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不是你想變想變就能變 捉蟲
不過,出乎楊戩預料的是,這天的緊張氣氛卻像盛放的曇花一般,轉瞬即逝,隨後的兩天又漸漸平淡了下來。馮祺就像個普普通通的私塾先生,盡職盡責,並沒有預料中的那般帶來新的變故。
只是……
楊戩託着腮,瞪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手執書簡戒尺,搖頭晃腦地高聲唸書的馮祺,暗暗皺眉。
“喂,你怎麼又對着馮先生髮呆啊?”
齊威伸手戳戳坐在他斜前方的人,趁着馮祺還沉浸在書簡中,壓低聲音問道。
楊戩頓時驚回了神兒,扭過頭來冷冷甩了記“與你無關”的眼神,沒說話。
——果然又是這樣!
齊威恨恨地咬牙,手捏在書簡上就像掐着某人的脖子。
坐在他身邊的韶峰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悄悄縮了縮脖子——唔,不是纔剛剛過了秋祀麼,怎麼這麼冷啊?
“怎麼了?”楊駿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順着自家小弟的目光看過去,卻正巧碰上夫子掃過來的眼神。他激靈靈一個顫,連忙低下頭裝模作樣地盯着書簡。
楊戩卻好像沒看見,甚至還對馮祺微微笑了下,才慢慢地把目光收回來。
“沒什麼。”清清淡淡的聲音,他微微搖搖頭,脣角的玩味之意一現即隱。
真是平凡無奇。
只可惜,太過平凡的表象之下就是太不平凡。
“好了,今天的功課先講到這裡,有什麼不明白的,下次再說。”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馮祺才放下手中的書簡,楊戩仍是一手託着腮,只不過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固然馮祺的突然出現引起了他的戒備,但……
“又是這種無聊的東西,這個夫子看起來年紀輕輕,怎麼比李大斗那個老頭還要迂腐?”
韶峰抓抓頭捂着嘴打呵欠,“真是白長了一張看得過去的臉了。”
“就是,虧得我爹還說新來的夫子學富五車,通古博今,沒想到……”坐在韶峰後座的少年跟着附和,“哎,齊少,你不是也不待見他的麼,怎麼……”
話沒說完就被沒好氣地打斷:“閉嘴!老子他孃的煩着呢!”
齊威黑着一張臉,狠狠瞪着前面優雅地收拾東西的人,一雙桃花眼兒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喂,小戩,你又怎麼惹到那隻炸毛刺蝟了?”楊駿笑眯眯地幫着自家小弟將書簡卷好,眼角餘光正巧瞥見身後的噴火龍。
楊戩只是搖頭,輕抿的脣角卻微微揚起了道弧——自家兄長還真是打了個好比喻。
“咱們走吧。”他拿起收拾妥當的書簡,擡腳往門外走,剛到門口,身後忽然傳來了齊威的叫聲。
“喂,還你的東西!”
勁風擦着衣角捲過,晶瑩的光芒倏地一閃。
楊戩側身斜手輕抄,穩穩當當接住了拋過來的什物——圓潤晶亮,入手細膩溫軟,垂眼看去,卻是一枚精緻小巧的如意玉墜。
很熟悉的樣子。
他一怔,這纔想起上輩子好像在跟齊威打架的時候弄丟了枚玉墜。
難道就是這個?。
他抿抿脣,轉身看向齊威——入目正是那張妖豔如女人的臉。
“物歸原主。”
齊威哼了聲,趾高氣昂地甩甩袖子走出大門:身後是與他寸步不離的好友韶峰。
“咦,這不是去年我剛送你的麼?怎麼在齊威那裡?”
楊駿眼尖地瞧見了他手中的玉墜,俊臉頓時一黑,“你弄丟了?!”
“不……不是。”楊戩有點心虛,低垂下眼輕輕搖頭,“只是之前跟齊威打架的時候沒注意到……”
話沒說完,手心卻突然一空,玉墜竟在轉眼之間就落進了楊駿手裡。
“哥?你……”做什麼?
涼涼的溫度從頸項處傳來,楊戩不由怔了怔,擡眼看着眼前高了他半頭的人,有些回不過神。
“喏,這樣就掉不了了。”
楊駿小心地將玉墜重新掛到自家小弟脖子上,溫溫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悅耳。
楊戩呆呆地擡手摸了摸貼在脖子上的玉墜,怔了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好了,咱們也該回去了。”楊駿聞言笑眯眯地上前拉起他,並肩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們等等!”
忽然,儒雅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兩人正欲疾走的腳步猛地停頓了下來。
馮祺一身藏青色麻布長衫靜靜地站在私塾門口的那棵大榕樹底下,泛黃的枝葉被拂過的秋風吹落,飄飄蕩蕩地籠罩下來,愈發顯得儒雅俊秀起來。
見到兩人聞言停住腳,他立刻疾步趕了上來:“你們等等,我有東西帶給你們。”
東西?
楊戩暗暗皺眉,跟着兄長站在山道的岔路口,淺眯起眼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有些氣喘吁吁的人。
“夫子?”楊駿疑惑地眨眨眼,衝馮祺禮貌地施禮:“不知夫子……”
馮祺似乎有些着急,還沒等他說完就擺擺手打斷了,伸手從袖中取出間小巧玲瓏的掛飾。
交叉的十字造型,中間鑲嵌一顆晶瑩剔透的藍寶石,下方彎起,如同撇開的小尾巴,微微勾翹着——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楊戩一震,臉色倏地發白。
不可能!這個人……這個人……那種熟悉的,危險的氣息,久違了的屬於天庭的氣息……
“剛纔我看到你們身上帶了個跟這個質地很相似的吊墜是不是?”馮祺笑得溫文無害。
“哎?你是說這個?”楊駿一怔,指着他親手掛在楊戩脖子上的玉墜,笑道:“這是去年親戚送的,正巧碰上小戩生日,就當做禮物送給他了。”
“親戚?”馮祺突然臉色一變:“什麼親戚?”
“哦,就是……”
話沒說完,忽聞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插了進來:“只是個遠方表親罷了。”
楊戩面無表情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神色清淡冷冽,平靜靜靜地看不出什麼情緒,只脣角稍稍勾起,露出抹好看的微笑——廣袖下的手卻緊攥地幾乎掐出血來。
“夫子問這些做什麼?”
玄墨色的衣衫被拂過的秋風吹得獵獵輕響,微卷的髮絲迎風飄散,面如玉,顏如琢,襯着身後山巒似畫,風華絕代。
馮祺一滯,似乎沒料到會被這樣反問,神色微僵,半天才道了句:“只是問問罷了,先前家裡丟了個與這個很相似的掛飾,看到你們身上這個很像丟掉的那個,一時想起來了。”
很像丟掉的那個?
楊戩不着痕跡地眯了眯眼,目光落到馮祺身上,心卻砰砰砰跳得愈發厲害——
這已經是最糟糕的情況了吧?
這個人……這個人……
他整整面對了八百年的人,陽奉陰違地,面對了八百年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恐慌不可抑制一般地瘋長起來,連他向來自持的冷靜鎮定都幾近分崩離析——
不是說能拖兩三年麼?不是說還在等時機麼?爲什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發顫——比初見那個人的時候嚴重得多。
楊駿跟馮祺又說了些什麼他沒聽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不清楚,等到他徹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馮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山道前的岔路上就只剩下楊駿一臉憂心地看着他。
“小戩,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楊駿解下自己的外衫,小心地替他披上。
楊戩不說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靜下來。擡頭看了眼擔憂的兄長,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我沒事,就是……嗯,昨夜可能受涼了,有點頭暈。”
說着緊緊披上外衫,當先順着右邊的岔道走下山去。
不管馮祺的真實身份是不是想他猜測的那樣,先前考慮的那個計劃已經不能再拖了。
改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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