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京城一等一的青樓,楚腰館的格局同普通的勾欄、瓦當自然不同。百書屋
進得館中,首先就是一間大得驚人的大堂,裡面的陳設極盡精美之爲能事。地上鋪着官家制造淘汰下來的金磚,亮得可以照見人影。廳堂裡也一水兒的紫檀木傢什,再加上長明不熄的紅燭,用燈火輝煌亮如白晝來形容也不爲過。
這大堂還有一樁妙處,並未完全封閉,中間是一個小庭院,擺着一叢臘梅花。淡黃色的花兒開得正燦爛,冷香中,有雪花紛紛揚揚落下,讓人分不清雪花和梅花的區別。
即便敞着風,坐在廳堂裡卻不冷。小庭院四周都用薄紗遮擋,廳堂裡也設了地龍,燒了火爐。再加上燙得溫熱的米酒,媽媽和龜奴殷勤的笑容,讓人有一種溫暖如春之感。
大廳堂後面有許多院子,不用問,就是樓中姑娘們的別院。
不過是一座青樓的大廳堂,富貴景象已不輸於公卿大夫的豪宅,真不愧爲京城最大的銷金窟,特別是在彩雲重新奪回花魁的頭銜之後。
後世北京時間下午三點左右吳節就來到了楚腰館,他之所以來這裡,一是爲了改換下心情。再則,自己和彩雲在京城文化界弄出這麼大動靜,彩雲又說要當面致謝。無論從人情還是禮貌上看,吳節都覺得有必要來一趟。
剛一走進楚腰館,就看到大廳堂裡坐滿了人,都是讀書人打扮,總數大約二三十人之巨。將寬敞的大廳堂擠得滿滿當當。
說話的口音也是千奇百怪,有江浙口音、有淮右口音,也有聽起來像外語一樣的閩南語。百書屋 這些說話的聲音都柔和風雅,顯然是進京城赴考的舉人們。
下午三點過並不是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古人即便睡得再早,偶爾還是會出來遊玩過夜生活。一般來說,到天擦黑的時候,客人才會陸續過來。
可這麼早就來了這麼多人,肯定都是來見彩雲的。
自從彩雲借吳節的詩詞連連獲勝之後,前來求見的舉人們如過江之鯽,就沒斷過。聽依依說,更有癡心的讀書人一大早就候在外面,非要見她一面才肯甘心。
“人還真不少啊!”站在門口,朝裡面看了一眼,吳節微微一笑,轉頭看了身邊的連老三一眼:“老連,你很熱嗎?”
連老三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合,顯得非常侷促。裡面的鶯鶯燕燕穿梭往來,晃得他眼睛發花,連手不知道該放哪裡,額頭上頓時沁出一層細汗。
“老爺,這裡實在是……實在是太熱了……”連老三見吳節笑話自己,一張黑臉紅了起來。
之所以帶連老三過一道過來,吳節其實是抱着避嫌的心思。
自從將蛾子正式收房之後,說來也怪,這小丫頭突然變得柔情似水,對吳節也是千依百順,重話都不說一句。完全不像當初,一句話不對,就橫眉豎眼。
吳節也覺得奇怪,說起來,自己當初在南京時就已經收了蛾子,這小丫頭早就是自己的人了,怎麼現在卻像是變了一個人?琢磨了半天,他纔算明白過來:自己正式給了她一個名分。
作爲一個現代人,很多東西吳節都想不到,也不知道名分這種東西對古代的女子究竟意味着什麼。
收了蛾子之後,小丫頭一顆心安穩了,一意要做賢妻良母,自與往日不同。
說句實在話,依依兩次來家裡找吳節,又知道她是青樓的姑娘,蛾子說不惱怒也是假話。吳節同彩雲和依依又沒有私情,心中坦蕩,索性帶連老三一道過來。
這個時候,時候,一個龜公笑嘻嘻地迎上來,施了一個禮:“這位公子快快進來,可有熟悉的姑娘?”
吳節:“彩雲姑娘在不在?”
一聽說是來見彩雲的,龜公輕笑一聲,笑聲中帶着一絲得意:“都是來見彩雲姑娘的,你看看這裡,已經等了不少人了。”
他指了指廳堂裡的人,道:“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估計今天是不成的了。要不,公子你換個姑娘?”
開玩笑,都要見彩雲姑娘。即便是隻說幾句話,聽首曲子,喝杯酒。這麼多人,以每見一個人小半個時辰計算。等到這二三十人都見着彩雲,輪到吳節,也不知道是明天還是後天。
吳節擺頭:“我不是來喝酒聽曲的,是彩雲姑娘帶信讓我過來。”
龜公一驚:“公子可姓吳?”
“正是。”吳節含笑點點頭,估計是那龜奴已經得到了彩雲的信,讓他一看到自己就引進去。
還沒等他說話,大廳堂裡又是一陣騷動,就有不少舉人站起來,紛紛朝前行禮:“依依,彩雲姑娘可起來了。”
“依依姑娘,小生剛爲彩雲姑娘作了一首五言律詩,煩勞遞進去可好?”
來這裡的舉子們應該都是熟客,自然知道依依是彩雲的貼身丫鬟。言語之中都很客氣,有的人甚至帶着一絲討好和期盼。
……
原來,卻是依依出來了。
她一見到吳節,眼睛一亮,連忙走過來,拉住吳節的袖子:“先生來了,我家姑娘已經等了許久,快快隨我進去。”
“好,這就去見彩雲姑娘。”吳節:“彩雲剛起牀,呵呵,這都什麼時候了?”
依依偷笑:“姑娘這幾日實在太忙,整日都有人來訪。昨夜同幾個士子說詩唱曲,竟到卯時,卻將瞌睡耽擱了。這不,在牀上歇了一個白天。一起牀,就問先生到沒有……咯咯,先生請,依依在前面帶路。”
吳節點點頭,就帶着連老三朝後面的院子走去。
吳節剛一到就能見到彩雲,當下就惹惱了士子們。這些進京趕考的舉人們在地方上,誰不是頭面人物,頤指氣使慣了。當下就有人拍案而起,大喝:“豈有此理,我等在這裡等了一日都沒見着彩雲姑娘,這人怎麼加塞?”
當下,這一句話讓衆人都爆發了,同時大聲指責吳節。
吳節也不同他們生氣,只一笑,依舊瀟灑地朝前走去。倒是那連老三看到這麼多舉人老人,驚得捏緊了拳頭,護在吳節身邊。
依依聽到這真喧譁,面露冷笑,轉頭朝中人看了一眼:“怎麼就不能加塞了?”
一個士子上前一拱手:“還請教依依姑娘,是何道理?”
依依冷笑聲大起來:“就因爲他是吳士貞,這個理由夠了吧?”
百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