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收好張媽送過來的確鐲子；“大小姐，這個周家少爺也是的，不曉得大小姐和大少爺情投意合嗎？我瞧他就是故意的，這對兒鐲子都不該收。”碧青撅着嘴，將紅色的錦盒，放在妝案下頭。
“你這個丫頭，這怎麼說話兒的。周少爺和大小姐，那是打小便定的親事。老爺和太太都認定的事情，大小姐和大少爺是兄妹，怎麼可能說是情投意合呢。”張媽收拾着婉君的衣裳，搖搖頭數落碧青。
顧婉君僵住了，她雖然自己曉得。她和大少爺不是親兄妹，但是對於子臺鎮的人來說。她們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若是在一起了。旁人會怎麼般說，口水唾沫都會淹死顧家的。
“周少爺還在外頭麼？”顧婉君站在雕花漏窗下頭，用檀木雕刻的花朵兒，甚是精緻，蜿蜒盛放。
“周少爺哪肯走啊，沒有見着大小姐，是不會走的。”張媽手裡拎着竹編籃子，嘆氣唏噓道。
顧婉君踱步出了後院兒，院門口的梔子花，剛打了花苞兒。顧婉君桃色的下裙一掃，枝葉跟着輕輕搖曳。
周明朗果然還沒有離去，一襲寶藍色的真絲衣裙罩身，坐在正廳的客位上，手裡端着茶盞，面色淡然。
“周少爺！”顧婉君站在周明朗身後，徐徐道。
周明朗雙手託着茶盞，停止了手裡的動作，劍眉一蹙。慢慢兒站起來，轉身雙眸漆黑深情：“大小姐，你還是來了。”
“周少爺，張媽都給我說了。不過這一切，得等老爺回來之後，才能告訴你。”顧婉君瞧着周明朗，眉眼如墨，刀削一般的容顏，甚是俊俏。
“爲什麼要等顧老爺回來之後，大太太不是已經回來了麼？今日我來，就是想聽你的一句話。”周明朗面容有些嚴峻，邁開步子，逼近顧婉君：“若是你想嫁給我，我願意等！”
“周少爺，爲何突然這般着急，一切不都是好好兒的嗎？”顧婉君迎向周明朗焦急期盼的眼神，心頭多了一絲疑問。
“我要去日本了，若是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去。”周明朗身形高頎，蜀錦袍子上衣，用真絲繡着一朵精緻的牡丹花兒。一瞧便曉得，是周家老太太的手藝。嫺熟裡透露出，些許的呆板。
顧婉君黛眉一蹙，一雙杏眸恰水一般，泛起些許的波瀾：“周少爺要離開子臺鎮了，爲什麼要去日本？”
“因爲在日本有一個朋友，我又想出去學學東西，看看外頭的世界。不想在這個子臺鎮，望着這巴掌大的天。”周明朗雙手放在身後，扭頭瞧着正廳外頭的芭蕉葉。
顧婉君雙手端在胸前，邁開步子，腳下裙沿兒的流蘇，跟着蓮步搖擺：“一定要去嗎？”
周明朗抿了抿極薄的脣，認真的瞧着顧婉君：“你是在捨不得我嗎？”
“我……”
周明朗，伸手扣住了顧婉君的雙肩，“如果你嫁給我，說你不喜歡那裡，讓我留在子臺鎮，我也願意。”
周明朗眉眼裡盡是溫柔，恰水一般，盪漾開來。聲音低沉，帶着好聽的磁性，雙眸盡是期盼。
顧婉君伸手，拂開了周明朗的手，側過身子去：“周少爺，若是婉君告訴你，婉君並不是顧家大小姐呢？”
“若你不是顧家……”
“顧婉君你終於說出了實話，我早就曉得，你不是顧家大小姐了。只是一直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罷了。這次可是你自己親口說出來的，大娘不是病了嗎，我就替大娘將你趕出顧家去。”顧舒月不曉得什麼時候，竟然站在顧婉君的身後。
顧婉君徐徐轉身兒，倒是淡然：“三小姐想怎麼趕我出去？”
“啪！”顧舒月踱步過去伸手便是一巴掌，近日她的火氣是越來越大了：“我最瞧不得，你這幅做了婊子還立貞節牌坊的樣子。”
“啪！”顧舒月話音剛落，便聽見大廳裡一個響亮的耳光聲兒。顧舒月捂着自己的面頰，雙眸訝異，望着周明朗：“你……你竟然敢打我。”
周明朗面色淡然，那雙狹長的眸子，閃爍着怒氣，面頰有些緋紅：“我打的就是你，爲什麼你敢打她，我就不敢打你？”
“你……你曉不曉得，你百般維護的人，就是一個江湖騙子。我們顧家，就是被她搞亂的。”顧舒月鬆開捂着面頰的手，周明朗甚是用力，顧舒月左面頰上，有三道手指印。
顧婉君這才緩過來，擡眸瞧着周明朗。周明朗擋在顧婉君跟前兒：“這個宅子，到底是如何亂的？我想顧家三小姐，比任何人都清楚。”
“顧婉君，你本事別站在男人身後。憑什麼，這子臺鎮的男人，都喜歡你，都圍着你轉。”顧舒月咬牙切齒的在大廳吼叫，旁側伺候着的下人，一個勁兒的搖頭嘆息。
“因爲，她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乾淨都要善良。”周明朗聲音宏厚，顧婉君身子一怔，雙眸有些酸澀。
顧舒月發白的脣，向上一揚，露出譏諷的笑靨：“周少爺若是不信，那就等老爺回來之後，便來咱們顧家吧。大娘一回來，便一病不起。神志模糊，說話都說不清楚。多半就是這個顧婉君搞的鬼，不然她如何在顧家呆的下去。”
“三小姐，就算你不認我這個姐姐。也請你不要血口噴人，大娘病了，我比誰都着急。每日裡我都送藥過去，親自給她擦洗身子，難道我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麼？”顧婉君從周明朗身後，踱步過去，盯着顧舒月。
“今日，我若是不當衆撕下你的真面目，我便不是顧家三小姐。”顧舒月戾氣極重，近日來，精神也有些恍惚。在自己院兒裡，只要聽見大小姐的名字，便激動得渾身顫抖。
顧舒月說着，便咆哮過去，雙手緊緊的抓着顧婉君的衣裳。力氣極大，顧婉君身子往後一倒，腳下踉蹌，撐在旁側的案桌上頭。杏木方桌上的茶杯，抖落在地，摔成渣子。
“你幹嘛！”周明朗扶起顧婉君，雙手抓着顧舒月，一把扔了過去。
“你們在幹什麼？”是顧墨翊的聲音，顧墨翊吃力的接住了顧舒月的身子。顧舒月趴在顧墨翊的懷裡，“大少爺……我……她們在這裡談情說愛，正好兒被我撞見了。我只不過是說了大小姐幾句，周少爺便生氣了。”
顧墨翊瞧起來，氣色倒是比往日好了很多。一襲紫色的真絲衣裳，清秀的肩骨甚是突兀。瞧着周明朗和顧婉君站的如此近，眉峰一蹙：“就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也不應該跑到我家裡來鬧。”
周明朗面色嚴肅，雙眸微帶怒氣，指着顧舒月：“明明是顧家三小姐，先無理在先。”
顧墨翊扭頭，瞧着顧舒月髮髻鬆散，面頰上青了一塊兒：“我看，明明是你在無理取鬧。”
“墨翊，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在這裡，聊聊天。三小姐便說，是我給大娘下的藥，所以……”
“你不要給我解釋，周少爺若是沒有其他的事，還是請回吧。我知道你來的目的，不過婉君打算和我在一起。”顧墨翊蹙眉，疾步過去，從周明朗身邊拉開了顧婉君。
“什麼？”顧舒月和周明朗異口同聲，顧婉君一愣，覺着腦子一片空白。擡眸驚愕的瞧着顧墨翊，顧墨翊雙目堅定淡然。
“大少爺，你曉不曉得。你在說些什麼，她只不過是個江湖騙子。”顧舒月雙眉緊蹙，搖手指着顧婉君，質問顧墨翊。
“墨翊，你是不是這些日子，病壞了？”周明朗看了顧婉君一眼，壓低了聲音，不可思議的瞧着顧墨翊。
顧墨翊有些泛紫的脣，微微上揚，扭頭牽起顧婉君的手：“我早就下定決心了，只是一直沒有告訴你們而已。直到上次，婉君爲了我割肉放血，說若我安然無恙便和我遠走他鄉，種上幾裡梨花。我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大少爺，你斷斷不可以，被她給蠱惑了。她一來咱們顧家，咱們顧家的人，不是病了就是瘋了。二少爺、三少爺還有你，都癡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顧舒月歪着頭，雙眸溢出了眼淚，劃過清瘦的下巴，低落在地板上。
“不，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我決定了，等爹一回來，我便向他說明一切。”顧墨翊笑了笑，格外輕鬆。
“可是……可是你們是親兄妹啊？”周明朗墨色的眉毛，蹙得緊，瞧着顧墨翊，質問道。
顧墨翊抿了抿脣，捏緊顧婉君的手，眸子溫和如春水：“不……我們其實不是……”
“不，大少爺不要說……不要！”顧婉君搖搖頭，阻止顧墨翊。
“這關係到，我們能不能在一起，我必須得說。”顧墨翊溫和道，語氣裡透露出幾分堅定。
顧婉君仰着頭，輕輕搖頭：“大少爺……現在還不是時候，婉君求你千萬不要將那個秘密說出去，千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