上看這一隊的黑衣人與剛纔的那一隊根本不在一個級別。
“看樣子是有備而來。”百里逸攬着百里玥擰了擰眉,擡眸看了一眼對面的兩人。
龍誠璧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挑了挑眉,重新將目光移回下方。幾人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詫異的發現下面纏鬥對象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變成了兩夥黑衣人。
“皇兄的暗衛果真是無處不在。”龍軒逸愉悅的吹了個口哨,悠閒的看着下面的局勢再起變化。
這就是滄月皇朝僅由攝政王培育統攝的暗衛?百里逸眼中不着痕跡的劃過一抹亮光,脣邊的笑意越發加深。
因着暗衛的加入,暴露了行蹤的弓箭手與那些突襲的黑衣人接連落馬,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下面的打鬥便接近了尾聲。
“王爺。”一劍刺穿最後一個黑衣人的心臟,李勝轉頭朝着龍誠璧行禮。
龍誠璧等人從屋頂上落下,望着地上或死或傷的黑衣人,冷笑道:“活口呢?”
“在這。”李勝讓開道路,讓身後的幾名暗衛押着幾名故意留下的活口上前。
“主使者?”龍誠璧雙眸一凜,凌厲的鳳眸顯露出幾分森冷的寒意,讓邊上的幾人禁不住渾身一顫。
被逼着跪倒在地上,低着頭的幾名黑衣人卻並未因此屈服,咬着牙別過臉去,分明是不願供出主謀之人。
龍軒逸見狀發出一聲譏笑:“皇兄,看樣子不給這些刺客一點教訓,他們是不會說的。”
“這還不簡單?”龍誠璧還未答話,百里玥倒先接了過去,“挑斷他們的手筋腳筋,即便他們不願說,也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嚴刑拷打,到時候還不是你們想問什麼,就能知道什麼?”
龍軒逸怔了怔,沒想到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啊!只這一句話,他對這個女人的強悍便又多了一層瞭解。
“好主意。”龍誠璧卻對這個主意非常贊同,朝着幾名暗衛使了個眼色,幾人會意的抽出利劍朝着那幾名黑衣人走了過去。
尖銳的刀光從眼前一晃而過,龍誠璧等人本能的感到了危險的到來。
“王爺小心!”風馳電掣之際,幾聲驚呼乍起,幾道身影快速的擋在了四個人的面前。
噹——清脆的撞擊聲從幾人面前傳出,幾枚淬了毒的銀色飛鏢落地的一瞬,那幾個趁勢偷襲的黑衣人也被暗衛們砍倒在地,失了生息。
“素月,你怎麼在這裡?”龍軒逸詫異的望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眼中滿是驚喜。
素月將手中之劍往回一收,抱拳回道:“王妃不放心王爺,讓奴婢跟着王爺一同前來,暗中保護王爺。”
“瑤兒?”龍誠璧凌厲的鳳眸之中掠過一絲訝異與溫和。
“公主沒事吧?”另外一側,李勝看了一眼被自己擋在身後,有些驚魂未定的女子,出聲問道。
百里玥猛然驚醒,才發現剛纔擋在自己面前的並非百里逸,而是一個面容俊秀的陌生男人。
“沒……沒事。”不知爲何,在這個男人略顯擔憂的注視下,剛纔還能夠擡頭挺胸與龍誠璧對峙的百里玥,臉上竟然出現了幾分不好意思。
好在此刻唯一的觀看之人並沒有在意,得到回答微鬆了口氣,便回到了龍誠璧身邊嚴陣以待。
與此同時,聽到幾人提及蘇紫瑤的百里玥也快速的將自己剛纔的異樣拋到了腦後,只道剛纔那一瞬的怪異感覺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王妃?這位姑娘是王妃身邊之人?”百里玥眼中也浮上了幾分訝異,隨之升起的卻是對這位從自己抵達滄月便不斷聽聞,卻至今爲止都還不曾見面的女子的好奇。
“王爺的王妃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還能預料王爺會遇上麻煩。”百里逸聞言也微笑的插了一句,眼中也泛起了幾分與百里玥相似的興趣。
龍誠璧沒有在意百里逸話中的調侃,朝着素月使了個眼色,讓她回到龍軒逸的身後,爾後掃了一眼因着剛纔的意外而全部倒地的黑衣人。
“稟王爺,他們的口中事先藏了毒,剛纔最後一擊失敗,已全部服毒自盡。”
“全死了?那豈不是死無對證?”百里玥盯着地上的那些死士,眼中滿是惋惜。
百里逸揚脣一笑:“風巖皇室在踏足滄月的第一日便遇上陰謀暗殺,滄月是否該給風巖一個合理的解釋?”
“此事既發生在滄月境內,本王自然不會置之不理。今日天色已晚,兩位殿下折騰一天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此事滄月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給風巖一個滿意的答覆。”
“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百里逸迎視着龍誠璧的視線,莞爾一笑。
同一時刻,滄月皇宮之內更是不甚平靜,蘇錦瑟剛帶着一肚子氣從接風宴上踏進欒鳳閣,便見雪雁一臉無措的朝她走了過來。
“什麼?小公主又發燒?...
了,孔太醫呢?”剛一聽完雪雁的話語,蘇錦瑟雙眸一縮,驚惶地問道。
“娘娘不要着急,奴婢已經着人去請了,應該一會就到了。”
蘇錦瑟臉色微變,越過雪雁便往裡面走,雪雁慌忙跟上。
搖籃中的孩子嬌小瘦弱,白皙的臉龐因着低燒而泛着淡淡的紅色,小腦袋不適的往邊上蹭着。
蘇錦瑟伸手撫上孩子的額頭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燒的?”
“一刻之前,奴婢不過離開一會,去小廚房取小公主的吃食,小公主便燒起來了。”
“孔太醫呢?怎麼還沒來?”感覺手下的溫度越來越高,蘇錦瑟按耐不住的低吼了起來。
“來了來了,孔太醫來了。”雪雁被她吼得渾身一僵,剛一回頭便見孔肖提着藥箱進來,忙歡喜的喚道,一副見了救兵的模樣。
孔肖似乎對這個孩子生病之事早已駕輕就熟,簡單地朝着蘇錦瑟行了禮便上前查看小公主的病情。
眼見孔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蘇錦瑟的心也被提了起來,幾乎是在孔肖將手從小公主身上移開的一瞬便發問:“怎麼樣?”
孔肖嘆息的搖了搖頭,蘇錦瑟的臉刷的一下子白了:“不可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靜妃娘娘,臣早就說過,小公主先天不足,加上娘娘懷小公主之時,被那頭幾個月的麝香侵蝕了身體,能撐到現在已屬不易。”
“本宮不管,本宮不管,小公主不能有事,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孔太醫你救救她,救救本宮的孩子。”
“臣無能。”
“廢物,全都是廢物。”短短三個字,讓蘇錦瑟瞬間激動了起來,一腳踹翻搖籃邊上的桌椅,嚇得滿宮的丫頭全都跪倒在地,噤若寒蟬。
“廢物……都是廢物,你們都是怎麼照顧小公主的,小公主若是有事,本宮讓你們所有人陪葬!”
“娘娘……”面對蘇錦瑟的失控,孔肖仍舊一臉的平靜,不疾不徐的說道,“即便娘娘殺了微臣,殺了滿宮的宮女太監,也救不回小公主。小公主的病症乃是孃胎裡面帶出來的,便是大羅神仙也不得救啊!”
蘇錦瑟惡狠狠地盯着孔肖看了好一會,深吸了幾口氣纔算是緩了過來,麻木的轉過身看着那虛弱異常的孩子,淚水止不住的跌出了眼眶。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蘇錦瑟跪倒在地,撫摸着孩子的臉頰哽咽的喚道,可惜早已顏顏一些的孩子根本給不了她絲毫的迴應。
靜靜的盯着自己的孩子看了許久,蘇錦瑟絕望了,右手緊扣着搖籃的邊緣,半晌才咬牙道:“還有多久……我的孩子還能活多久?”
孔肖一怔,忙道:“臣惶恐,就算拼盡一生醫術,照小公主這樣的情況,最多也保不住小公主超過半月。”
“半月……”蘇錦瑟望着搖籃中的孩子,失神的呢喃着這最後的期限,伸手掩住了雙眸。
“娘娘……”雪雁擔憂的喚道。
“出去。”
“娘娘,你……”
“本宮叫你們出去,全都出去!”蘇錦瑟赤紅着雙眸,惡狠狠地掃了室內的衆人一眼,像極了一隻護犢子的母獸,隨時準備躍起咬殺邊上覬覦她孩子的所有人。
衆人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終是不敢再說什麼,垂頭躬身離去。
眼見室內所有人盡皆退去,蘇錦瑟猙獰的表情漸漸褪去,雙眸一眨不眨的望着被她搶到懷中的孩子,就這麼呆坐着聽着孩子虛弱的呼吸。
良久,纔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伸手撫上孩子稚嫩的臉龐,狀若嘲諷的低低笑了起來。
“我費盡心機,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才生下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呵呵……這算什麼?報應?”蘇錦瑟狀若瘋癲的顫抖了起來,“白費了,我做的一切都白費了。這個孩子,這個被外面傳言非皇室血統的孩子……哈哈哈……沒了你,我就又得過回那生不如死的生活了。不,絕不可能!”
蘇錦瑟將臉湊近孩子潮紅的側臉之上蹭了蹭,握着孩子的手卻幾近掐出血來:“我做了那麼多努力才爬到今天這個地位,決不能就這麼掉下去。我發過誓,總有一天,要讓所有瞧不起我的人,所有小看我的人全都跪在我的腳下。可是……不夠,還不夠。”
蘇錦瑟渾身顫抖的捧着懷中的孩子:“孩子你知道嗎?今天母妃去參加接風宴,連一個鄰國的公主都敢對母妃指手畫腳,百般羞辱。你知道孃親有多嗎?所以你會明白的,對吧?你是個好孩子,乖孩子,不是母妃不想保你,是母妃真的保不住你了。所以既然保不住了,臨走前你就在=再爲母妃做最後一件事情好不好?就當……就當成全了我們今生的母女情分,你這麼乖,一定會原諒母妃的,對嗎?”
說完,蘇錦瑟將頭埋進孩子的脖頸悶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混雜着哭泣的大笑,笑過之後,蘇錦瑟將頭緩緩地擡了起來。
燭光搖曳,倒映出那雙佈滿血絲的水色雙眸,照亮眸子裡面滿溢的怨恨與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