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睡得正香, 恍惚中感到有人在我身上上下撫摸,那熟悉的體味和觸感我怎麼會不認得,他不是要明天才回來嗎?怎麼今晚就趕回來了?我還懵懵懂懂, 他就溫柔纏眷地摟住我, 低頭尋找我的脣, 口中呢喃道:“月兒, 想我嗎?”
要是過去他這麼說我一定會反手摟住他, 然後我們一定又是一番雲雨。可今天我忽然覺得他的撫摸、親吻是那麼讓人不能忍受,我運起內力,猛地推開他。因爲沒有任何準備, 他一下子被彈到了牀尾。
透過月光,我看見他呆楞在那兒, 鐵青着臉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 這是我頭一次對他動武,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 是挺傷他男人自尊的吧,我吶吶道:“我…我沒想到是你!”
他坐起身,眼中有了濃濃的怒意:“沒想到?這宮裡除了朕還有其它男人嗎?”
“誰會想到你會突然提前回來!”我不耐煩地答道。
他自嘲地一笑:“我只是想你了!哪怕是一晚上也等不了了,本以爲月兒也一樣,沒想到是我自作多情。”
聽他這一番真情流露, 我心裡的氣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不管他對別人怎樣狠絕, 對我是真心的, 成親以來他疼我、愛我的點點滴滴全涌上了我的心頭, 壓在我心裡沉甸甸的,我怎麼能因爲他的過去就把我們之間的感情一筆勾銷呢!更何況, 他從來也沒騙過我,他早跟我講過,過去是很放蕩不羈的,至於那個孩子應該是個意外吧,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想到這兒我聲音軟了幾分,帶着幾分嬌憨:“人家只是睡得懵懵懂懂的,忽然被你吵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嘛。”
他仍不滿地瞪着我:“哼!再怎麼樣也不該不認識爲夫啊,要是爲夫就算用鼻子嗅也能認出月兒來!”
我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用鼻子嗅?你以爲是狗呢。”
他終於開懷大笑起來,作勢要打我。我嗤嗤笑着躲開,我們摟在了一起。
我輕輕推了推他正色道:“別鬧了影炎,我有正經事要告訴你。”
他鬆開我坐正:“這麼一本正經?說吧什麼事!”
我將自己如何求敬文帶我去見寧儒熙,寧儒熙告訴我自己的身世以及羅姬母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可是我沒有提鄆復宮,更沒有告訴他寧儒熙將鄆復宮交給了我。
也許是這事帶給他太多的震撼,他倒沒計較我沒經他允許擅自去探監一事。他只是靜靜地聽,聽的過程中他臉上的表情一直是漠然的,眼中一直閃着一種讓人玩味、意味不明的光芒,聽完後他淡淡地開口了:“其實我當年送羅姬去當官妓也是爲了保全她。身爲皇族,她本來是要被殺頭的,這是唯一能讓她活下來的辦法。她的其它兄弟姐妹就都被殺了,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她已有身孕。沒想到她這麼脆弱!”
這算什麼話!人家脆弱?他怎麼不講自己做的太過分了!明明做錯了事,還這麼振振有詞地替自己辯解,真的讓我很鄙夷,我忍不住嘲諷道:“保全?陛下的保全方法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呢!照陛下這麼說羅姬還要謝謝你囉!你知不知道,她這樣的身份,讓她去歡場賣身還不如死呢!你已經利用人家打了勝仗,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嗎!當年她不過十五歲,還是個孩子,你這樣對她,她哪受的了!”
他眯着眼,一點也不示弱地對我低吼道:“月兒嚷什麼!就算朕對不起羅姬母子,朕自問沒什麼對不起月兒的地方,月兒答應過不跟朕計較過去的事。爲什麼還對朕這種態度?她當年是個孩子?你瞭解她多少?你甚至還不認識她!只因爲她是寧儒熙的妹妹,對你來說不一樣吧?其實你那個小師叔也不瞭解她,在朕的眼裡她跟那些歡場女子並無區別!本來朕也沒想利用她,是她主動告訴朕密道所在,朕從來不是什麼君子,能利用自然要利用的。當時朕的確不覺得那樣做有什麼不對,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欠妥了些!不過朕會補償他們母子的!”
他什麼意思?他是指羅姬主動投懷送抱跟歡場女子沒有區別嗎?人家那是愛他好不好?就他這種絕世容顏,是個女人對他都沒有抵抗力的,他如果不勾人家,人家會投懷送抱嗎!我狠狠地瞪着他:“你講不講理啊!這關寧儒熙什麼事!你的所作所爲只是欠妥那麼簡單嗎?那個孩子難道是羅姬強迫你種進去的?補償?一個少女的青春你拿什麼去補償人家!再說人家要不要你的補償還是兩說的事呢!我是說過不跟你計較過去的事,可突然冒出一個十歲大的孩子,你讓我怎麼接受!一想到你曾經像抱着我一樣抱着她,我……”
我還沒說完,他就摟住我,用吻封住了我下面的話:“不一樣!沒有人跟月兒一樣、沒有人像月兒這樣讓我動心,真的!別跟朕計較這些,那時對女人我的確是來者不拒,可過去那個荒唐不羈的錢煜祺從遇見邱傲月起就徹底改頭換面了,我心裡只有你,只愛你,這還不夠嗎?”
我長嘆一口氣,任他摟着低聲問:“那你準備怎麼補償他們母子倆呢!”
“月兒的意見呢!”他不答反問。
我狠狠地朝他胸口捶了一拳:“那是你的事,幹嗎問我!”
“剛纔你說已經派人去接他們來了?接來後讓他們也住在樑王府吧,反正他們跟程兒、爍兒本來就是親戚。朕會派專人替羅姬看病、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至於她兒子羅燁,朕會選個合適的時機讓他認祖歸宗的。”他拉住我的手答道。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她兒子?難道不是你兒子?你這就算補償了?”
他倒沒跟我糾纏羅燁是誰兒子的問題,只是學我的樣子撇撇嘴說:“只能這樣了!月兒還要朕怎樣,封她爲妃?就算月兒同意,朕也不樂意。這一生朕想要的女人、能陪在朕身邊的女人只能是月兒。再說月兒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月兒朕到現在還是不習慣任何女人在朕身邊。”
他這番話說的我不知是該感動還是生氣。他對我這種毫不掩飾的真情是讓我很感動,可同時也讓我很生氣,他不習慣女人在身邊,孩子倒會讓人家替他生。□□這種事難道不該是靈與肉的結合嗎?他難道是種馬?我朝他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他摟着我的手緊了緊:“更何況以羅姬現在的情況朕也不認爲她會在乎什麼名分。反正朕會對她負責的,可她不能進宮!至於羅燁,在朕的心裡的確不存在什麼親情。對他朕不過覺得有責任罷了,我不可能像待柏兒那樣對他。我這話說也許冷酷些,可我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我不想騙你!也許有人會說朕是負心郎,朕不在乎!朕從來不稀罕當正人君子,那些宗教禮儀朕更是不放在眼裡,我在乎的、捨不得的、永遠不會辜負的人只有月兒。原諒我好不好?那都是我認識你以前的事了。認識你以後,我可一直是爲你守身如玉的。對別的女人我連看都沒看過一眼。”
我知道他這一番話都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作爲一個帝王。他的專情有多難得,多可貴,我不是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做到這麼心無旁騖,恐怕也跟他風月場中閱歷豐富有關吧!我承認我自私,雖然作爲女人我很同情羅姬的遭遇,可看影炎對羅姬這種漠然的態度讓這幾天一直被妒忌困擾的我好受了許多,知道他心裡沒有她,聽見他不在乎羅姬母子,我心裡是真的雀躍。其實我早知道自己嫁的是怎樣的男人!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從來就不是!好人也做不了那個位子。只要他愛我,心裡只有我,其實我一點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君子!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絲地斜睨他:“騙子,只會騙人家心的騙子,就會說甜言蜜語!”
他摟緊我,魅惑地笑了:“寶貝兒,我哪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爲夫的心裡眼裡從來就只有月兒一個!”一雙手不老實地探進我的內衣。
我輕笑着抓住他的手:“別鬧,我要睡了!你不困,你女兒可困了!”
他呵呵一笑輕摟住我:“我就這麼摟着你總可以吧,睡吧!”
不一會兒我就進入了夢鄉,恍惚中聽見影炎在我耳邊低喃:“月兒,你是我的!不管是今生、來生、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不許跟別人許什麼來生之約!”
我也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迷迷糊糊地往他懷裡拱了拱:“是你的!只是你的,好了吧!”他好聽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接下去的日子我仍舊是每日上午帶柏兒去樑王府,用過午膳纔回宮,偶爾我還帶柏兒上街去逛逛,對於我的去向影炎從不過問,他還把穆裡撥給我當侍衛長。穆裡當侍衛長的前一夜,影炎跟他在御書房談了很久,我不知這倆個男人說了些什麼,我只是覺得穆裡不再是從前的那個穆裡了,他變得進退有禮、沉默寡言了。開始我還想問個究竟,後來看他一直畢恭畢敬的,也懶得再追究原因了。也許這樣的結果對他對我都好吧!
與此同時鄆復宮暗隊解散的事一直進展的很順利,程陽宮也正式成立了,據彭翼說剛開張就接到了幾筆不錯的生意。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再過兩天羅姬母子就要到東都了,今日我跟往日一樣帶着柏兒、奶孃、穆裡去樑王府,用過午膳回宮,一進宮門就見宮裡的人朝我鞠躬道喜,原來今日早朝上,影炎宣佈冊封柏兒爲太子。我愣了楞才趕忙讓奶孃給道喜的宮娥、太監們賞錢。我不明白影炎爲什麼會突然做這個決定,事先連跟我都沒透個風。雖然柏兒比同齡人要聰慧很多,可我從沒想過影炎會這麼早就冊封他爲太子。其實比起當什麼皇上,我更希望我兒子能快快樂樂的成長。
回到我的寢宮裡,影炎正在等我們呢!桌上放着太子金冊,他一把抱起柏兒:“柏兒,父皇送你個禮物。”他拿起金冊交到柏兒手上。
柏兒拿起金冊翻來覆去的看:“父皇,這是什麼?”
“這是太子金冊,等父皇百年後,這天下就是柏兒的了。喜歡嗎?”影炎微微一笑答道。
柏兒瞪大眼睛:“那柏兒以後能跟父皇一樣當皇上啦?”
“當然!那柏兒知道該怎麼當個好皇上嗎?”影炎笑吟吟地反問柏兒。
我開口道:“他纔多大啊!懂什麼!”
我的話音剛落,柏兒奶聲奶氣地答道:“兒臣知道!母后說過在上位者最要緊的就是能讓百姓過上富足平安的生活。母后說父皇在這方面就做的很好,所以是個好皇帝!以後柏兒也要像父皇那樣做個讓百姓安居樂業的好皇帝!”
我訝異地望着柏兒。那些話不過是我平時隨口蕩蕩的,沒想到他全記在心裡了。我不知道別人的孩子二歲時在想什麼,我兒子二歲就想着天下百姓,就想着當皇上了。
影炎驕傲地望着柏兒點頭,然後轉向我:“月兒把柏兒教的真好!”
我斜睨他:“別表揚我,是你的種好!”
影炎促狹地笑:“那倒是!不過也要月兒的牀好才行啊!”
柏兒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父皇、母后,你們在表揚兒臣嗎?兒臣怎麼聽不懂啊!”
我們這纔想起孩子還在身邊呢,怎麼就打情罵俏起來了。見我臉紅,影炎開心地笑出了聲:“柏兒,你母后是在誇我們父子倆呢!聽不懂沒關係,等你大了就懂了。”
柏兒小臉一跨:“父皇怎麼也跟母后學了,動不動就說等我大了就懂了!”
影炎朝我眨眨眼:“月兒,要不你跟柏兒解釋一下?朕是無能爲力了。”
我白他一眼,抱過柏兒,霸道地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小孩子什麼都要知道幹嗎?自己去玩!”
柏兒眼珠子一轉:“對了,我去問李興!”說着轉身就跑,天哪!他要去問李興。
影炎快步上前拉住他一本正經地說:“柏兒,從今日起,對父皇母后以外的任何人你都要自稱本宮。還有這事別去問李興。他也不懂!這真的要你大了自己去體會的。”
“哦!”柏兒點了點頭。
“乖!去玩吧!”影炎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
望着他們父慈子孝的模樣,我忽然想起再過兩天,羅燁就要來了。這一個月來,我們刻意地迴避這件事,誰也不主動提及。可是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