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整整一個下午,韓詩語的情緒都不太好。祁夏喜微妙地察覺到了她的這種變化,並沒有繼續叫她,她決定晚上和韓詩語好好談談。不管她心裡的是談戀愛還是其他什麼事情,都最好說出來,而不是這樣面帶猶豫地在那裡發呆。

甚至連蘇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不放心地問了祁夏喜,卻被祁夏喜轉移了話題。他自己也知道,因爲馬上就要比賽,不管是祁夏喜還是韓詩語自己都不會希望給他添麻煩的,倒不如等到比賽之後再去問。

當天的晚自習蘇然沒上,雖然比賽是在本市內,不過他也需要先回家再確認一次演出服和其他注意事項。今天的晚自習很意外地沒有老師佔用,班主任梨花姐今天似乎也有事,只是開始上自習之前來看了一圈就走了。她對於一班的這些學生們還是很放心的。

班級裡的座位每週都會動一動,儘量保證不會有人總坐在最好的位置上,也保證不會有人總是坐在後面看不見黑板。只不過,學習小組的六個人的相對位置是不變的。

這一週韓詩語和祁夏喜的位置正好是第四排靠牆,一個可以放心大膽聊天不會被外面的巡邏老師看見的地方。

韓詩語把一本練習冊攤開在面前準備做,卻被祁夏喜一把按住了,她找了一個本子出來,在上面匆匆寫了幾行字。

“你今天怎麼了,千萬別說沒事,我覺得你整個臉上一直寫着三個字,我有事。”

韓詩語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有點猶豫地扭頭看着祁夏喜。

其實,從小到大,韓詩語一直特別討厭麻煩別人。所有的事情,能自己解決,她幾乎全都是自己自行解決的。她也一直很注意,不要把自己生活中的負能量過度帶給別人。

朋友是用來愛惜珍惜的,而不是拿來做垃圾桶的。

但是,祁夏喜這樣地問了的時候,她卻也提不起心氣去敷衍她。想了想,她拿了一隻綠色的筆,在祁夏喜的下面繼續寫道。

“最近很多事情,我有點不開心,又有點迷茫,我現在很擔心我將來會變成一個我自己討厭的人。”

她把本子遞迴給祁夏喜,卻被對方固執地推了回來。祁夏喜微微皺起眉心,用筆尖敲擊着下面空白的地方,執意讓韓詩語把具體是什麼事情寫出來。

其實,韓詩語也一直希望能跟誰說一下心裡的事情。然而顧璟睿在爲一個選修做準備,蘇然馬上就是鋼琴比賽了,固然她擔心自己會打擾到祁夏喜,可是眼前能夠說這些話的人選也只剩下了這唯一的一個人了。

“之前知道鍾思陽把那件事到處宣揚的時候,我氣急了,曾經有個女生跟我說,如果有事情找她她可能幫我做我不方便做的事情。我當時想也沒想就找了她,她說三天就能看見效果。”

“其實,找到她的半天之後我就後悔了,可是當時我一直沉浸在因爲父母離婚帶來的失落裡,最後還是強忍着沒去取消我的要求。”

“結果,今天中午我看見了她說的所謂‘效果’。本來已經打算出國的鐘思陽被她的賭鬼父親推倒在地、甚至是用腳踢,讓她把出國的錢拿出來給他還賭債。看見這樣的情境,我心裡甚至連一點開心都沒有,夏夏,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不是我的話,她可能就直接出國了,可是現在,她卻連學校都不能來了……”

“我從小就想,將來不要變成我媽媽那樣無情的女人,可是今天我卻有點懷疑,會不會我最終也會變成我自己厭惡的人?我媽媽少女時期是不是也像是我現在一樣在心底暗暗地發過誓言,可是最終,當時間過去之後,終於也被生活變成了一個麻木不仁的人。”

看着韓詩語一口氣寫了一長串,祁夏喜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她或許會安慰說,鍾思陽對她做了那麼多壞事情,她是應該得到這樣下場的。然後對方就會被安慰到,真真切切地忘記一時間的矯情。

但是,認識韓詩語這麼久了,祁夏喜是真的知道,韓詩語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夠成爲和父母不一樣的人,成爲一個好人的。

她猶豫了許久,還是把本子拉回到自己的一側:“誰又不會做錯一點事情呢?如果你真的遲早會變成你媽媽那樣的人的話,你現在就不會是跟我自省反省、而是洋洋得意地炫耀了。”

韓詩語嘆了口氣,她突然很想把心裡的東西都統統說出來。讓祁夏喜這樣地繼續安慰她幾遍。她把本子一下子搶了回去,很急很快地寫了一行字。

“我問了我媽媽,我的親生父親已經去世了。”

這下子,就連祁夏喜也沒辦法保持鎮定了,她嚇得突然捂住了嘴巴,險些尖叫出來。旋即,看着韓詩語眼角的一點眼淚,她伸出手去把她的手緊緊地握住,把她冰冷的指尖用力地團在自己的掌心裡。

韓詩語用右手在紙上寫了那句她們都喜歡的電影臺詞。

“人生總是這麼痛苦嗎?還是隻有小時候是這樣?”

祁夏喜看了她一會兒,也伸出右手拿起那隻綠色的筆,在下面添了一句。

“總是如此。”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兩個人都一反常態,誰也沒有再學習,早早地就上牀睡覺了,弄得在下面複習的孫楠楠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勉強做了點預習,也爬了上去早早睡覺了。

第二天,祁夏喜和韓詩語請假去看蘇然的鋼琴比賽,梨花姐居然一反常態地很痛快地批了。兩個人慶幸地趕緊打車趕了過去。

和上次的鋼琴大賽不同,這次的比賽在國內比完之後還要國際上進行比賽,參加的人更多。蘇然參加的是業餘組,甚至還有專業組的,也就是從小就上音樂學校的。

因爲堵車,兩個人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已經進行了業餘組的抽籤。

其實這次業餘比賽的參加人數相對來說並不多,因爲甄選很嚴格,需要至少有兩個大師級的人物的推薦信才能夠入選,因此就算是業餘組,能夠入圍的程度也都很高。

本來還有一場入圍賽,蘇夢就是入圍賽第二入圍的,但是蘇然因爲手裡有幾個大賽認可的冠軍,所以直接入圍賽就可以了。

這次業餘組一共有五個人,雖然人很少,可是個個都是高手。祁夏喜和韓詩語來之前特地查了資料,發現幾乎每個人都得過很多獎項,甚至裡面最弱的蘇夢也是個厲害角色。

查過資料之後,雖然兩人對蘇然都很有信心,可是還是情不自禁地有點緊張。這次比賽對蘇然來說很重要,可是對其他選手也是同樣重要,幾乎每個選手都是抱着必勝的信心來的。

“還有多久開始?”

“現在應該是在後臺抽籤吧,等下主持人就會出來公佈順序了。”

韓詩語有點緊張又有點無聊地到處看着,一下子就看見了前排有個人的髮型很眼熟,她趕緊推了推祁夏喜:“你看看,那個棕色頭髮的是不是梨花姐?”

祁夏喜趕緊朝着那個方向看過去,忍不住笑了出來:“對!就是梨花姐,你說她是怕被認出來還是怕給蘇然壓力啊,怎麼戴了那麼大的墨鏡。要不是因爲她早上就穿的這件衣服,我恐怕還真認不出來她。”

怪不得今天梨花姐給假這麼痛快,原來她自己也是要來的。韓詩語和祁夏喜咬了咬耳朵,決定暫時先不和梨花姐打招呼,等到比賽完成之後再去找她一起回學校。

很快,比賽的順序就出來。蘇夢是第三個,蘇然是第二個。而第一個,則赫然是她們查資料的時候稱之爲大魔王的傢伙。

這傢伙雖然也是業餘組,可是卻有點像是作弊,叫李仁軒的男生的父親開了一家鋼琴培訓中心,雖然他也一直沒有上過音樂學校,可是無疑會比其他業餘組的人強了太多。

整個比賽的順序是這樣的,首先是每個人的自選曲,按照順序一二三四五依次彈奏,然後是一些基礎的樂理知識,最後纔是大賽的指定曲目。大賽的指定曲目一共有二十二首,難度都很高。

李仁軒上場談了他的自選曲,是一首中規中矩的肖邦,不過演繹得卻很好,得到了一個9.787的高分。接下來蘇夢得了9.597,蘇然則是9.711,一上來分數就被拉開了,韓詩語和祁夏喜不由得有點緊張。坐在她們前面幾排的梨花姐煩躁得墨鏡都摘了,不停地喝着水。

基礎樂理題對這些鋼琴精英來說,顯然並沒有什麼難度,幾乎全都是滿分通過。目前,蘇然的綜合得分排在第二,僅次於李仁軒,可是0.176的分數,卻也不是那麼好趕上的。蘇夢則是排名第三,緊緊地追在蘇然的身後。

在蘇然比賽之前,兩個人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點蘇然的曲目,蘇然的自選曲是貝多芬的月光,而指定曲目則是悲愴,兩手都是貝多芬的樂曲。

韓詩語本來對鋼琴曲並不感興趣,可是因爲蘇然的比賽,也不得不提前把樂曲聽了一遍。李仁軒的指定曲目剛剛響了起來,兩個人頓時就震驚了,居然同樣也是悲愴!

(六)(一)(四)(四)(六)(六)(一)(一)(三)(六)(一)(五)(六)(六)(四)(五)(四)(二)(六)(六)(五)(一)(三)(六)(三)(四)(一)(三)(一)(六)(三)(三)(二)(四)(六)(一)(一)(五)(二)(三)(三)(三)(三)(五)(四)(三)(二)(六)(五)(五)(三)(二)(一)(五)(六)(三)(一)(二)(三)(五)(三)(三)(五)(一)(四)(四)(四)(五)(五)(二)(四)(五)(五)(三)(四)(五)(一)(一)(二)(五)(五)(一)(一)(一)(二)(六)(六)(三)(二)(六)
(六)(一)(四)(四)(六)(六)(一)(一)(三)(六)(一)(五)(六)(六)(四)(五)(四)(二)(六)(六)(五)(一)(三)(六)(三)(四)(一)(三)(一)(六)(三)(三)(二)(四)(六)(一)(一)(五)(二)(三)(三)(三)(三)(五)(四)(三)(二)(六)(五)(五)(三)(二)(一)(五)(六)(三)(一)(二)(三)(五)(三)(三)(五)(一)(四)(四)(四)(五)(五)(二)(四)(五)(五)(三)(四)(五)(一)(一)(二)(五)(五)(一)(一)(一)(二)(六)(六)(三)(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