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小師叔這番話,邱介輝眼神複雜地望着我,半晌他才輕嘆一口氣說道:“你這孩子的確比我想的還要聰明得太多!爹很驕傲有你這麼個女兒。可是一個女孩子太聰明、心氣太高,也不知對你究竟是福是禍啊!”
他這一番話我愣了愣,他說我聰明?從小到大,除了爸爸就沒人說過我聰明,媽媽倒是常說我太調皮不像個女孩子。到了這個世界,外公及小師叔也常說我不像個女孩子。此時站在一旁的寧儒熙看了看天色:“看樣子要下雨了,我們先回去吧。”
我們剛回到谷裡就下起了大雨,這場雨,洗掉了夜晚的悶熱,透過大雨,遠山就顯得格外蒼茫幽邃。好一會兒雨才住了,霧氣由地面升到半空,整個山頂朦朦朧朧。雲在流動,對面的高山彷彿噴去吐霧,令人心胸一下子坦蕩寬廣起來。
突然,一道陽光像金箭一樣,射破烏雲、穿過樹梢,霎時間,陽光如萬箭邱發,山谷一片光明。陽光照射到門前的草地上。草地上盛開着各種各樣的野花,紅的、白的、黃的、紫的,就像個美麗的大花壇。
我坐在門欄上,眯着眼朝天空望去,以往這時候,外公會說什麼呢?他一定會說:“六月的天,就像我們月兒的臉,說變就變。剛纔還烏雲密佈,狂風大作,霎時就是碧空萬里的晴天。”想到這兒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邱介輝站在我身邊,輕笑着對我說:“剛纔真把爹嚇壞了,爹還以爲你真把醫書燒了!”
我這纔想起了身邊的人,不情願地將視線收回,放在邱介輝的臉上:“當然是真燒了,不然以鄭峰這麼熟知底細的人怎麼可能相信!”
邱介輝驚道:“真燒了?那多可惜!本來我們可以拼死保護的啊!”
我並不開口,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看,邱介輝被我盯着難受,低垂着雙眼不敢跟我對視。
此時我纔開口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比人的性命更重要的。包括名利!”我故意在名利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邱介輝仍不看我,幽幽地說:“月兒是在怪爹當年爲了名利背叛你娘嗎?其實,我從沒有想過要拋棄你娘,男人有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你娘不懂,不管我娶了誰,她永遠是我最愛的女人!唯一放在心上的女人!”
他以爲他只要一句‘我的心裡只有你’就行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左擁右抱了。想到這兒我忍不住淡淡一笑,用嘲諷的語氣冷冷地說道:“如果一件爹極喜愛的衣裳,被別人穿過,髒了,再讓爹穿,爹還會要嗎?”
邱介輝吃驚地擡起雙眸望着我。也許他從未從這個角度來想過這個問題。更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敢把他比做一件衣裳,還敢說自己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太髒。
“我……”邱介輝剛開口。我已經起身,輕聲說:“爹不用跟我解釋,你虧欠的人是娘!”說完轉身欲離去。
“月兒,五日後你外公二七做完,你就隨爲父一起動身回東都吧!”我聽見身後傳來邱介輝低沉的聲音。
我轉過身:“我想等外公七七過了再走。”
“那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朝中還有很多事。爹只怕不能待這麼久。”邱介輝沉思了一會兒:“要麼讓邱章留下等你,爹先回東都。”
“其實不必讓邱章留下,我……”我淡淡地說。
邱介輝打斷我的話:“爹知道月兒你完全有能力自保,可這是爹的心意,不然這一路上爹不放心!請月兒務必接受爹的安排!”
我望着邱介輝真誠的眼神,想到剛纔他刻意擋在我的面前護着我。想到從小到大,他每年都來山上,給我送生活費,還特地請來奶孃照顧我。雖然他對不起我那個美人娘,可對我是真的很關心。再說我對那個美人娘只見過幾面而已,本也沒什麼感情。我輕輕點了點頭。
邱介輝在山上待了四天,明天就要回東都了。我讓奶孃明天先跟他回去。
此時我正跟小師叔坐在門外的草地上談心,我笑望着小師叔說:“小師叔!你什麼時候接小師嬸及小師弟他們回谷啊?你是個男人噯,應該主動點的嘛!明天奶孃就要跟我爹先回東都了,再過一個月我也要走了,這谷裡沒女人怎麼行啊?”
小師叔及小師嬸在外公去世前不知因爲什麼事吵了起來。小師嬸一氣之下帶着4歲的兒子回孃家去了。我本以爲小師叔是因爲有大敵來犯,故意裝作跟小師嬸吵架,讓小師嬸帶着兒子去安全的地方。可幾天過去了,小師叔一點也沒有要去接他們母子倆回來的意思,我這才明白,這倆夫妻是真的在鬧矛盾呢!
寧儒熙白了我一眼:“你也算女人?針線活都不如我!如果要你這種女人,我寧可一個人待在谷裡。其它地方不像女人,嘮叨倒像個十足的小女人!”
我嬌笑着將臉湊到寧儒熙面前:“真不像嗎?你確定自己的眼神沒毛病?”
寧儒熙笑着推開我:“去!去!去!別沒皮沒臉的,你現在可是大家閨秀,別讓人家看了笑話。說師傅沒家教!”
我輕哼一聲:“大家閨秀!誰希罕啊!”
寧儒熙把我輕輕攬入懷中:“月兒,師叔知道你從小就很有主見。只是相府畢竟不同於我們平常百姓家,你回去後,自己一定要處處小心,不可再這麼隨心所欲了。你從小在男人堆里長大,從不顧忌男女大防,現在也不小了,從今往後可不能再如此了。”
我往寧儒熙懷裡拱了拱,輕笑道:“師叔這麼摟着我就算顧忌男女大防啦?”
寧儒熙笑罵道:“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要防什麼!”
我輕笑道:“我還以爲你又要說我是你從小帶大的呢!”
“你本來就是我帶大的!”
“得了吧!你那時才幾歲?自己還照顧不了自己呢!帶我?”
轉眼七七之期已過,明天我就要回東都了。我正想去找小師叔。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了他的腳步聲,我趕忙打開房門笑道:“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也正想去找小師叔呢!”
寧儒熙寵溺地望着我笑:“你在的時候嫌你煩,一想到明天你就要離開了,還真有些捨不得!”
我伸手把他拉進來,嬌笑道:“現在發現我在的好處了吧!”他笑着搖了搖頭。
然後我一臉正色地對他說:“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後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面!有樣東西送給你!”說着我將桌上一本手抄的冊子遞給他。
寧儒熙翻了一下,擡頭望着我:“你居然用這麼短的時間把《內經心得》默下來了?我本來還想等你走後,自己慢慢默呢!”
我巧笑嫣然:“我早說過了,我比你用功!雖然我知道這本書你也早是爛熟於心。不過這是外公畢生的心血,也是玄機派真正的寶物,所以我一定要親手還玄機派這本書。”
寧儒熙笑着收起這本書:“辛苦你了!”
然後我又從案上取出一本書:“這是外公晚年著的《毒經》,我早記在心裡了,帶在身邊反而是禍。就把它送給你吧!你慢慢學。”
寧儒熙搖了搖頭:“我不要!這是師傅留給你的。如果你帶在身上不方便,我可以替你保管。”
“爲什麼不要?其實你的醫術遠在我之上,如果肯學制毒,也一定遠在我之上。”
寧儒熙笑着撫着我的頭:“因爲我沒把握學會後一定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傷害一個好人!所以我寧可不學!”
我好笑地望着小師叔:“濫好人一個!隨你吧。你就先幫我保管着。”然後我從懷裡掏出一個牛皮紙小包:“這個我們一人一半。” 說着打開小包,取出5小包,交到寧儒熙手上。
寧儒熙打開一看,大驚到“金元散?”
我得意地一笑:“這是三年前我跟外公去靈山採藥時,無意間發現有配製金元散的藥材,回山後我自己另行配製的,因當時藥材不多隻配製了10包,現在我們一人一半!”
寧儒熙還欲推託,我不耐煩地說“拿着!過幾年有機會我再去靈山看看,說不定那些草藥又長出來了,我還可以再配的。”
見我這麼說,寧儒熙也沒再推辭。小心地將這五包金元散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