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珠說完,便仔細地觀察着太夫人的神情。
太夫人神色依舊平和,並未出現任何惱怒之色。
“你若是真的不願意,就當我今日的話未曾說過,我也不會傳出去什麼的。你嫡母那裡,我替你說。我今日,只是說要看看你。你嫡母雖然可能是猜到我想討你做弟媳,只是你這個身子你自己也知曉。你若是不願意,我便對你嫡母說因着你的身子我不願意討你做弟媳,不是你拒絕我。到時候,你嫡母也不會有所懷疑。不管你今日的答案是什麼,都不會影響你在國公府的生活的。”太夫人緩緩說道。
葉明珠終於明白孫氏打的是什麼主意了。徐氏是孫氏的表妹,兩人自幼感情好。徐氏想要求娶葉明珠,自然是想要安國公府這個姻親。葉明珠本以爲,孫氏會答應。而孫氏遲遲沒有消息,葉明珠終於曉得孫氏的意思了。
葉明惜在後宮,孫氏自然要處處爲女兒操心。安國公府有權勢,可是僅僅是安國公府的權勢,皇帝會重視葉明惜,卻還不足以給葉明惜在後宮一個保障。要知道,後宮裡孃家有權有勢的妃子太多了,比葉明惜差一些卻沒差到哪去的家族有,跟葉明珠家族相似的家族也有,甚至比葉明惜的家族好一點兒的,也有。
本來,閔氏作爲皇后的嫡親妹妹,憑藉着這份姻親,葉明惜在後宮也不會多艱難。只是,如今,葉陳忠和閔氏面和心不合,葉陳忠又給了葉明惜這麼大的委屈受,皇后難免會因爲疼愛妹妹而做什麼。
孫氏怕女兒受苦,便想着讓府裡在攀上一門強有力的姻親。幾個孩子當中,葉陳禮是庶子,自然娶不到出身比安國公府高的妻子。如今適婚的,只剩下葉明珠了。葉明珠是個庶女,卻有個極好的容貌。
當然,孫氏也沒有想着讓葉明珠去做妾。先不說葉農義不會同意,就算是葉農義同意,孫氏也要阻攔。只有正妻的家族纔是正經的姻親,妾室的孃家,算哪門子姻親?若是葉明珠高嫁,那麼皇帝會顧及安國公府的這個姻親,而若是葉明珠只是做妾,哪怕給權勢再高的人做妾,皇帝也不會理會。
陳家雖然適合葉明珠,卻不是孫氏心目中想要的。況且,陳家的地位,未必負擔得起葉明珠每年吃藥的費用。就算是孃家再怎麼用嫁妝補貼,也比不過夫家。
然而,葉明珠的身子,很難嫁入高門。就算是給人做繼室,一個不能掌家的繼室,也少有家族願意要。若是給跟葉農義年紀差不多有了兒媳婦的人做繼室,葉農義不會同意,孫氏也丟不起這個人。所以,孫氏不曾拒絕徐氏想要結親的想法,卻也未曾答應。左右葉明珠還未曾及笄,一切還有可能改變。
而就在時,武安侯府的太夫人來了。定威侯府的老太爺,雖然輩分上比孫氏還長了一輩,可是到底只不過比葉明珠大了十歲,葉明珠嫁過去也算不得丟人。
再者,論權勢,誰的權勢比得過定威侯府的老太爺。就三十他讓了爵位,整個定威侯府真正掌權的,還是他。葉明惜若是有了這麼一個妹夫,皇帝定然更加高看她一眼,多少扶照她一番。
在現代的時候,葉明珠一直鄙視這種靠政治聯姻的婚姻。葉明珠一直覺得,政治聯姻的夫妻,沒有感情,貌合神離,還不如不結親。可是如今來了古代,葉明珠卻覺得自己過去的想法太天真了。
聯姻,的確是讓兩個沒有什麼關係的家族最快結爲盟友的方法。
葉明珠知道,自己若是拒絕了武安侯府的太夫人的求娶,孫氏也會想別的法子讓她高嫁的。就算是實在不行,那麼陳家便成了她最後的歸宿。
葉明珠知曉,現在陳家在京城還未站穩腳,自然把她娶回來以後供着她。可是,孫氏和徐氏當初那麼要好的一對錶姐,有了家以後,還會彼此之間有所算計,更好可她根本就不是孫氏的血脈,連帶着和徐氏的情分也沒有多少。
一旦陳家站穩腳,徐氏定然會對她這個不能承嗣的兒媳婦有豬都不滿。就算是陳靖真的拿她當妹妹護她,而另一個卻是他的母親。到時候他站在哪邊還又是一說呢!
若是她嫁給段家的那位老太爺,她一過門便是長輩。大平朝極其重視孝道,即使她的那個兒子現任定威侯比她還要年長,定威侯也要敬她這個母親。再者,她的身體,定然早於自己夫君先行離去。而那個可能會成爲自己夫君的人雖然狠厲,卻會護她平安。
她若是嫁過去,上面沒有長輩,只有一個大嫂,可是做大嫂的哪裡會管到自己小叔子的房裡的事情?雖然定威侯府的老太爺名聲並不好,然而葉明珠也知曉,這件事必然有隱情。戚氏是個什麼樣的,葉明珠再清楚不夠了。據說定威侯十分敬重自己的大嫂,對武安侯府也多有扶照,還能容忍戚氏那麼久,定然像武安侯府的太夫人說得那樣,他是個極其重視家人的。她若是過門,那位最起碼會基於家庭責任而照顧她。
定威侯府的老太爺能夠過繼子嗣,不是他本身是個不在意子嗣的問題,便是他身體有問題。不論是哪個原因,都對葉明珠這個身體太差不能承嗣的人而言,極其有利。定威侯府比安國公府還有權優勢,她日後的醫藥錢不愁了。想要什麼名貴的藥材,也有那個人脈。就算是那人再狠辣,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嫁給那人以後,她便是已婚的婦人,府裡又有兒媳掌家,她也不用出去交際。日後,若是她的身子好了一些,想去哪玩玩也比未出閣的女子自由多了,甚至那些和她同齡已經出嫁的女子也比不上她自由。
這麼一想,葉明珠便覺得,這人簡直是爲她量身訂造的。不過,有些事情她還是要問清楚的。
“太夫人不嫌棄我只是個庶女?”葉明珠也不拐彎抹角。
“我只盼着你不嫌棄我那弟弟。我那弟弟,是個合格的夫婿,只是,他做事又是個隨着自己的性子來。他把自己的名聲弄成這個樣子,我便只能盼着你不嫌棄他了。他早早地過繼了子嗣,我當初就不同意,卻說不過他。文兒的年紀就比我那弟弟小了五歲,你說又有幾家姑娘願意嫁給他。他還偏偏早早地讓了爵位。如今,休妻一事,又讓他名聲盡毀。好人家的姑娘不願意嫁給他。衝着他的權勢想要結親的那些人家的姑娘我又瞧不上。正巧,老天爺把你送了過來。
我和瑞伯府的太夫人關係不錯,她對我說過你。能被她另眼相待的姑娘,雖然是庶出,也定然是個好姑娘。我因此便來瞧瞧,你果然是個文雅的好姑娘,不比那些嫡出的女孩差。你大姐進宮了,你母親擔心你大姐,自然願意與我那五弟結親。你大姐看似風光,可是聖上已經有多年未有子嗣出生了。好不容易有個九公主出生,卻也只有她一人。九公主出生之前,聖上便已多年孩子出生了。九公主出生以後,後宮的美人也不少,卻依舊沒有孩子出生。眼看着聖上一天比一天大了,再享有孩子,也越來越難了。
你大姐姐若是不能有孩子,日後是什麼樣的日子,你也清楚。所以,我不擔心你父母不願意和我段家結親,我只怕你不願意。我那五弟自幼和他兄長待在軍營裡。待我夫君和幾個小叔子相繼故去以後,他便和我的兒子繼續待在軍營裡。他雖然是我待大,卻在軍營裡待的時間比在府裡的時間多得多。五弟一心習武練兵,軍營裡又是男兒,便養成了他不近女色的性子。
我雖然帶他如親子,可是我到底是他的嫂子,我不好安排女人給他,而他在家的日子也不多。好不容易他該娶了妻,我便想爲他說一門好親事,誰曾想……算了,不言也罷。”太夫人嘆了口氣。
“可是我的身子……”葉明珠欲言又止地看着太夫人。
“我知曉你自幼身子不好,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的身子到底差成什麼樣子,因此便來看看,誰曾想,你的身子比我想象得還差。可是,我還是想要讓你進門。我那個弟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再瞭解不過了。他本就不近女色,如今被戚氏弄的他更不願意娶妻。你太美了,又是這般弱不禁風的樣子,是個男人都會動心吧?如此,我也希望我五弟的心思能夠在你身上。
你嫡母雖然待你不錯,卻到底比不過對自己的女兒盡心。你進門以後,我五弟定然會好好待你,爲你尋名醫和各種藥材。在定威侯府,文兒和楚氏都不是什麼會算計人的,楚氏管家也是個能手,到時候你安心養病,不愁身子養不好。更何況,我那五弟本就不是個重視子嗣的人,如今他年紀輕輕連過繼都做得出來,你有沒有孩子,他都不在乎。我只想,讓你給他一個家。”太夫人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絲毫不拐彎抹角。
葉明珠見狀,心中又生出幾分好感。
定威侯府是比安國公府門第還要高的高門,葉明珠不相信她進門以後府裡會沒有一點兒是非。只不過,到時候她進府就是長輩,又有兒媳婦出面打理府裡的事情,她便可以藉口生病什麼都不管,連交際都不用理會。嗯……一年病個三百六十多日,到時候有什麼是非也找不到她的頭上。
想到這裡,葉明珠不再猶豫。只不過,怎麼有一種要嫁個大boss的不真實感?
“我願意嫁入定威侯府。”葉明珠擡起頭來,神色認真地說。
“你說什麼?”太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喜悅。
“我是說,我心甘情願地嫁進來,大嫂!”葉明珠俏皮地說。
太夫人聽到大嫂這個稱呼,頓時高興得連連說好。葉明珠見自己提前叫她大搜,她沒有說自己是個不規矩,便知曉,段家果然如同傳聞那樣,不是個斤斤計較規矩,如此,她嫁進門來也不會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