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爲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沒想到,這個遊手好閒的縣太爺還是蠻通情達理的呢,事情遠沒有師爺說的那樣遭嘛!當下就有了泣謝的衝動,感激不已,原來顫抖的雙腿也稍稍有了點力氣,終於能站直身子了。
“老爺,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柯寒的大度竟然讓鄔爲龍能敞開心扉、大膽進言了,他用期待的眼神瞄了瞄柯寒,卻是欲言又止。
“鄔大班長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跟老爺說話還有什麼顧慮和講究嗎?”柯寒反問了一句,隨後又以研究的眼光看了一下鄔爲龍,再不以爲意地道,“甭管什麼,想說便說吧。”
“‘越秀樓’出事了。”鄔爲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還是剛剛來時在路上聽人說的,保不齊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報案呢。”
柯寒一驚,他也曾經聽馬常發隱約介紹過有關“越秀樓”的事情的,知道這個“越秀樓”很牛逼,是淮縣最大的飯店,按21世紀的說法,該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星級商務酒樓!什麼餐飲、娛樂、洗浴、賭博,一樣都不少,這倒是其次,關鍵是這個“越秀樓”,淮縣的最牛餐飲大戶,還與何師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柯寒早就想抽空光顧並深入瞭解一下的,在淮縣這個並不十分富有的地方,一沒有旅遊資源,二沒有工業開發,怎麼她的生意就這麼紅火?憑什麼?……
柯寒有很多的疑問要解開,可沒想到,這“越秀樓”卻先出事了。
柯寒連忙關切地問道:“‘越秀樓’?出了什麼事了?”
“聽說,昨晚上,新來的一個丫頭要跳樓自殺!卻被一個陌生的公子哥攔下了,並且,那個公子哥還自說自話的要帶走那丫頭。老闆娘說,這丫頭是自己花錢買來的,你要帶走可以,拿錢來便是,就問那公子索要雙倍的贖金。誰知,那公子非但不給,還揚言要拆了‘越秀樓’,破口大罵‘越秀樓’如何的不是。於是,雙方爭執不下,便發生了械鬥。”鄔爲龍聳聳肩,嚥了一下口水,接着說道,“那個公子也真夠狠的,竟然輕車熟路地跑到內室,專挑值錢的古董砍砸。可惜啊,就連何師爺贈送的字畫也被撕爛扔掉了。在‘越秀樓’,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呢!……”
“哦?”柯寒驚訝地問道,“人呢?傷着了嗎?我是說雙方有傷亡嗎?”
“打鬥嘛,怎麼能沒有傷亡呢?”鄔爲龍覺得柯寒問的太幼稚了,又不敢表露,卻還是壯着膽,揶揄地道,“說來您可能不信,那麼多人圍攻一個公子,竟然還讓他跑了,‘越秀樓’的臉面丟大了……”
“我怎麼覺得這事有點不靠譜啊?”柯寒試探地問道,“這麼大的一個‘越秀樓’,她的實力應該不會太差的,哪會輸給一個公子?想想也不可能!除非他是神仙。”
“反正我信了,別人都是這麼議論的。”鄔爲龍嘟噥着,“哦,那個人一定還會回來的,因爲,他要救的那個女孩還在‘越秀樓’裡綁着呢。”
柯寒沉思片刻,道:“嗯,是得管管了,在我治下,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更是有辱我的名聲了!”
“那倒也不能怪您!”鄔爲龍趕緊湊上前來,拿來芭蕉扇給柯寒扇風,溜鬚拍馬地十分及時,“老爺您別急,剛纔不是說了?這事還真是有史以來的頭一次呢!……”
“你到這裡來,不會就是爲了要告訴我這一點碰巧遇到的事情吧?”柯寒突然話鋒一轉,生生地打斷鄔爲龍的話。
他很反感鄔爲龍的這個諂媚樣,說實在的,看着噁心。
“哦,我聽說老爺的堂兄傷的不輕,順便帶來兩隻王八,野生的,還請老爺笑納!”鄔爲龍很適時地就摘下背上的包裹,拆開來,取出兩隻被扣了爪子的王八遞上。
柯寒曾經在一個看上去很淳樸厚道的農民工那裡買過一隻王八,當時,那位師傅將褲管挽得高高的,腿上濺滿了泥漿,一隻手擎着王八,高高地舉起,扯着嗓子說賤賣了,這東西是野生的,大補!並且還主動將那王八翻過身子,熱心地告訴柯寒,他是怎麼以自己的方式識別野生老鱉的,還告訴柯寒說是剛從工地上挖到的,如假包換。
當時,看那滿身釉泥的王八和一張充滿期待的醬紅色的老糙臉,柯寒信了,毫不猶豫地掏出錢包,抽出兩張紅票票,換了那隻野王八,自以爲賺了便宜,高高興興地拎回家孝敬老爸去了。
後來,柯寒還多次看到那位師傅在路邊賣野生的王八,心中也曾犯疑,哪來那麼多的野生王八讓他一個人去逮啊?但僅僅是懷疑,卻又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直到後來,有人反映到電視臺,記者跟進暗訪了幾次,才發現,所謂的野生王八,都是假的!
柯寒氣的不行,心想,這位也太囂張了,竟然敢在一個地方無數次地以同樣的方式造假蒙人?從此,便對醬紅色的老糙臉很排斥,總覺得,憨厚的笑容下面肯定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杯具了!……
柯寒看了看鄔爲龍手上的兩隻王八,再看看鄔爲龍滿臉堆砌的誇張的笑紋,不由得聯想到自己受騙的經歷,心中頓挫,偏偏就很不客氣地讓阿三收下,再故作姿態地笑道:“難得你如此上心,不過,下不爲例啊!”
禮物送了上去,鄔爲龍的心裡總算踏實多了,聽老爺的口氣,自己的職位還保留着呢,他的一顆懸着的心總算又放回到肚子裡了,便輕鬆釋然,遂又自覺久留無趣,便將手一拱,恭恭敬敬地朝柯寒施了一禮,說道:“小的這就告辭了。”
柯寒只輕輕一哼,自顧朝籠中的小鳥吹了一聲口哨後,纔對鄔爲龍說道:“好,那,去就去吧,這界外的事情,還要給我多費點心思!”
鄔爲龍走後,柯寒也收好鳥籠,吩咐阿三守好空空的衙門,自己則要回家一趟,他有要事處理呢,順便讓人將這免費的老鱉燉了,熬湯給子魁兄補補身子。
事實上,這衙門從沒有人來過,不是老百姓都安居樂業了,而是,即使有點什麼事情,不願也不敢過來勞駕縣令,因爲,他們吃不消那昂貴的訴訟費用,這倒也讓縣太爺落得個清淨、輕鬆、逍遙、自在!
回到家中,石子魁正斜臥在大廳的木板牀上聽戲,是府中的兩個傭人給他演的真人秀,清唱淮劇呢,聽那詞分明就是《唐知縣審誥命》的片段,可勁處時,他也會跟着搖頭晃腦、咿咿呀呀地哼哼幾聲,卻也是怡然自得。
不經意間,看見柯寒拎着王八回來了,他一陣嬉笑,粗口笑罵:“戲裡唱道,做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石知縣,你不賣紅薯改賣王八了?高人一等啊?!……”
“這貨給狗吃了會咋樣?”柯寒也是沒好氣地笑罵道。
“別介啊!那可太Lang費了嘛!這……”石子魁緊跟着沒心沒肺地喊了起來。
不等石子魁說完,柯寒便生硬地打斷,他正色道:“不跟你煩了,少貧嘴,告訴我,那個‘越秀樓’怎麼樣?”
“操!那還用問?超級牛逼的地方哇,淮縣人誰不知道啊?怎麼?哦嗬,你別考我了,我是真的一次都沒去過!真的,像我們這樣的癟三是不配有這樣的享受的!難道石老爺……?”石子魁有所顧忌地朝四周望望,壓低聲音懇求道,“可不可以也帶我去看看?讓我開開眼嘛!放心,我的腿,沒事!並不是每一樣事情都要用到腿的!”
“呵呵,豪氣衝雲天嘛?真勇敢啊!”柯寒對着滿臉嚮往的石子魁笑笑,堅定地說道,“我可憐的老兄,等下次吧!”
“你,你不可以這樣丟下我不管的,那個,我要療傷,‘越秀樓’對修身養性有好處,難道你不希望我早一點好嗎?”粗俗不堪的石子魁這一刻竟然也能說出什麼修身養性的話了?看把他急的。
可惜,柯寒根本就不理睬,他扔下王八,交代傭人去殺了燉湯。
石子魁眼巴巴地看着柯寒換了一身便裝離去,便朝柯寒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然後還氣咻咻地低聲罵道:“不厚道,風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