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還魂陣?”楊天佑提着袍角“飄”在陣中的紅蓮上方,清亮的眼眸瞧着身側環繞過來的七彩薄霧,冷嗖嗖地幾乎要把他的魂魄都給一起捲走。
他不由微微晃了晃,伸手抓住紅蓮的花瓣才勉強站穩,魂魄愈發顯得透明。
楊駿默默地點點頭,一雙細長流暢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看到他用力扯住紅蓮的花瓣纔沒被流動的薄霧捲走,原本有些嚴肅的臉色愈發多了幾分擔憂:“爹,等等您可要撐住,若是受不住了,就跟我說……”
“嗯。”楊天佑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目光從飄動的薄霧落到了手中抓着的紅蓮上,看到那具安安靜靜躺在蓮花心上的身體,他的臉頓時扭曲了一下。
——熟悉的容貌,修長挺拔的身形,連當日遇襲時穿的淺色衣衫都沒改變,的的確確是他的身體沒錯,可是……怎麼看上去像冰雕啊……
他神色古怪地垂頭盯着腳底下的身體,老半天才順着紅蓮的花瓣慢慢爬了過去,緊挨着這個“大冰雕”,閉上眼睛躺了下去。
還好他現在只是個魂魄,就算旁邊的肉身真的冷成了冰渣渣也感覺不到,只是緊貼着微微有些發硬。
楊天佑輕輕皺了皺眉,剛鬆手飄飄悠悠地想離開一點,就被楊駿擡手製止了:“別動!再遠就很難施法了。”
他皺着眉看着自家父親不太舒服地動了動,斟酌片刻,便擡手從緊挨着紅蓮的一朵白蓮上採了幾片花瓣,緊貼着肉身鋪好,目光中微微帶了點歉意:“對、對不起……我和小戩只忙着研究還魂陣了,忘記要幫您先暖暖身子……”
“無妨。”楊天佑暗自嘆了口氣,等花瓣鋪好,纔有半飄着挪回去,“只是這隔着一層蓮花瓣,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楊駿聞言搖搖頭:“不會。這些蓮花早已頗具靈性,本身就帶了不少靈氣,隔着一層,倒是更有助於施法的成功。”
楊天佑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剛剛放鬆下來閉上眼,就又聽自家長子猶猶豫豫地開口了:“爹……這陣法雖然有些霸道,但是您可千萬別抵抗。我的意思是,如果等等您覺得難受,也不要管它,一定要全程保持放鬆……”
他理解地點點頭,見楊駿神色緊張,不由抿着脣角笑了笑:“怎麼,爲父都不害怕,你怎麼還緊張成這樣?”
楊駿搖搖頭,臉色卻沒什麼緩和:“爹!你可一定一定要記住!千萬要放鬆!千萬!”
——不是他過度緊張,只是……
魂魄入體之時難免會疼痛難忍,而若是這時候無法保持放鬆……
他暗自打了個寒顫,連忙將精力集中在楊天佑身上,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直到楊天佑嚴肅認真地允諾了幾遍必然能夠全身放鬆,他才向後退開幾步,盤膝坐在因法力襯托而漂浮不沉的蓮葉上,默唸咒語催動陣法。
緩緩流動的五彩薄霧果然漸漸開始變得濃稠,不知何處而來的風擦着陣中兩人的衣襬,發出“呼啦啦“的輕響。
楊天佑閉着眼強迫自己全身放鬆,緊緊貼在鋪了蓮花瓣的肉身上,說來奇怪,原本輕飄飄的魂魄不僅沒有被陣中的冷風吹得飛起來,反而像被一股霸道的力道緊緊包裹住了,只能緊緊地貼在冰冷的身體上。
楊駿一邊默唸咒語,一邊觀察着自家父親的臉色,直到七彩的霧氣將陣中的兩人團團包圍起來,而後……
刺目的白光從湖中心的陣法中衝出,猛烈地盪漾開去——
平靜無波的湖面被激起了層層的浪花,擊打在飄飄悠悠的蓮葉上,頓時發出一聲悶響,圈圈的漣漪盪漾到岸邊,眨眼就沾溼了站在那裡的兩人的衣衫。
“他在做什麼?!”玉子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中漸漸透明起來的陣法,俊逸的眉梢緊緊擰了起來,“突然釋放這麼多靈氣……浪費啊!”
楊戩被適才那波強勁的靈氣激亂了內息,勉強壓下衝撞上來的血腥氣,白着臉搖了搖頭:“陣法有變,大哥他是在保護父親。”
魂魄入體的痛楚比起摧心折骨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要保持放鬆談何容易?當初他也是用了些非常手段才順利還魂,而楊天佑再怎麼說也只是個肉體凡胎的凡人……
玉子聞言沒說話,只一眨眼不眨眼地盯着又漸漸恢復如常的陣法,七彩的薄霧又緩緩遊動起來,半晌,才又復稠密起來。
天邊的圓月漸漸西沉,直到天光大亮,湖中心的陣法才停了下來。
楊天佑睜開眼的時候,已是日過中天,楊駿和楊戩兩兄弟正面對面地坐在牀榻對過的小桌邊,一人捏着一顆棋子;而兩人腳邊卻一左一右地窩着兩隻小獸——蹭着楊戩下襬的是隻通體黝黑的細腰犬,趴在楊駿腳邊呼呼睡覺的則是隻皮毛火紅的小獸。
他怔了片刻,才完全清醒過來,正想撐身坐起來,卻不防手臂一陣僵硬抽痛,剛剛坐起半邊的身體又“砰”一聲跌了回去。
“爹!”
“父親!”
兩人頓時棄了棋,連忙起身衝到牀邊,小心翼翼地把摔疼的人扶起來。
楊戩伸手端過一杯水,默默地遞過去,待他喝了,又起身放回桌上。
“爹,你感覺怎麼樣?”楊駿捲起一牀被子墊在牀頭,扶着他緩緩靠過去,“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楊天佑搖了搖頭,看着兩個兒子卻有些緩不過勁兒來,半晌,才輕輕笑了笑:“你們果然做到了。”
心中卻感慨萬千,幾乎說不出話來。
楊駿淺笑着點點頭:“我與小戩既然說了一定會救您,自然是要做到的。”微微停頓,側身將桌上還在冒熱氣的清粥端了過來,“您已經整整睡了三天了,先吃點東西,然後再好好修養。”
輕輕攪了攪手中的清粥,他眉眼彎彎地笑了笑:“師父說,雖然您已經順利還魂了,不過身子弱,又這麼多年沒用自己的身體,難免有些不適應。”
擡手舀了勺清粥送到他脣邊:“這兩天就暫時先由我跟小戩輪流照顧您的起居生活,等過段時間恢復了,再讓您自己動手。”
楊天佑適才只喝了杯水,說了一句話就覺得一陣氣喘胸悶,額上也有冷汗冒出來,心知他說的是事實,便輕輕點了點頭,順着自家長子的手將清粥喝乾淨,然後便閉上眼靜靜養神。
——他現在固然心情複雜激動,又有不少的話想對兩個孩子說,但他雖然撐過了還魂陣,卻損耗了自身精元,實在需要休養。
兄弟兩人自然也知道他的身體狀況,見他神色疲憊,連忙輕輕扶着他重新躺回牀上。
“爹,您好好休息,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叫人,我跟小戩就在外間。”
楊駿替他放下牀幃遮住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輕聲囑咐一句,等楊戩收拾好茶盞和瓷碗,才俯身抱着小魔獸與自家小弟一起出了臥房。
“今天就讓我先守着爹吧,師父不是找你有事麼?”他頓住腳,開口說道。
楊戩沒說話,低頭示意哮天犬暫且留在門口,然後才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我守着吧,你前天受了傷,尚需調養。師父的事,我已經去過了。”
“可是……”楊駿有些猶豫,看着自家小弟有些發白的臉色,“你那天不是也被靈氣刺激了麼?“
“無妨。”楊戩不在意地擺擺手,徑自轉身重新推門進了臥房外間,“今夜暫時委屈你去跟師父擠一擠吧。”
說着,便“吱呀”一聲合了房門。
楊駿不由呆了呆,半晌,才終於轉身返回金霞洞。
不過,離開的人沒料到,正是在這一夜,原本應該傳遞給他的信箋,卻陰差陽錯地落到了楊戩手裡。
表示這兩隻馬上就要心心相印了,然後就是聯手鬥天庭鬥王母…QAQ好像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