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母親請的繡娘,姓張,她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入府了。剛開始是教導我的兩個姐姐。只是我那兩個姐姐的心思都不在這兒上,後來便只專心教我一人。她雖然只是個繡娘,於我而言卻有着莫大的恩惠。怎麼了?”倒不是葉明珠不想隱瞞,而是葉明珠知道,教導她刺繡的是府裡的張繡娘,這不是什麼秘密,一打探便打探得出來。
一邊的戚寧將下人打發出去,而葉明珠也讓湘雅先下去了。
“倒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我大伯父,你是知道的。”趙煒緩緩說道。
“定遠侯?”葉明珠詫異地問道,“這跟定遠侯有什麼關係?”
“你是阿禮的妹妹,和阿寧的關係又好,我便不瞞你什麼了,知道你也不會亂說。我也知曉你和你兄長的性子差不多,不是那般守着禮教之人,我便和你直說了吧。我大伯父曾經心悅過一個人,更是爲了那個女子,一直未肯娶妻。我想幫我大伯父找到那個人。”趙煒開口道。
“定遠侯再找人?”葉明珠更是不解。這種事情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人說過?定遠侯還未被封侯的時候,便是赫赫有名的將軍。他如是想找什麼人,有的是人願意替他找,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兒風聲?
“我伯父似乎在忌憚着什麼,一直不敢明着找。我不知伯父到底在害怕什麼以至於只能暗中幫着查找。我問過我伯父,我伯父卻不肯告訴我。我只知道那個女子閨名中有一個‘安’字。當然,我懷疑那個女子已經隱姓埋名了。所以這個‘安’沒有多大的意義。”趙煒皺着眉頭說道。
葉明珠聞言也皺眉,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定遠侯這般忌憚?
“我以前曾經聽府裡的老人說過,蓮華長公主曾經私底下和我大伯父見過許多面。我曾懷疑過那個女子被蓮華長公主迫害走了。畢竟,蓮華長公主的名聲可不怎麼好。只是,蓮華長公主已經過世多年了,我伯父卻仍舊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蓮華長公主雖然是夏太后的女兒,然而皇帝並非蓮華長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長。再者,皇家也斷然沒有讓早逝的公主的心上人不準娶妻的道理。更何況,聖上還幾次想要給我大伯父賜婚呢!”趙煒也說着自己的不解。
“能讓你大伯父忌憚的,都有誰?”葉明珠想了想問道。
“皇家,還有定威侯。”趙煒毫不猶豫地說,“我大伯父戰功累累,受人敬仰,卻未曾達到功高震主的地步。我不放深受聖上信賴,又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兒郎,自然不會怕誰。若說忌憚,皇家自然讓我伯父忌憚。別說似乎我伯父,這天下間的人沒有人不懼怕皇室的。而另一個就是定威侯。那位不止武功極爲高強,是領兵打仗的能手,更是個會算計人的。他若是算計起人來,比那些文臣還可怕,朝堂上能被他算計的不計其數。”
“那邊從這兩方面查。若說你伯父忌憚的是皇室,那麼那個女子很有可能是罪臣之女了。”葉明珠分析道。
“不可能是罪臣之女。這些年被罷官甚至抄家的也不是沒有。但是以我大伯父的能力,自然能把人撈出來換個身份。”趙煒否定道。
“若是一般的罪臣之女自然沒什麼。若是……”葉明珠沒有講話說完。
“你是說晉王造反……”趙煒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隨即搖頭,再次否定,“不可能。若真是晉王造反之時受了牽連,我大伯父根本就沒有能力把人撈出來。那人恐怕也就早就沒了,我大伯父又何必尋覓了這麼多年。我有些時候倒是希望,那個人真的沒了,也讓我伯父來個徹底的了斷。”
“我只怕,大伯就算是知道那人已經不在了,卻還是不肯相信,這才苦苦尋覓。再說了,大伯父似乎就靠着這一絲念想活着了。若是人真的沒了,大伯父恐怕也……”戚寧在一邊嘆氣。
“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實在不行,你再從定威侯那裡下手就是了。”葉明珠見話題遊戲沉重,慌忙說道,“只是,這跟我們府裡的繡娘有什麼關係?”
“我夫君那日看到你給你三個繡的帕子,那帕子極爲特殊,兩面都繡着花樣,卻偏偏花樣差了許多。我夫君在大伯父那裡見到過幾種類似的繡品,而我伯父對那些繡品極其愛惜,我夫君便猜測教你刺繡的人便是我伯父要找的人。”戚寧解釋道。
“難道張繡娘是……”葉明珠一驚。雖然張繡娘也在隱藏着什麼,卻到底都是和蓮繡有關的,什麼時候扯上了定遠侯?
“不是。我特意弄了那繡孃的畫像,裝作無意中讓我伯父看到。只不過……”似乎想到了什麼,趙煒黑着一張臉。
“大伯還以爲是我夫君想要納妾,便把我夫君訓斥了一番。”似乎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戚寧笑了起來,隨即嘆了口氣,“說起來,大伯可真是癡情。”
葉明珠聞言也是嘆氣。若非用情至深,又怎麼可能會願意爲着一個女子守身如玉這麼多年?甚至還爲了不願意讓自己的侄兒納妾。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好男兒。只是,若是定遠侯真的和那個女子相伴多年,還會有這樣的深情嗎?許多時候,得不到纔會一直念念不忘。想到這裡,葉明珠忍不住嘆氣,對自己的未來更爲迷茫了。
不過,想到趙煒有這樣一個伯父,估計日後是不會納妾的。想到這裡,葉明珠又爲戚寧高興。
“將兩面都繡成不同的花樣,這種繡法定然不是什麼簡單的繡法,你精通刺繡,可知道些什麼?”戚寧說出自己的目的。
“能夠在正反兩面繡成不同的花樣,許多有名的刺繡都可以辦到。只不過……”葉明珠皺眉,“這十分考驗刺繡這的功力。”
葉明珠用給葉陳禮用的繡法,的確是蓮繡。雖然張繡娘不允許她在外人面前展露她會蓮繡,不過這種繡法卻沒什麼。蓮繡也分好多種分支,而葉明珠用的這一種,恰恰是未曾被人知道的那一種。這世上,除了蓮繡的傳人,恐怕再無人能夠看出葉明珠用的那種繡法是蓮繡的一支。
蓮繡分很多支,當初張繡孃的師姐想着有朝一日,張繡孃的刺繡能力提升,便用這一支繡法揚名,爲她在刺繡界贏得一席之地。卻不曾想,整個蓮繡的傳人都成了蓮華公主的陪葬,只有年幼的張繡娘,因爲繡技太差了而未曾被人知曉,這才留下一命。
若是那人真是蓮繡的傳人,恐怕早就沒了。而別的繡派的,也有可以雙面繡不同圖案的繡法。只不過,具體有哪些葉明珠卻不太清楚。
“老爺,夫人,瑞伯府的二姑娘到了。”就在這時,下人通報張秋婷到了。
趙煒因爲問到了自己想要問的,自覺不便留在這裡,便先離去了。
葉明珠也有許久未曾見到張秋婷了,心中也有些想念。卻不曾想到,張秋婷居然苦着一張臉。
“這是怎麼了?”葉明珠有些擔心地問。
張秋婷看了四周一眼,見沒有丫鬟,微微一愣,隨即開口道:“我娘給我訂了親。”
“怎麼,是哪戶人家?”戚寧問道。
“是武王,我若是進府,便爲側妃。”張秋婷嘆了口氣。
“已經定下來了嗎?”葉明珠問道。
“就差一道聖旨了,也不過是這兩天的事情了。”張秋婷低沉着一張臉,“我不過是個庶女,能夠給武王做側妃,也是我的福氣了。若是我父親還有嫡女在,這位子自然輪不到我。只是,娘是個好人,我自幼閒散慣了。若是真的進了府……”
葉明珠聞言,心中也是一沉。
在葉明珠心中,文氏一向是對這個庶女視如己出。只是,在古人心中,有時候做皇家的妾可是好過做一般人家的正妻。更好可,古代的女子在自己婚姻大事上,有幾個有發言權的?
葉明珠現在很慶幸,因爲自己身體的緣故,甚少出門,因此少有人知曉她。不是葉明珠自戀,而是葉明珠真的發覺,這一世她的容貌,完爆了前世的各種明星美女。若是她的容貌傳開了,一個身體差得不能承嗣的庶女,做妾便成了她的命運。
就算是安國公府權勢高,葉農義疼她不願意讓她做妾。可是,若是想要強娶她的是皇室呢?
“既然如此,你也只得安心待嫁了。武王是皇后娘娘的兒子,如今皇后娘娘地位穩固,武王和太子之間的感情很好,你做他的側妃日後定然也是有保障的。若是武王妃是個好的,你便也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去爭那份寵,事事以武王妃爲先。你是瑞伯府的姑娘,武王定然也看重你幾分。你有年輕,有的是機會生下兒子。如此你的地位便穩固了。”葉明珠緩緩開口,心中卻格外的沉重。
若是今日的人換成了葉明珠自己,葉明珠自然是不甘心的。只是,她沒有那個能力和整個時代對抗。她能做的,只是在服從的基礎上,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兒。別說什麼勸張秋婷反抗,聖旨都要下來了,張秋婷若是真的做出了什麼反抗之事,弄不好整個瑞伯府都得遭殃。若是真的爲張秋婷好,就只有勸她真心實意地接受。好在張秋婷本來就是古人,做側妃於她而言本就不算是什麼特別難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