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廟,我們先祭拜錢氏祖先,正欲前往後山先帝陵園,忽然東鑫匆匆趕來,影炎朝他點了點頭:“查到他在哪兒了?”
東鑫點了點頭,恭敬地答道:“查到了,在東錢湖上的太秦坊。”
影炎嘴角彎了彎:“他倒會找地方,讓劉叔準備一下等這兒完事了一起去。”
我知道東錢湖就在東陵不遠處,影炎這是要見誰嗎?怪不得今天來祭祖呢!原來是一帶二便。
到了陵園,影炎一直沉着一張臉,他這是不願意拜見他的母親嗎?他們母子的關係就那麼僵,連她死了,他都不願意拜見她?
我轉過頭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只要一會兒就行了!”
他深深地望進我的眼內,沒有言語。迎接我們的是個二十歲左右十分陽光俊朗的青年人,我知道他就是爲先帝守陵三年的壽王爺之孫錢晨曦了。影炎朝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曦弟辛苦了!”
劉叔取出早準備好的棗、慄、薑桂、乾肉等用竹器盛好作爲祭拜的廟見禮,我跟在影炎後面根據司儀的指點行大禮。
所有祭拜儀式一結束,一個太監打扮的老者朝我們匆匆走來,手裡拿着一隻玉枕,這隻玉枕的上下枕身由兩整塊很大的翠玉組成,就算是普通的玉石,這麼大的兩塊,也應該價值不菲了吧!更何況是這麼玲瓏剔透、通體翠綠的玉石。更是價值連城了吧!玉枕的側面是一些小塊的碎玉,上面有藍瑪瑙、珍珠及紅寶石點綴,做工十分精美。
老太監開口道:“王爺,這是先帝臨終時命老奴在樑王妃來皇陵祭拜時賜給樑王妃的。”
影炎眯着眼冷冷地望着他:“丁公公,本王記得這玉枕是先帝賜予懿宸皇后的,父皇怎麼會再讓你轉賜本王的王妃呢?”
“老奴不知,可是這個玉枕的確是先帝臨終時託付給老奴交給樑王妃的。”丁公公低頭答道。
影炎冷哼一聲:“要是本王一直不成親呢!”
“這…先帝沒交待。”丁公公仍是低着頭“可這的確是先帝的旨意啊!”說這話時,他淡淡地望着影炎。
影炎這才拉着我跪下領旨謝恩。丁公公順手把玉枕塞到我手裡。
錢晨曦盯着那隻玉枕睜大眼睛問道:“八哥!這隻玉枕可就是那個魏國曆代皇后才能擁有的無價之寶?”
影炎輕輕皺着眉,點了點頭。聽說是皇后才配擁有的寶物,我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玉枕,怪不得剛纔影炎不願意接呢,這可真是個燙手的山芋。
見到我的表情,影炎淡淡地笑道:“即然是父皇的遺旨,你就接着吧!”我不解地望着他,那他剛纔不肯接,是懷疑這個丁公公假傳聖旨?
正說着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衝過來嚷道:“小王爺,不好了。追風要生了,看樣子是胎位不正。可落日一直守着追風,不讓別人靠近。這可怎麼辦?”
錢晨曦誇張地皺着眉:“追風的產期不是還有幾天嗎,怎麼提前了?八哥,追風跟隨小弟出生入死,就像小弟的親人一樣。你幫幫小弟吧。”
影炎不耐煩地看着錢晨曦沒接口。我知道他是急着想趕路,不願意在此耽擱時間。我笑望着影炎:“去吧!好歹也是一條命。”
錢晨曦的眼睛立刻笑成了一道彎月,樣子十分可愛:“還是八嫂好!如果此次追風得救,小弟日後聽憑八嫂差遣。”
影炎一直沉着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別耍寶了,帶路吧!”
到了馬廄,只見一匹白馬痛苦地臥在地上,旁邊有一匹栗色馬正在不停地舔噬它的腹部。見我們靠近,栗色馬立刻朝我們吹氣,一旁的小廝介紹道:“落日一直守在追風旁邊,連奴才都不讓靠近。這可怎麼是好?”
影炎回頭對錢晨曦說:“晨曦,帶你八嫂下去。”晨曦拉着我走得遠遠的。
我看見影炎從小廝手裡不知接過什麼,朝落日走去,口中喚道:“噓!別緊張,你叫落日是吧?我是來幫助追風的。”他將手中的東西放到落日嘴裡,然後溫柔地撫摸着它的鬃毛,落日終於安靜了下來。
晨曦把我的眼遮住,輕笑道:“接下去可不是女孩子應該看的啦!”我笑了,這個晨曦還真是細心!
等到晨曦鬆開我的眼時,一匹溼漉漉的栗色小馬駒已經站在了馬廄內。
我朝影炎奔去,影炎溫柔地笑着躲開我:“小心我身上的血污。先陪我去換身衣裳!”
我跟着他到陵園旁的一間小屋,劉叔早已準備好水盆毛巾,影炎揮手示意他下去,他先脫下帶血污的衣裳,將自己的身子擦洗乾淨,然後拉過我,給我解衣帶。他不會是想在這兒……
我唬得連忙拉住衣帶:“影炎,我昨晚忘了告訴你,懷孕頭三個月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更何況就算能…也不能….在這兒吧?”
我剛開口,影炎就停了手,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等我結結巴巴的講完這一番話,他呵呵笑了起來:“想哪兒去了!我是想幫你換身男裝,待會兒我們去的地方,女孩子不方便去。”
女孩子不方便去的地方是哪兒?青樓嗎?剛纔影炎他們要找的人,晨曦說是在太秦坊,那是青樓吧!
“你們要去青樓?”我瞪着他。
影炎笑嘻嘻的望着我:“不是!不過也差不多,太秦坊是東錢湖上最有名的歌舞坊。月兒幹嘛這樣瞪着爲夫,是不放心嗎?”
我低聲嘟噥道:“你別說,我還真有點不放心,以我們過去三個月的那種頻次!真不知道這兩個月你怎麼過。”
影炎摟住我哈哈大笑:“難得啊,月兒也會緊張爲夫!本王早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怎麼會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更何況,現在除了月兒,我對別人也提不起興趣啊!”
我的臉不禁有些紅了,影炎親了親我的臉頰,輕輕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小東西!臉紅什麼,緊張自己的夫君有什麼可難爲情的。”
“你去那兒找誰?能告訴我嗎?”我斜着頭問。
頓了一下,影炎輕聲說:“還記得前天呂騫振來府裡找我嗎?”
“嗯!”
“騫振告訴我,他大哥呂崇韜聽說皇后的事,從童嶺關偷偷回來了。守關大將未經傳詔擅離職守,這可是要殺頭的死罪。也許是呂崇韜怕連累騫振跟呂相,一直沒有跟他們聯繫,他們只知道他已經到了東都。騫振這纔來找我幫忙查他藏在哪兒,我本想這事也不急,過幾天乘祭祖的機會勸他回去。誰知昨天皇兄來府裡問我這個大司馬可知道有駐關大將軍擅離職守?我這才這麼急的來祭祖,好乘機找到他。勸他趕緊回去。”影炎淡淡地說
“那你怎麼跟你皇兄說的?”我好奇地問。
“能怎麼說,自然說容臣查查。其實以我跟騫振的關係皇兄肯定知道我知道了些什麼,纔會來找我。”影炎一邊說一邊溫柔地替我換上男裝。
然後我們十指緊扣走出門外,娟兒也換上了男裝跟劉叔一起在門口等我們了。
見到我的裝扮,晨曦不敢相信的盯着我:“這是八嫂?簡直認不出了。”
影炎瞥了我一眼,輕笑道:“誰說是你八嫂,這位是上官月上官公子。”晨曦瞭然地一笑。
我們跟晨曦告辭後,一行人來到太秦坊,這太秦坊跟我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兒,太秦坊的裝飾居然十分的雅緻,裡面的歌女、舞女只是打扮的很漂亮,可是看上去一點也不風騷。
東鑫領着我們來到一間包間,自己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剛坐下不一會兒,東鑫走到影炎耳邊低語,等到他們說完影炎低聲跟我說:“月兒,我先去了,可能要談一會兒。”
“嗯,去吧!”我輕笑道。
我跟東鑫、劉叔、娟兒坐在包間裡專心的看着歌舞,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哀怨的琴聲,可是臺上卻拉着幕布看不見人。雖然我的琴技不怎麼樣,可因爲外公、小師叔、影炎都是彈古琴的高手,我的耳朵早被他們養刁了,一般的琴聲根本入不了我的耳。可這個琴聲聽了真的讓人有種想哭的感覺。我忍不住好奇,喚來管事的說想見見這個彈琴者,誰知他一聽我們要見這個彈奏者,一個勁地搖頭:“不行!她不是我們太秦坊的姑娘,只是我們老闆的朋友,在這兒寄住的,只演奏不見客。”
正說着,突然琴聲嘎然而止,幕後傳來一個女聲:“快!找大夫去!麗娘又發病了。”
我趕忙朝臺上衝去,掀開帷幕,只見一位異常香豔的美女躺着地上,旁邊還蹲着一個三十歲的美女,看裝扮應該是這兒的主事嬤嬤。我低聲說:“我是大夫,讓我瞧瞧吧!”
主事嬤嬤點了點頭,她胸口的肋骨有陳舊的粉碎性骨折,應該有八、九個月的時間了。因爲當初沒有好好治療。所以現在只要一激動隱裂的肋骨就會疼痛難忍暈過去。同時,她還小產過,應該是被人打致外傷後才流產的。這是誰幹的,真夠狠心的!
我從懷裡取出金針給她施針,不一會兒她醒過來了。我輕聲道:“你身上的傷很重!要避免情緒激動。”
說着我對站在我身邊的主事嬤嬤說:“扶她到牀上去躺着,我再給她開些藥,她的身子要好好調養才行。”
主事嬤嬤點了點頭:“麗娘,能起來嗎?我扶你。”
麗娘似乎根本沒聽見她在說什麼,只是呆呆地望着樓上,我順着她的眼光望去,她看的方向是一間雅室,裡面坐着的正是影炎跟另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影炎背對着舞臺,他們正專注的在說這什麼。
她望着樓上輕柔的喚道:“魏郎?”
主事嬤嬤快步向前緊緊地拉住她:“麗娘,哪來什麼魏郎!你又胡說。”
麗娘無力地指着影炎的背影低聲說:“雪姬,他的背影跟魏郎真的很像。”
這個女人是花癡吧!我不悅地瞪着她:“麗娘,你一定認錯人了,他不姓魏。”此時正巧影炎轉過頭,朝我們這兒看,看見我,影炎趕忙起身。
麗娘死死地盯着影炎:“是的!真的是魏郎。”我心中大惱,這個女人是影炎的老相好?可她爲什麼叫他魏郎?
我低聲問雪姬:“魏郎是麗孃的什麼人?”
雪姬恨恨地說:“是她的冤家!她一身的傷全拜他所賜。可麗娘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如果說她是影炎的舊情人,我還相信!可說她身上的傷是影炎對她下的毒手?我絕不相信,影炎不是這麼冷血的人。
正在此時影炎走了進來,麗娘坐起身緊緊地盯着影炎,低緩地說:“魏郎,你終於肯露面啦?”
影嚴眯着眼細細打量她:“我們見過?”
麗娘淒涼地一笑:“魏郎!如果不是你狠心踢掉我腹中的孩子,現在我們的孩子也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了。你說我們見沒見過?”
影炎緊張地拉住我:“月兒,你聽我說!”
我甩開他的手,盯着麗娘沉聲問到:“你的孩子應該是八個月前流掉的吧?”
麗娘點頭:“到今日正好整整八個月。”
“被他親自踢掉的?”我手指着影炎。
麗娘點了點頭,雙眼飽含深情地盯着影炎看。
我沉着臉道:“你說謊!八個月前他根本不可能來踢你的孩子。”要是別的時間也許我還會信,可是八個月前影炎跟我正在幽州城內隔離呢。怎麼可能來招惹她?見我這麼說,影炎緊緊地拉着我的手。
麗娘身體搖晃着:“我沒有說謊!你問他自己。魏郎,我說的可是事實?”
雪姬扶着麗娘恨恨地盯着影炎:“魏公子,雖然奴家與你只有幾面之緣,可你那傾國傾城的模樣,奴家還是記得的。你那樣待麗娘,麗娘仍是對你情深一片,你怎麼忍心辜負她?”
我惱怒地瞪着她們:“你們認錯人了!”
麗娘淒涼地一笑:“麗娘再糊塗也不會連枕邊人都認錯!兩個人再像也不會連背影、說話的聲音都一模一樣吧!”
影炎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然後回頭對劉叔說:“帶她回去!”
影炎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個麗娘真的是他的情人?麗孃的傷真的跟他有關?可是時間不對啊?我不解地瞪着影炎。
影炎緊緊拉住我,在我耳邊低語:“月兒,我回去跟你解釋。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