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驚起千堆浪,孔肖的一句話讓原本或圍觀、或憤慨、或擔憂的衆人一下子全都沉默了下來,驚詫的望着蘇錦瑟的肚子。
“麝香?你是說我的體內吸入了麝香?!”蘇錦瑟率先回過神來,幾近尖叫的喊叫讓在場衆人險些捂住耳朵。
孔肖怔了怔才道:“娘娘確有吸食麝香的痕跡。今日娘娘之所以動了胎氣,並非娘娘跌倒之時磕着碰着,而是因爲娘娘受了驚嚇,導致胎兒不安。再加上體內的麝香正一點一點的掏空娘娘的身子,致使娘娘虛弱,臉色纔會這般難看,長此以往,娘娘這胎定然不保。”
孔肖擡頭看了一眼蘇錦瑟,又道:“娘娘近來是不是時常神思倦怠,食難下嚥,腹部也時常疼痛,隱隱有下墜之勢?”
蘇錦瑟聽完孔肖的話,臉色越發慘白如紙:“可是本宮找太醫前來,太醫只說是腹中胎兒活潑好動所致。本宮還想着孩子好動些也是好的,便……你這個庸醫,我的孩子若是有什麼事情,本宮定找你索命!”
眼見着蘇錦瑟像是明白了什麼,伸手想去抓那個早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老太醫,龍玄頤與蘇紫瑤慌忙拉住她的手勸慰道:“娘娘莫激動,對腹中胎兒不利。”
蘇紫瑤輕飄飄的一句話令蘇錦瑟渾身一僵,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暫時冷靜了下來,一雙眸子卻是死鉗着下方的太醫,恨不得將他徹底撕碎。
蘇紫瑤轉頭看了一眼柳若汐等人不甚好看的臉色,蹙眉道:“孔太醫既說娘娘吸入麝香已有一段時日,那孔太醫可查得出來娘娘所吸麝香來自何處?”
孔肖擡頭看了龍玄頤與柳若汐一眼。感到懷中之人的顫抖,龍玄頤低喝一聲:“說!”
“臣剛纔進這欒鳳閣便覺這閣中的薰香香味甚異,皇上能否容臣檢查下閣內的薰香?”
此話一出,蘇紫瑤便見夏青臉色變了一變,眼中不着痕跡的劃過一絲嘲諷。
“查。”龍玄頤朝着邊上的幾人使個眼色,不多時便有人捧了一份香灰遞給孔肖。
孔肖湊近鼻尖嗅了嗅,之後又若有所思的沾了沾上面的灰塵試了試味道,雙眸一亮道:“此香之中確實添加了少量的麝香,量少加之有其他香料混淆,極難辨認,需得是配香的行家裡手纔可調配出來。香中麝香雖少,但是積少成多,假以時日必得傷己龍胎。娘娘如今胎像已是不穩,只怕已經燃了有段時間了。”
柳若汐不着痕跡的閉了閉眼,心中已經知曉大勢已去。
蘇錦瑟臉色煞白,冷汗從她的臉上滑了下來,楚楚可憐的含着淚窩進龍玄頤的懷中:“皇上,您要爲臣妾和您的孩子做主啊!”
“欒鳳閣的薰香歸哪個丫頭管的?”龍玄頤攬着蘇錦瑟,仍帶稚氣的臉上染上了明顯的怒氣,竟與已經薨逝的龍痕意外的相似。
“是……是奴婢。”撲通一聲,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地上跪着的幾個丫頭吸引了過去。
“看樣子也不必再審了,這欒鳳閣裡面一個個賊喊捉賊,當真是將皇嫂當成冤大頭,也將我們當成了睜眼瞎。”龍軒逸狀若嬉笑的一句話,使得殿內的氣氛一下子又微妙了起來。
“夏青,本宮平日待你不薄,你就這麼報答我?”蘇錦瑟滿面淚痕,一臉受傷的看着那跪在地方不敢有絲毫反駁的婢子。
龍誠璧不着痕跡的握住回到他身邊的蘇紫瑤的手,微眯着眼看向地上的丫頭道:“太后和皇上是不是該給本王同王妃一個解釋?謀害皇嗣這樣大的罪名,本王同王妃實在是……擔待不起!”
柳若汐與龍玄頤的臉色盡皆一變,片刻之後纔將將目光投到太監手捧着的香灰之上,凝眉道:“一個個沒用的東西,沒看到殿裡現在還坐着兩個有孕在身的妃子嗎?還不把這害人的東西丟出去?”
語畢,走到夏青的面前道:“你還有什麼說的?”
“奴婢……奴婢……”柳若汐所站的位置恰好擋住所有人的看向夏青的視線,也恰好擋住所有人看向她的視線,故而蘇紫瑤等人只聽得到夏青抖得不甚清楚的嗓音,“奴婢知錯了,奴婢一時鬼迷心竅,纔會……纔會……”
“鬼迷心竅?一個丫頭會鬼迷心竅去謀害皇嗣?”能在這個時候這般若無其事的插嘴之人除了龍軒逸不作他想。
“奴婢……”
蘇紫瑤鳳眸微挑,看着柳若汐在那自編自演,眼中劃過一絲嘲諷,轉而將目光移到邊上那個比較膽小的丫頭身上,擡頭看了龍誠璧一眼。
龍誠璧怔了怔,順着蘇紫瑤的目光視線望去,心中瞭然,遂朝着龍軒逸使了個眼色。
“你這丫頭推了皇嫂,謀害皇嗣,當真罪該萬死。說,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若是如實說來,還能留你一條性命,若是有半分隱瞞……”龍軒逸冷哼一聲,愉悅的看着那丫頭因着他的話而猝然變色的臉。
“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夏青姐姐……夏青姐姐她……”紫鳶到底涉世不深,撒起謊來滿是猶疑,視線還不自覺的往邊上游移。
蘇紫瑤順着她目光投注的地方望去,雙眸微閃,朝着龍軒逸點了點頭。
“本王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宮裡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皇上太后,你們說是不是?”
龍玄頤遲疑了下,看了眼龍誠璧的臉色道:“來人,拖下去。”
“不要!”眼見幾個侍衛朝着這邊走了過來,紫鳶終於嚇到了,慘白着臉往邊上退去,伸手抓住龍軒逸的衣襬道,“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是夏青姐姐讓奴婢做的,都是夏青姐姐讓奴婢做的,說是……說是淑妃娘娘的意思,讓奴婢務必找機會除掉靜嬪娘娘肚子裡面的孩子。淑妃娘娘她……容不下這個孩子。”
“原來是後宮爭寵,殃及池魚啊。”龍軒逸不着痕跡的扯開緊揪着他衣襬的手,低聲冷笑道。
秦婉瑩的臉色刷的白了,柳若汐更是沒想到龍軒逸會將注意力投注到紫鳶的身上,本以爲能夠讓夏青扛下所有罪責,卻不想終究是……晚了一步。
“皇上,這丫頭冤枉臣妾,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害皇嗣啊!”秦婉瑩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慌忙衝到牀邊跪倒在地,伸手想要去拉龍玄頤的手,卻被他避過。
“你倒是真有膽子,自打你入宮以來便一直視靜嬪爲眼中釘,朕只道你是女子心性,也不多加責備。不想你嫉妒成性,看着靜嬪有孕變本加厲,竟連靜嬪腹中的孩子也不願放過,當真是心腸歹毒。”
“皇上……皇上……”秦婉瑩被龍玄頤這一番話罵的雙眸含淚,想要辯駁卻發現龍玄頤連個眼神都不樂意賞給她。
“姐姐,妹妹知道姐姐因爲妹妹家境貧寒,一直不待見妹妹,但是妹妹對姐姐素來禮待有加,希望姐姐有一日能夠真心接待妹妹。卻不想,姐姐竟這般容不下妹妹,連妹妹的孩子都不放過,還差點因此連累了蘭姐姐……”
蘇錦瑟似乎害怕如今的氣氛不夠僵,雙目垂淚的縮進龍玄頤的懷中,一臉的傷心。盡情的展現自己柔弱可人的一面不說,還不忘拉上沈笑蘭來貶低秦婉瑩,背後戳刀子真是戳的一點都不含糊。
果不其然,外面跟過來的那些百官以及殿內伺候的丫頭們看向蘇錦瑟的目光全都染上了幾分同情,相對的秦婉瑩在衆人眼中的形象也是一落千丈,尤其是在龍玄頤的眼中。
蘇錦瑟委屈的嚶嚶哭泣,秦婉瑩一臉怨毒無從發泄,跪倒在地上的幾個丫頭瑟瑟發抖,周圍觀看之人不動聲色,柳若汐心中雖然氣憤卻不置一詞,一臉淡定從容。
看着眼前的一切,蘇紫瑤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世淒涼的一幕幕,心頭不由得冷笑。
伸手扯了扯龍誠璧的衣袖,佯裝出一副倦怠柔弱的樣子道:“王爺,事情既已查清,我們是否可以離開了?留在這裡,妾身覺得很不安。”
知道蘇紫瑤這是懶得再看這場鬧劇,龍誠璧伸手攬住蘇紫瑤的腰身,將她的臉護進懷裡,隔絕了所有的視線,也更讓所有人看出了這次攝政王妃所受的委屈。
“太后,皇上,時候不早,王妃身上還帶着傷,臣先帶着她回府了,改日臣再帶着王妃入宮請罪。”語畢還若有所覺的掃了邊上一直插不上話的柳瑞海,眼中劃過一絲諷刺,“下次左相質疑本王之時,請拿出真憑實據。謀害皇嗣,密謀造反這八個大字,本王擔不起,攝政王府更擔不起。”
柳瑞海黑着臉,卻說不出半句反駁之語,只能不甘的別過頭去。
龍誠璧帶着蘇紫瑤堂而皇之的走出欒鳳閣,卻無人敢攔。這一次到底是皇家理虧,但礙於皇家顏面,絕不可能向攝政王府道歉。
但整個皇室都不會知道,就因爲這張打腫臉都要充胖子的顏面,不久之後,滄月便會開始傳出小皇帝避諱重臣,容不下對社稷有功、爲滄月打下半壁江山的攝政王爺的流言,而這個小小的流言終將成爲一切的導火索。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蘇紫瑤窩在龍誠璧的懷中,目光恰好掠過門邊一位臉色難看的臣子。蘇紫瑤看清他官服之上的花紋,眼中掠過一絲瞭然。
都察院左都御史秦素,秦婉瑩的生父。在女兒在裡面被衆人苛責之時,卻只能站在這裡鐵青的臉,裝作無動於衷的模樣,只因他知道他若是一出去,倒黴的便不再只是秦婉瑩一人,而會是整個秦家。
綱理倫常,父女親情,在這宮門朝堂之中,到底如此冰冷淒涼。
“啊……”剛一走出欒鳳閣,蘇紫瑤便覺身子一傾,一陣天旋地轉,她竟然又落進了龍誠璧的懷裡。
“王爺……”蘇紫瑤驚呼,“快把我放下來,都在看呢。”
“別動。”龍誠璧微慍的聲音成功讓蘇紫瑤停止了掙扎,爾後一陣涼意襲來,蘇紫瑤發覺投注在他們身上的熾熱目光也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別動,回去再跟你算賬。”龍誠璧壓低的聲音帶着某種風雨欲來,讓蘇紫瑤脖子不由得一縮,心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