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吃過飯,韓詩語便回了房間,雖然在火車上也小睡了一下,但那牀實在太硬,而且還很小,同住一區的人中還有兩名男性,她根本沒法在那樣的環境中睡太沉。因此這時候挨着這香香軟軟的大牀,無盡的疲憊將她的眼皮壓了下來,很快,她便睡着了。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坐教室裡,眼前有很多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那朗朗的讀書聲,聽起來分外懷念,臨近高考的時候,他們每天早上,都是在背英語單詞和各種方程式中度過那緊張刺激的時光。

“詩語。”

旁邊有人叫她,韓詩語側頭看見了沐浴在陽光中的祁夏喜,她就像蒞臨人間的天使,渾身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韓詩語對着她笑,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而祁夏喜則垂下了頭,在她的面前,放着一份去美國做交換生的申請書。

“喂詩語!”

是林亦哲在叫她,她看見林亦哲穿着一身西裝,打着整齊的領結,他飛揚的頭髮梳了下來,剪了一個稍微幹練的寸頭,咋一看還真有點企業家的樣子。

“詩語詩語!”

這次是蘇然,他是從前排跑過來的,手裡抱着一本證書,上面的小字有些模糊,韓詩語看不太清,只能看見“第一名”三個大字,看那鍍金的封面,怎麼說也應該是個國際鋼琴大賽應有的標配。

蘇然的臉被陽光籠罩着,看起來是那樣的明朗耀眼,正如他在音樂上的造詣一樣,給人一種驚豔的感覺。

他是來向她分享勝利的喜悅的吧,從小到大,他們兩個都是這樣,有什麼苦就一起吃,有什麼開心的事,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要讓對方先知道。

緊接着,韓詩語便看到了蘇然身後的一個人影,那是蘇夢,穿着一身潔白的紗裙,頭上戴着一頂小巧精緻的白銀皇冠。她右手抱着一把小提琴,左手很自然的就挽上了蘇然的手腕,兩人相視而笑,是那樣的甜蜜和幸福。

這時,韓詩語腦子裡突然閃過了祁夏喜淚流滿面的樣子,她猛地站起身,側頭去看祁夏喜,卻發現旁邊除了課桌和椅子,便什麼也沒有了。

祁夏喜去哪兒了?

這是韓詩語的第一反應,剛剛她明明還坐在她旁邊對她笑的,爲什麼轉眼就沒有了人影?

韓詩語又一側頭,發現蘇然和蘇夢也不見了,就連林亦哲也沒了身影。一時之間,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這時,有人在後面拍她的肩膀,韓詩語扭頭,發現蘇然在看一本裝修雜誌,旁邊坐着的不是祁夏喜,也不是蘇夢,而是一個連臉都看不清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婚紗,頭髮隨意的披在身後,陽光之中,她整個輪廓都被鍍上了一層閃閃發亮的金邊,看起來有種朦朧的美感。她手託着下巴,一臉沉迷的將蘇然看着。

雖然韓詩語看不清她的臉,但能夠感覺得到,那朦朧中的臉,是一副幸福的表情。

韓詩語知道,她並沒有近視,看不清別人的臉,說明她並沒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那種被蒙上朦朧視覺的情況,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那就是她此時正在夢裡。

然而她卻並沒有想要醒來,因爲她很久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樣的美好。

蘇然的手在幾個參考圖上滑動了一下,隨後擡頭看向韓詩語,苦悶的問:“婚禮很快就要舉行了,我們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裝修婚房,詩語,不如你幫我們決定一下,好不好?”

婚禮,婚房,這兩個詞落在韓詩語的耳朵裡,好像聽到了一個曠世大新聞一樣,蘇然要結婚了,而且他們很幸福。

韓詩語想要湊近一些,看清楚在她的夢裡,蘇然是和什麼樣的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然而她離那女生越近,她臉上的白光就越亮,到最後,韓詩語感覺眼前滿是一片白光,整個教室都變成了空白。

周圍什麼也沒有,只有她一個人,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的東西,韓詩語脫力般的跌在了地上,那種彷徨無助的感覺,使得她的心一陣絞痛。

忽然,有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那溫暖的觸感,讓她心中瞬間燃起了希望,她含着淚回頭輕聲呼喚他的名字:“璟睿!”

這一聲,如雷轟頂一般,直劈得韓詩語發懵,她怎麼會……明明她現在已經全心全意的去愛李梓藤了,爲什麼她還會在這種情況下,叫顧璟睿的名字,而不是李梓藤?

顧璟睿蹲下來,定定的看着她,一隻手輕輕的揉着她的頭髮,動作溫柔如初。

眼中有什麼在打轉,模糊的視線裡,顧璟睿的眼神是那樣的依戀和深情,韓詩語不知道該怎樣去接受這樣的感情,更不願去面對這樣搖擺不定的自己。

她不知道爲了忘記顧璟睿而下了多大的決定,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想起他對李梓藤來說是多麼的不公平,她連自己的心都快看不透徹了……

兩行淚從眼角滑落,不知是因爲委屈,還是因爲不解,或者是因爲愧疚,她只想要一個堅實的臂膀,讓她靠一靠,讓她去發泄,讓她哪怕只是在夢裡,讓她再一次感受一下顧璟睿的溫暖。

韓詩語撲了過去,卻在下一秒又摔了下去,顧璟睿整個人都像一縷輕薄的煙霧,漸漸擴散開去,韓詩語臉上的淚還沒有乾透,顧璟睿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白光當中。

“璟睿。”

韓詩語失魂的叫了一聲,然而空蕩的四周,沒有任何人迴應她。她從地上爬起來,衝着高空,衝着前方,衝着無盡的白光,聲聲呼喊顧璟睿的名字。

“呲……砰!”

一聲急促的剎車聲伴隨着撞擊聲在她的後方響了起來,韓詩語猛地回頭,在那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血泊之中,他的手,正朝着她的方向緩緩擡起。

韓詩語頓時心裡一空,腦子一片空白,耳朵裡嗡嗡作響。她甚至不敢靠近,不敢去確認躺在地上的人是誰,即便她知道這只是一個夢,一個從天堂忽然墜入深淵的噩夢。

韓詩語閉着眼睛,轉身瘋狂的跑了起來,一路跑,一路尖叫着,她想要掙脫夢境的束縛,從這個噩夢中醒過來。

就在這時,腳下忽然被什麼絆了一下,她一個踉蹌就摔了下去,都說夢裡不會感覺到痛,可是她卻痛的止不住的流眼淚。

她趴在地上,也不起來,只一聲一聲地哭着,聲嘶力竭,腦子裡全是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姐,姐!你怎麼了?你開門啊!”

聽到從韓詩語房間內傳來的哭喊聲,王冉立馬從牀上跳了起來,鞋都沒穿,踩着冰涼的地板,跑到了韓詩語的房間外,一邊不停地敲着門,一邊急切的衝韓詩語喊。

樓下正在看早間新聞的王兆輝聽到樓上的動靜,立馬跑了上來,王冉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幸好王兆輝留了一把備用的鑰匙,插上去將門打開,剛推開門,王冉就朝着韓詩語衝了過去。

韓詩語緊緊地閉着眼睛,雙手死死地捏着拳頭,痛苦的哭喊着,那聲音幾乎可以用絕望來形容。

王冉湊到韓詩語的耳邊,喊了好一會兒纔將韓詩語叫醒。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還以爲自己又到了另一個空間,她不想再走了,疲累使得她連睜眼看世界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她的眼睛快要閉上的時候,視線中走進來一個男人,他的輪廓漸漸清晰,韓詩語心裡一痛,立馬坐起身撲了過去:“璟睿!”

被韓詩語抱住的王兆輝渾身一僵,手不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他剛纔聽到,韓詩語似乎叫了誰的名字,應該是將他認成了那個人。

王冉也被韓詩語這突然的動作嚇的不輕,她立馬去拉韓詩語:“姐,你認錯人了,這是我爸!”

韓詩語一愣,眼中還閃着淚花,擡頭看見模糊的視線中,那張顧璟睿的臉漸漸變成了王兆輝的臉,她立馬鬆開了手,連連給王兆輝道歉:“對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王兆輝只覺得懷裡一空,那被韓詩語的眼淚淋溼了的衣服,似乎正在冒着騰騰熱浪,直燒到了他內心深處。

韓詩語還在不停的道歉,王冉用手順着她的背緩解她的情緒,衝王兆輝咳了兩聲,王兆輝這纔回過神,伸手搭在了韓詩語的肩上,淡然的安慰道:“做噩夢了吧?沒事了,那些都是假的,夢都是相反的。”

說完,他給王冉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好好安撫韓詩語,隨後他便走了出去,手伸進褲兜,碰到了那把銀製的鑰匙,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到了心口,灼熱與冰冷在他的心裡展開了激烈的鬥爭。

王兆輝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扶着樓梯的扶手,望着樓下正朝他跑過來的邱瑩瑩,腦子裡卻全都是韓詩語的影子。

(六)(六)(四)(四)(二)(五)(一)(一)(二)(一)(三)(四)(二)(三)(四)(六)(四)(三)(五)(二)(一)(四)(一)(四)(四)(二)(四)(五)(二)(一)(二)(二)(二)(一)(二)(二)(五)(三)(二)(三)(四)(四)(三)(一)(六)(四)(六)(五)(四)(一)(三)(四)(三)(二)(三)(五)(四)(二)(一)(五)(六)(三)(三)(五)(一)(四)(五)(一)(一)(五)(一)(三)(一)(一)(四)(三)(五)(五)(四)(四)(三)(二)(二)(三)(四)(四)(二)(五)(四)(五)(五)(二)
(六)(六)(四)(四)(二)(五)(一)(一)(二)(一)(三)(四)(二)(三)(四)(六)(四)(三)(五)(二)(一)(四)(一)(四)(四)(二)(四)(五)(二)(一)(二)(二)(二)(一)(二)(二)(五)(三)(二)(三)(四)(四)(三)(一)(六)(四)(六)(五)(四)(一)(三)(四)(三)(二)(三)(五)(四)(二)(一)(五)(六)(三)(三)(五)(一)(四)(五)(一)(一)(五)(一)(三)(一)(一)(四)(三)(五)(五)(四)(四)(三)(二)(二)(三)(四)(四)(二)(五)(四)(五)(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