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誠璧回來的時候,蘇紫瑤剛用過晚膳,臥在臥榻之上消食,感覺身後按摩的手略略重了些,不由得往後看了一眼笑道:“回來了?”
“今日怎麼這麼早便用了晚膳?”
“今日多走了幾步路,餓得早。”蘇紫瑤避開龍誠璧探究的目光,低聲道,“新近剛得了一副白玉檀木棋盤,誠璧可有興趣來一盤?”
龍誠璧收回視線點了點頭,蘇紫瑤招呼着素月將棋盤擺上。
白玉做的棋子滲得指尖微涼,卻讓微熱的頭腦清醒了不少,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男子。搖曳的燈光打在那人俊美無濤的側臉上,這樣的一個男人註定成爲衆多女子爭搶的對象,而她今後也會成爲其中的一員嗎?
龍誠璧若有所覺的擡起頭,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相視一笑。然而這一笑在他看清蘇紫瑤頭上的步搖之時出現了一絲刻痕。
“這根步搖看上去很眼熟。”微眯着眼看清步搖上面的紋飾,龍誠璧幽幽的說道。
“這根步搖乃是大理寺少卿夫人贈予瑤兒的謝禮,誠璧不喜歡?”蘇紫瑤側着臉看他,步搖上的琉璃珠子貼在臉頰之上,染上了幾分涼意。
“瑤兒天資國色,自然是帶什麼都好看。不過這步搖終是走動的時候最好看,瑤兒可願走幾步讓本王開開眼?”
蘇紫瑤怔了怔,起身朝裡面走了幾步,爾後從裡間緩緩走了出來。
少女頭上挽着一個高椎髻,墨色的長髮柔順的垂在身前,髮髻邊緣站着一根紫晶牡丹流蘇步搖,少女走動之時體態婀娜,腳底步步生蓮,帶動頭上的步搖也微微搖曳起來,琉璃映照着燭光發出淡淡的華光照在少女清致嬌豔,嫣然綽約的臉上,更爲動人嫵媚。少女的一顰一笑,秋波流轉都足以抓住任何一個男人的心。
饒是龍誠璧也少有的失了會神,握着蘇紫瑤伸過來的手順勢將她攬入了懷中,那一刻龍誠璧忽然有種衝動:“真想就這樣把你藏起來,讓所有人都看不到。”
聽着他霸道的言語,蘇紫瑤莞爾一笑,放鬆了身體窩在他的懷中,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出去面對那些心懷叵測之人。但她沒得選擇,那些人不會放過她,而她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們,從她重生的那一刻,她便註定身陷這一怪圈。
“這支步搖價值不菲,少卿夫人無故合該不會送你這麼貴重的禮物。”抱着蘇紫瑤溫存了片刻,龍誠璧攬着蘇紫瑤的腰問道。
“昨日少卿夫人在慶宴上醉了酒,剛好遇上了我,我便着人把她送了回去。今日醒了酒便特地帶了謝禮前來道謝。”
“這般說來,瑤兒如今和這少卿夫人也算是相識了。”
發覺他話中有話,蘇紫瑤轉頭與他對視,卻見他同樣盯着自己的眼睛道:“大理寺少卿的夫人曲非卿乃是原威武大將軍曲相元的女兒,當年曲相元在朝中的地位不亞於今日的左相。曲相元雖已過世多時,但是朝中不少官員還是當年曲相元提拔上來的舊部。”
蘇紫瑤一愣,沒想到那個剛毅女子來頭竟這般大,而且看龍誠璧的意思,難道是想借着自己去拉攏曲非卿不成?
像是看清蘇紫瑤的疑問,龍誠璧主動替她解惑:“曲非卿不只孃家勢力盤枝錯節,她如今所嫁的夫君大理寺少卿薛毅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薛毅!蘇紫瑤雙眸猛地一縮,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不,該說是如雷貫耳纔是。
如今此人或許還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大理寺少卿,但來自後世的蘇紫瑤知道在不久的未來龍誠璧登基之後,此人將會是他手下最得力的謀臣。原來從這麼早開始,龍誠璧便已經開始籠絡朝中的官員了嗎?那也就是說,龍誠璧謀反之日臨近了?
“誠璧的意思是想讓瑤兒……”蘇紫瑤裝出一副吃驚的模樣,欲言又止的盯着龍誠璧問道。
“本王的瑤兒聰慧精明,自然能夠明白本王的意思。”龍誠璧含笑着偷了個香,明言確定了蘇紫瑤心中所想。
微微一笑,柔若無骨的手纏上了龍誠璧的脖子:“既然是誠璧的意思,瑤兒定當全力以赴,不負厚望。”
感覺腰身上的手略略收緊了些,蘇紫瑤順勢將頭埋進了龍誠璧的肩頭,閉目掩去眼中的若有所思,或許她在俘獲這個男人的同時,也該好好的想想該如何在朝堂之中也收攏一些勢力了,畢竟那個人的父親也是朝堂之上舉足輕重的人,不是嗎?
“二姨娘。”剛從姣梨館走出,喬雪薇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喚,轉頭一看,卻是蔣玢嬈身邊的大丫頭盼兒。
“可是妹妹有什麼吩咐?”喬雪薇看着盼兒微微笑道。
盼兒躬身行了個禮笑道:“小姐吩咐奴婢,來找二姨娘商量些要事。”
喬雪薇聽盼兒言辭閃爍,心中登時跟明鏡似的,揮手對邊上的月娥道:“我待會要到東苑去賞花,你幫我回去拿件外衣外衣過來。”
“是。”月娥也是個機靈的丫頭,忙帶着身後的一干人向遠處走去。
“人都走了,你有什麼話便說吧。”
“奴婢知曉二姨娘心中有氣。年前王爺不知從何處帶了個不清不白的王妃回來,而如今三姨娘又有了孩子,深受太妃的喜愛。二姨娘您在這府中的地位可是大不如前了,難道二姨娘就不準備做點什麼來保全自己在這府中的位置?”盼兒低聲說道,臉上早沒了平日在蔣玢嬈身邊的安靜模樣,眉眼間都瀰漫着一股子狡詐。
喬雪薇微微一怔,臉上的笑意褪去,看着盼兒那雙促狹的眸子,不由得升起了幾分戒備:“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二姨娘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心存疑慮?”盼兒莞爾一笑,盯着喬雪薇瞬變的臉續又說道:“王爺寵愛異域女子,亂了心神,三姨娘身懷有孕,仗着太妃的疼愛目中無人,她二人這般轄制於您,您就當真甘心?”
“別說了。”喬雪薇臉色煞白,低喝一聲,“嬈兒是你的主子。”
盼兒不屑的頂回去:“奴婢的主子在宮中,這裡不曾有奴婢的主子。”
喬雪薇雙眸猛地瞪大,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盼兒,原來自己竟是看走了眼!宮裡人的手竟然早就伸進了這府裡。
深吸了一口氣,喬雪薇復又問道:“你的主子是誰?”
“這點恕奴婢不能告訴二姨娘,但有一點奴婢能夠告訴二姨娘。此次,奴婢是來幫二姨娘的。”
“幫我,怎麼幫我?”喬雪薇眯起了眼,可不敢相信這個背主的奴才會真心幫助自己。
“奴婢的主子看不慣有人在這王府之中橫行無道,二姨娘只怕也因着某人的專寵心有怨念,如今這三姨娘有孕便是一次最好的機會。”盼兒觀察着喬雪薇臉上的表情,看清她已經開始有所動搖,續又笑道,“是要這樣碌碌無爲的在這王府之中呆到年老無人問津,還是一下子除去兩個心頭大患,相信二姨娘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可是三姨娘腹中的孩子……”喬雪薇確實的動搖,但理智還是告訴她這樣的做法太過冒險了,一旦暴露,她只怕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了。
“三姨娘腹中的孩子只有這個用途,難不成二姨娘真甘心就這麼看着三姨娘生下腹中胎兒之後,藉着胎兒重獲王爺的寵愛?”盼兒打斷喬雪薇的話,語重心長的勸道。
喬雪薇沉默了下來,望了一眼身後的圍牆,那一瞬她忽然覺得這扇牆不知何時被染成了一幕幕的豔紅,殘忍可怖卻又妖冶誘惑,引誘着所有人趨之若鶩。
碧淵找到蘇紫瑤的時候,蘇紫瑤正帶着葉秋芙於瀟湘館閒坐,葉秋芙好奇地撫弄着蕭茹玉的那把九霄環佩,愛嬌的纏着蕭茹玉教她學琴。
“小姐。”碧淵見三人正在談笑,低喚了一聲,朝着兩位姨娘點了點頭,便俯身到蘇紫瑤耳邊低語了幾句。
蘇紫瑤聽完笑意微斂,揮手讓她先出去,爾後朝蕭茹玉笑道:“府中有些事情需我親自處理,芙兒便先留在這裡與姐姐學琴,我先離開一會。”
蕭茹玉也樂着有人留在這陪着自己,再加上葉秋芙少女心性,讓她想起了自己夭折的那個孩子,更是從心底喜歡,遂笑道:“妹妹事務繁忙,先回去吧。芙兒待會玩得累了,我會着人送她回去的。”
蘇紫瑤點了點頭,摸了摸葉秋芙的頭,便帶着碧淵先行離開。
“她真的這麼說?”一回到聽雪軒,蘇紫瑤便止住腳步低聲問道。
“千真萬確,今日二姨娘去看望三姨娘,前腳剛走出姣梨館,後腳盼兒便跟了上去,跟二姨娘說了好些話。”
蘇紫瑤沉吟了片刻,忽然冷笑道:“我道蔣玢嬈早不懷晚不懷,偏偏這個時候懷,原來是某些人費心安排的緣故。”
算起來蔣玢嬈懷孕的時間剛好是在新歲夜宴之後不久,蘇紫瑤本以爲是巧合,如今看來竟是某人刻意爲之,爲的不過是藉由這個孩子來謀害自己。
“小姐,那些人有備而來,我們是否該避嫌?讓安姨娘……”
“不……”蘇紫瑤伸手掐了一朵剛剛綻放的狐尾百合,眼中掠過一抹冷厲:“非但不能讓安瑾言停手,我們還需要再適當的加一把火。”
鋒利的指甲將那嬌嫩的花蕊一點一點的割碎,蘇紫瑤微揚的眼角處透出了幾分危險。想算計我?我便讓你們自相殘殺,誰也得不了好!
“吩咐喬雪薇身邊的丫頭,時刻注意着喬雪薇的動靜,一有異常即刻來報。”
“是。”
窗外的春風開始漸漸改了方向,院中棲息的鳥兒也開始略有不安的啼叫着,好似在預兆着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