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午膳,一時間閒了下來,永鈺靠着迎枕坐在南炕上,春天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讓忙了半日的心放鬆下來,顯得格外嫺靜。大格格吃飽了奶,還在睡着,大殿裡靜悄悄的。永鈺望着院子裡的春光,思索着今日想到的事情。
永鈺現在最想做的還是找到皇額娘去世時,當時在場的隨侍太監章有貴。想要弄清楚當天的細節,恐怕要仔細問清楚才行。
只是,現在人在乾隆手中,自己是應該去找皇阿瑪說明心思,還是另想辦法?直接說的話……永鈺雖然很想直接說,但是考慮到現在皇阿瑪的情緒,當真是很猶豫。只是這件事越早越好,再推下去,難免會無法追查。
想到這裡,不覺向侍立在門邊的涴兒吩咐道:“去問問,看皇阿瑪現在在哪?若是沒有見外臣,就立刻傳肩輿,我要過去一趟。”
涴兒忙去吩咐了小太監往養心殿打探消息,一邊端了果子進來,笑道:“主子,新鮮的草莓,奴婢拿溫水溫過了,不會涼着的!”
永鈺取了一個嚐了,果然不太涼,也很甜,便笑道:“先換了衣裳吧,等下即便不過養心殿去,也得處置其餘事情了。”
涴兒扶着永鈺,換了銀灰色的素緞旗袍,頭上只梳了簡單的二把頭,取了一朵藍色的紗堆宮花戴了。又戴了一支銀子鑲藍寶石的簪子,這才妥當。
正說着,便見綠痕端了參茶進來,放下茶碗,綠痕看了永鈺一眼,小心地輕聲道:“主子,令嬪和皇上這會子還在長春宮,皇上說要令嬪娘娘伺候晚膳,這會子倒是帶着令嬪娘娘往養心殿去了,主子可還要去養心殿?”
永鈺有些意外,沒想到令嬪竟然這麼厲害,竟然能讓皇上如此忽然看重起來。不覺笑道:“令嬪在皇上面前都說了什麼?”
綠痕忙笑道:“奴婢也問過了,都說沒人敢進去,當時伺候的只有王進保,沒人知道令嬪娘娘都說了什麼。”
永鈺思索着擺擺手,示意綠痕退下,綠痕小心地退出了內殿。永鈺仔細思索起來,從早上令嬪的反應看,絕對是個機敏且深知進退的人,從前皇額娘在,令嬪雖然略艱難些,但完全沒有生存的危機。至少,不管怎麼樣,皇后對她不會不聞不問,即便不得寵也不會很糟糕。而且令嬪的出身太低,就算用盡手段也難和出身更好的嬪妃們同等競爭,而且那樣做也會讓皇后反感,失去最重要的依靠。所以,令嬪一直並沒有爭寵,只安靜地存在着,引起皇后的關切和責任感。
如今皇后薨逝,令嬪唯一的保護傘失去了,她若想繼續安靜地生存下去是不太可能了,眼下瞧着嫺貴妃和純貴妃的樣子,顯然嫺貴妃出身更好,對皇后之位更加具有優勢。而嫺貴妃的手段和心計,令嬪顯然是旁觀者清,非常明白她即將面臨的危險。所以,這纔開始快速出手。
只是沒想到,藉着自己給的機會,她能做的這麼好,看來還真是皇額娘有眼光,果然是個知道進退的聰
明人!
永鈺眼前不斷地閃現着令嬪溫婉的笑容,謙卑的態度,沉靜的行事,不覺越來越感到自己似乎無意中拉到了一件難得的至寶。嫺貴妃就算再難對付,遇到令嬪恐怕也不能輕易如願了。而且,對於皇后忽然薨逝,令嬪是第一個表示懷疑的嬪妃,這點膽識也是非常難得,且更能表明態度的行爲,也讓永鈺暗自讚歎。
看永鈺沉思不語,涴兒有些忐忑,看永鈺去端茶碗,急忙小心地將備好的茶送到永鈺手邊,輕聲問道:“主子,可要派人去叫令嬪過來說話?”
永鈺嘆了一口氣,搖頭道:“不必,你下去傳話,讓令嬪這幾日不必在長春宮當值,只需在養心殿服侍皇上即可。”
涴兒有些不解,看了永鈺一眼,低聲道:“可是,令嬪今日在皇上面前半個字都沒提嫺貴妃呢。她會不會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奴婢瞧着,令嬪或許不敢真的同嫺貴妃翻臉呢!”
永鈺扭頭看着永鈺,點頭道:“那你覺得,她會如何?”
涴兒猶豫地想了想,低聲道:“奴婢是擔心,令嬪終究沒什麼家世,不敢同嫺貴妃對上,說不得會投靠嫺貴妃呢!”
永鈺思索着點頭道:“你說的倒是也沒錯,這種可能性還是極大的,不過,我還是覺得令嬪可用。”
涴兒不解,望着永鈺搖頭道:“公主,咱們到底都在宮外,一來不能時時盯着,二來,她們到底都是妃子,主子的身份,也不太方便走的太近。”
永鈺思索着,緩緩頷首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令嬪那麼聰明,自然明白與虎謀皮的下場,若說起來,還是同我聯手纔是最安全的。”
說畢,向涴兒吩咐道:“不用去傳話,她若是聰明,必定會親自過來的。”
涴兒有些難以相信,畢竟令嬪再怎麼樣,也是宮裡的妃嬪,不會不知道永鈺不能時時保護她,若是鐵定站在永鈺這邊,爲何在皇上面前沒提嫺貴妃之前的囂張呢?
想到這裡,忍不住搖頭道:“既然她聰明,爲何見到皇上時,什麼都沒說?差點浪費了主子的苦心。”
永鈺笑笑,不在意地捻着一顆草莓,低聲道:“她最終總是並沒有浪費我的那番佈置啊!”
涴兒微微一呆,想了想,纔不甘心地低聲道:“主子,那也不能真的全信了她!”
永鈺笑笑,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吩咐道:“去瞧瞧大格格醒了沒有,若是醒了,抱過來瞧瞧。”
涴兒見永鈺不再繼續話題,也只好無奈地轉身前去東殿去抱大格格過來。對涴兒說的話,永鈺心裡也明白,這是極有可能的。但是想到令嬪的聰明,永鈺覺得,令嬪不會那麼傻。
正想着,涴兒抱着大格格進來,輕輕送到永鈺懷裡,永鈺看着那粉嫩小臉,烏黑的大眼睛純淨的宛如夜空一般,正仰着小臉張望着,永鈺抱在懷裡,安靜地吐着泡泡,聞着大格格身上特有的奶香,永鈺心中溫暖至極,
便拿起撥浪鼓逗弄起大格格來。
服侍着乾隆進了晚膳,大約是興致好,乾隆吃了一小碗燕窩粥,進了一個山楂卷,又進了一個奶油小饅頭。看乾隆興致好,王進保小心地陪笑道:“主子,這幾日可要令嬪娘娘都過來伺候?”
乾隆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也好,過來伺候晚膳,朕的興致好一些。”
令嬪急忙行禮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乾隆擺手道:“罷了,這幾日,你要辛苦些了。”
令嬪笑道:“若是皇上需要,臣妾倒是可以帶幾樣拿手的小菜,給皇上進晚膳。”
乾隆滿意地點頭道:“好,明日帶來,朕也正好換換口味。”
令嬪喜出望外,急忙行禮道:“臣妾遵旨!”
王進保看了令嬪一眼,小心地陪笑道:“皇上,今日還有些摺子,若是不批了,奴才就去把摺子收起來了!”
乾隆看了低眉順眼的令嬪一眼,頷首道:“朕知道了,令嬪跪安吧!”
令嬪聞言,平靜地上前行禮道:“臣妾告退。”說畢,帶着宮女雙喜退出了養心殿。
一出養心殿,令嬪便看見肩輿已經候在月臺下,正要登上肩輿,便看見王進保抱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過來,笑嘻嘻地恭聲道:“娘娘,皇上說夜風上來了,怕娘娘着涼,賜了這件大氅,給娘娘禦寒。”
令嬪忙親手接過大氅,由着雙喜小心地披在身上,向王進保笑道:“多謝公公追出來。臣妾可要進去向皇上謝恩?”
王進保急忙擺手道:“不必了,皇上吩咐過了。娘娘先回宮,明日再謝恩也不遲!”
令嬪看了一眼養心殿的殿門,沉吟了一下,衝着王進保點頭笑道:“公公辛苦了,令嬪先回宮了。若是皇上有事,還請公公隨時傳喚便可。”
說畢,雙喜早已知趣地取了早已封好的紅包塞進王進保的手裡。令嬪含笑道:“公公辛苦,我先回宮了!”
王進保捏着紅包,發現分量不小,足足五兩銀子,心中也十分滿意,忙笑道:“奴才恭送小主!”
令嬪笑笑,扶着雙喜上了肩輿,往景陽宮而去。出了養心殿,雙喜扶着肩輿,輕聲向令嬪問道:“娘娘,爲何不向皇上說說嫺貴妃?”
令嬪笑着搖頭,淡淡地輕聲道:“我說她豈非太煞風景?皇上是來和我說皇后娘娘往事的。我說嫺貴妃做什麼?!”
雙喜這才恍然,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輕聲道:“今日的事情,恐怕嫺貴妃會記恨娘娘,那可如何是好。”
令嬪微微笑道:“就算沒有今天的事情,她也一樣嫉恨我,嫉恨就嫉恨去吧,原本就是對頭!”
雙喜心裡暗自吃驚,這話可是令嬪第一次說。能這麼說,恐怕也是因爲今日服侍皇上進晚膳的緣故。想起皇帝看着令嬪那溫和的眼神,雙喜隱約感到,似乎令嬪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在宮中幾乎透明的存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