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光線照在洛婭的臉龐,她緩緩地睜開金色的雙眸,入目的是一個石質的天花板,動彈着自己麻木僵硬的軀體,洛婭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
“怎麼回事……是身體消耗過度了嗎?!”
洛婭努力地撐起四肢想要從牀上爬起來,但身體卻有種詭異的不協調感,彷彿快要融化了似的,即使竭盡全力的掙扎也無法使出半分力氣。
最後,洛婭由於動作幅度太大而帶起全身一陣劇烈抽痛,她頓時臉色難看地抽着額頭,當她看向自己的身體,只見全身上下都纏滿了繃帶。
一絲鮮血從繃帶滲出,洛婭忍不住發出了**聲,她面色蒼白地搖着頭,然後艱難地擡起手撫向她滿溢汗水的額頭,並用力的搗弄着太陽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婭面色蒼白地緊咬着牙,慌亂地立刻整理起思緒。
她記得,她剛纔正在與洛嵐進行戰鬥,雖然憑藉湮滅領域的剋制勉強壓制了洛嵐,但也被洛嵐兩度穿胸而形成重創,但洛婭依然不離不棄。
洛婭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僅僅是不想要洛嵐消失,她緊緊抱住了她,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她,而至於後來的事情,洛婭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可能當時就在重創中昏迷了意識,而那場戰鬥的勝負……
“究竟是誰贏了?”
洛婭不禁自問,然後輕輕撫摸着她裹滿繃帶的胸口,帶起陣陣刺痛,她心有餘悸道:“我贏了嗎,還是我輸了?如果我輸了的話,但是我還活着,她沒有殺死我,如果我贏了的話,爲什麼會躺在這裡?”
“不對!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洛婭猛然回過神,不顧還未痊癒的身體強行從牀上爬了起來,然後朝房間望去,望見這座房間的四周是金銀雕刻的房樑與各種華貴的裝飾物,但沒時間去管這些東西了,當務之急是要先儘快找到洛嵐。
“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問你呢!”洛婭面沉如水,並心急如焚地豎着眉毛,洛婭的心裡就好像拽了塊石頭似的不安,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跑去,
嘶,身上的傷口裂開,鮮血瞬間溢出,沿着洛婭的衣角嘀嗒在地上。
“……是誰?!”
這時候,聽到這邊的動靜,古蘭和莉莉絲忽然推開門走了進來。
由於受到冥王的指令,古蘭和莉莉絲被派來照顧與洛嵐激戰後被重創的洛婭,同時,這也是他們成爲冥鬼後的第一個任務。
而現在想起來,從他們轉生成冥鬼後,又遇到洛嵐突襲冥界這件事,彷彿是故意讓他們看到似的,而讓他們成爲冥鬼同樣是別有用意。
雖說如此,但比起來成爲普通的亡靈,毫無意義的被洗掉記憶後轉世,以冥鬼的姿態復活還是比較能讓人接受的,畢竟他們還擁有着彼此。
洛婭皺了皺眉,看向擋在她身前的兩人“你們是……?”
古蘭和莉莉絲頓時怔住,遲疑了半響,然後沉重地喘了一口氣。
他們花了近三秒的時間打量着洛婭,出塵的面容透着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即使因爲重傷,蒼白而疲倦的臉龐卻依舊遮蓋不住她的神采。
那雙金色的瞳孔太深邃,雖然清冷卻又帶着一絲溫情。
古蘭和莉莉絲在被洛嵐殺死後,成爲冥鬼復活,對這張臉誕生出格外的恐懼,即使面前的不是洛嵐,即便是艾伊娜,可能都會令他們兩眼翻白。
三秒的時間並不漫長,對他們來說僅僅是一瞬間而已,但對於現在的洛婭連一瞬間的時間都不想浪費,見他們許久沒有迴應後立即感到煩躁。
“你們忙,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說完,洛婭迅速甩開了兩人,她徑直推門而出。
莉莉絲回過神來,她突然注意到洛婭那被血染紅的衣角,它彷彿斷線的血色玉珠,輕輕嘀嗒着鮮血,然後落在地板上點綴起幾朵血腥的紅玫瑰。
她慌忙伸手叫道:“等一下,你的傷勢還沒好!!”
“別管我!!”洛婭輕咬着利齒,目光發狠地回頭瞪了一眼他們。
只見洛婭額上的青筋已經繃了起來,猶如一塊滾燙的烙鐵,古蘭和莉莉絲驚恐的看着洛婭蒼白的面孔漸漸發紅,並透出森然的寒氣。
於是,他們便不再阻攔,而是在洛婭身後迅速跟了上去。
洛婭剛闖出門外,就與慌慌張張迎面走來的特蕾莎撞了面。
“……洛婭?”
特蕾莎看到洛婭拖着重傷的身軀急衝衝地跑了出來,她先是一驚,然後皺了皺眉,無比埋怨地看着跟在洛婭身後的古蘭和莉莉絲。
她責怪道:“你們怎麼搞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古蘭和莉莉絲頓時戰戰兢兢的,理屈詞窮的站在原地。
“不關他們的事,是我硬要出來的!”洛婭不耐煩地挑了挑眉,然後緊緊地凝望着卯月,直截了當地問道:“……洛嵐在哪?”
特蕾莎怔了怔,用力地嚥了口唾沫,然後急忙解釋道:“洛嵐啊……她現在很好,總而言之……先等你恢復傷勢,我們再帶你去見她……”
“——在哪!!”
洛婭立刻加重了語氣,輕輕繃起的臉龐變得陰沉,她就好像肚子裡憋着一團火,在她胸腔裡亂滾,讓她吸一口氣都乾涸發疼。
緊接着,洛婭忍住心裡的焦躁,她平靜地看着特蕾莎“對不起……卯月,我不想要發脾氣,但是洛嵐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現在就要見她!!”
“我知道,但是……”
特蕾莎苦悶地搖了搖頭,然後回答道:“哈迪斯大人說,必須等你的傷勢完全痊癒,恢復到最佳狀態的時候再去找他,他會帶你去見洛嵐!”
“不用等了,我現在去找他!”
說完,洛婭便再次衝了出去,她不顧滿身被撕裂的傷口,沿途中嘀嗒着鮮血,最後氣息奄奄地跑到遠處的廢墟邊,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洛婭朝周圍望去,附近的冥鬼絡繹不絕的忙碌着,他們在進行損毀的建築物的修復工作,而破碎成瓦礫的冥王殿前,哈迪斯身軀挺拔地站立着。
哈迪斯威嚴地將目光移動到洛婭身上“你來了!”
“洛嵐在哪!?我不想再多說一句廢話了,快帶我去見她!”
聽完,哈迪斯悠然嘆了口氣“你急什麼,又沒說不讓你見她?”
“那就快點啊!!”
洛婭看着哈迪斯那泰然自若的臉龐,激動地說道:“我是應了你的請求才幫你對付洛嵐的,但是如果洛嵐出了什麼事,我指不定會作出什麼事來!”
“這麼說來,你是在威脅我?”
“不完全是,因爲我也不想惹麻煩,至今爲止,我給你們冥界添了很多麻煩,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如果你們逼我的話,我就全然不顧了!”
哈迪斯揚起嘴角,透出一絲瞭然,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來算算清賬吧,你看這邊,還有那邊……那邊,看到了嗎?”
順着哈迪斯手指的方向望去,洛婭看到了衆多負傷的人羣,和損毀的建築物,還有在中心被小心翼翼堆積起來的,被量子重構所變成的方塊。
見故,洛婭臉色一緊,然後將手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會負責的!這都由我來負責!還有那些被變成方塊的人,我會讓他們恢復的!”
“有你這句話就好,不過首先……”
哈迪斯微微睜大了瞳孔“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天!?”
“從你和洛嵐戰鬥後,你精疲力竭而且因重傷昏迷而失去了意識……整整兩天!但是……你難道就不好奇嗎?那場戰鬥的最終結果如何?”
“結果……我……打贏了洛嵐,然後……”
洛婭吞吞吐吐地說着,卻忽然舌頭打結似的戛然而止。
因爲洛婭自己也不是很確定,那時候的她昏迷了,記憶是一片空白,她只是以爲自己打贏了洛嵐,但真實的結果如何,洛婭並不知曉。
但從洛婭自己還活着,以及當時洛嵐所抱持的兇惡殺意,可以推斷出,她是既然沒能殺死洛婭,也就從側面證明了洛嵐輸給了洛婭。
但是,這也僅僅是推斷而已。
“……是你輸了!”哈迪斯忽然說道。
洛婭的臉色瞬間凝固,然後慌忙追問:“發生了什麼事?”
哈迪斯搖了搖頭,回答:“她還有底牌,你們兩個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即使她心有旁騖並對你手下留情,但直到最後你也沒能戰勝她!”
聽完,洛婭抿住嘴脣,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哈迪斯說的沒錯,洛嵐的確是心有旁騖,彷彿陷入內心的自我矛盾中,不斷與她自己作鬥爭,最後像被擊垮意志似的變得有些瘋狂。
但即便如此,她仍舊對洛婭維持着理智,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殺了洛婭,她有好幾次能夠輕易殺死自己的機會卻沒有真的下手,反而一次次的給她進攻的機會,直到確認洛婭無法對她造成威脅後才重傷了洛婭。
洛婭現在還記得,洛嵐那絕望的眼神,宛如當年自己親眼目睹尤萊亞死在面前的心情一樣,而且這種絕望,彷彿已經跟隨了她比自己還要更久的時間。
洛婭面色沉重地喘了口氣,然後擡起頭“……然後呢!”
哈迪斯繼續說道:“她放過了你,應該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殺你,她選擇了揹負起全部的罪惡,她選擇了自我解脫,選擇了死亡!!”
“……死?”
聽完,洛婭的臉龐瞬間凝固,時間也突然停止了流逝。
她的內心變得空蕩蕩的,而接着,無形的怒火在她心底竄動,洛婭的瞳孔被染成了深黑,緩緩溢出的殺意逐漸變成詛咒,快要吞沒洛婭的理智。
無數的雜音宛如惡鬼嘶鳴的尖叫盤旋在耳邊,洛婭渾身盪漾起殺氣。
她面色猙獰地看着哈迪斯“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冷靜一點!”
哈迪斯忽然說道,平息了洛婭快要爆發出來的殺意,她精神恍惚地撫了撫額頭,然後心有餘悸地拍着胸脯“剛纔……”
說着,洛婭緊咬着嘴脣,一臉的痛苦糾結。
“洛嵐現在還沒有死,不過離死也差不多了!”
哈迪斯目光尖銳,別有深意地看着洛婭“但是……能不能把她救回來,關鍵就看你怎麼選擇了!”
“我的選擇?”洛婭遲疑地擡起頭“我的選擇當然是讓她活着!”
“不惜一切代價?”
“恩……不惜一切代價!”洛婭堅定地重複着他的話。
“很好,那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
哈迪斯臉上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像得到滿意答覆似的點着頭,然後伸出手,強大的原力灌注到洛婭身上,將她的體力一口氣恢復。
洛婭頓時神清氣爽地順了口氣,而這時候特蕾莎他們也趕了過來。
“一起去吧!”哈迪斯說道。
於是,哈迪斯便朝着遠處走去,洛婭等人緊跟在他後面,最終遠離裡冥界中心地帶,來到了到處長滿苔蘚的破舊房屋,門前站着兩名守衛。
他們看到哈迪斯後急忙恭敬低頭,然後朝兩邊退來。
洛婭定了定神,然後率先衝到了前面,推開門闖了進去。
“嗚……好重的血腥味!”
剛闖進去,洛婭便不適應的捂住鼻子,渾厚的血腥味彷彿要將靈魂被磨碎成粉末一般,充滿了徹骨的寒意,她向前踏了幾步,蕩起幾道漣漪。
洛婭的腳底突然有些溼漉漉的感覺,她遲疑的低着頭,毅然是一片鮮紅,血液帶着粘稠的感覺,幾乎溢滿了整個房間,顯得格外恐懼。
洛婭驚恐地睜大雙眼,然後慌忙望去,只見洛嵐奄奄一息地靠在牆角坐着,而她全身的衣服都被鮮血染紅,面色一片死寂。
“……洛嵐!!”洛婭發出撕心裂肺地喊聲,發瘋似的朝洛嵐跑了過去,並拼命將她抱住,但她的身體卻是冷的,就連血液也是冷的。
洛嵐掙扎地睜開眼睛,目光渾濁地注視着洛婭。
“你來了……來見我最後一面了嗎?”
“最後一面?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的!!”
洛婭顫抖地抱住洛嵐的身體,然後急促地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是我嗎?!”
“當然……不是你,是我自己!!”
洛婭忽然一怔,她茫然看着洛嵐,只見她瞬間瀰漫起絕望的色彩,悲傷,恐懼,痛苦的情緒在身邊纏繞,洛婭感覺自己的心彷彿也被什麼刺穿,一刀又一刀將他的心刺痛的傷痕累累,鮮血淋淋。
“這是我……自己的…業障,我違反…了它,就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