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啓祥宮，大格格已經醒了，正在獨自玩耍，永鈺便上前逗弄了一會，長春宮的首領太監過來回稟燭火供果的事項，永鈺忙讓綠痕過去處置。
剛坐下，便見令嬪帶着宮女雙喜，乘着肩輿匆匆地進來，永鈺看她似乎有些不安，忙讓櫻桃直接迎進了內殿。
甫入殿內，令嬪看到永鈺懷中的大格格，驚喜地笑道：“一直都想着瞧瞧大格格，今日竟然見着了，真的臣妾的福氣！”
永鈺笑笑，將大格格交給乳母抱往東殿，令嬪也不意外，到底大格格還沒滿月，正是最柔弱的時候，宮裡的忌諱多，令嬪自然知道，因此也不太敢上前真的逗弄大格格，只怕萬一出了什麼事，自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雖然永鈺是自己人，但是多年在宮中養成的習慣，還是讓她不太願意去輕易逗弄還沒出滿月的孩子。
看到永鈺眼中的滿足和寵溺，令嬪心裡忽然感到空落落的，年紀也不小了，膝下空虛。再過幾年年紀大了，恐怕就要孤老深宮了吧？一念及此，又想起家裡的生母，心裡便生出幾分酸楚。
看到令嬪的臉上悽楚的苦笑，永鈺也意識到她的心思，忍不住也暗自嘆了一口氣。令嬪小心地苦笑着行禮道：“臣妾恐怕打擾了公主！”
永鈺忙笑道：“無妨，我知道你這性子，沒要緊事，也不會如此匆忙過來。”
令嬪忙望着永鈺點點頭，苦笑道：“可不是呢。臣妾昨日思慮一夜，想來想去，雖然是有些揣測，但事關重大，臣妾還是覺得要和公主稟奏一聲。”
永鈺急忙示意端了茶過來的涴兒守在門外，向令嬪低聲道：“別慌，就算是揣測，說說倒是無妨。”
令嬪定了定神，苦笑着低聲道：“皇上親口說，對不住皇后娘娘，而且，在山東見了衍聖公後，才復發舊疾的。臣妾覺得此事，恐怕另有內情。這才前來找公主商議。”
永鈺忽然想起不久前，乾隆皇帝交給自己的那張銀票，交給於小姐的這筆銀子，加上之前傳言於小姐要嫁給衍聖公的傳聞，立刻敏銳地意識到，這次東巡真正的目的說不定正是去見衍聖公之子，尤其是讓皇后親自見見。難道是情況不對？爲何皇后忽然復發舊疾？
看到永鈺沉思起來，令嬪也不敢打擾，只是靜靜地等着永鈺的吩咐。半晌，永鈺才緩緩點頭道：“此事我會在宮外查清楚，你萬萬不可多問皇上。你還和皇阿瑪說了什麼？”
令嬪點點頭，小心地輕聲道：“臣妾當時說，皇后娘娘一向深明大義顧全大局，不會輕易爲了自己的委屈而復發舊疾。皇上聽了似乎非常吃驚。”
永鈺滿意地看了令嬪一眼，點頭道：“你果然瞭解皇額娘！”
令嬪忙陪笑道：“臣妾在皇后娘娘跟前服侍那麼多年，對皇后娘娘多少都是懂一些的，也明白皇后娘娘對皇上的情義。臣妾不敢妄想什麼，只是想讓皇上不要忘記了皇后娘娘！”
永
鈺聽的，很是唏噓，沒想到令嬪竟然如此敦厚，感慨萬分地握住令嬪的手，苦笑道：“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你能明白皇額孃的心思，果真是沒有辜負了皇額娘對你的看重！”
令嬪苦笑道：“皇上誤以爲是因爲召見衍聖公夫婦，才讓皇后娘娘復發舊疾，臣妾既然知道真相，必然是要提醒皇上的，這是臣妾理應做的。”
永鈺嘆了一口氣，想着自己之前的推測，低聲道：“你如今微分太低，我便是有心，也只能幫你升一升位分，在皇上面前，也恐怕還是要靠你自己隨機應變。”
令嬪感激地望着永鈺，含笑道：“公主的情義，臣妾都記在心裡。公主已經盡力，臣妾是明白的。臣妾不敢壞了公主的事情，只恐做的不夠好。”
永鈺這時也拋開了之前的那些思慮，向令嬪笑道：“我倒是好奇，你爲何沒有在皇阿瑪面前告嫺貴妃的狀？”
令嬪深深地望着永鈺，含笑道：“若是臣妾真的冒冒失失去告狀，恐怕纔是真辜負了皇后娘娘和公主的看重。”
永鈺連連點頭，滿意地笑道：“你這次倒是比我預想的還好。嫺貴妃那麼做，也不過是希望你在皇阿瑪面前告狀，她纔有了在皇阿瑪面前繼續掰扯下去的機會，她仗着身份，你總是難以佔到便宜，說不得還要落個不守規矩，以下犯上的罪名。”
令嬪點頭嘆道：“正是呢，若是別人，不知道深淺，恐怕正要把心裡的委屈說給皇上。卻不知道，皇上心裡全是皇后娘娘，哪裡會有心思去聽一個妃子的訴苦。若是不小心惹急了皇上，發火也是必然！仔細想想，嫺貴妃這招順水推舟當真是高明！”
永鈺聽得也驚異起來，吃驚地低聲道：“你是說，她當時那麼做，是故意的？連我也差點被她算計了？”
令嬪放下茶碗，苦笑道：“嫺貴妃好歹都是宮裡的老人，是不敢算計公主的，要算計的應該是臣妾。只是，幸好皇后娘娘保佑，臣妾反應及時，沒讓對方如願。”
永鈺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當時自己還真沒反應過來，完全沒有察覺嫺貴妃的意圖。也算是萬幸，令嬪如此機敏，及時地察覺到的對方的意圖。看來，自己還是大意了！
思索着，緩緩點頭道：“看來是我大意了，幸好你能及時應對，果真是沒有看錯你！”
令嬪心裡鬆了一口氣，忙笑道：“臣妾原本就是服侍皇后娘娘的，也是瞧着公主長大的，別的不說，就是這情分也是和別人完全不一樣的！該怎麼做，臣妾心裡清楚的很，別人倒是不可能明白！”
永鈺也笑着嘆了一口氣，點頭道：“這也是皇額娘獨具慧眼，纔對你格外的信任。從前我不知道皇額娘爲何如此看重你，如今倒是也明白了。往日皇額娘常和我說，你本就是個重情義的，我心裡很是唏噓，宮裡這樣的人真是太少了！若是多幾個，皇阿瑪也就輕鬆了。”
令嬪聞言，靦腆起來，急忙笑道
：“皇后娘娘的信任，臣妾不敢忘記，更不敢辜負了皇后娘娘的這份看重。”說到這裡，擡頭看着永鈺，低聲道：“公主，若是嫺貴妃當真做了皇后，您將如何自處？”
永鈺猛地一震，自從皇額娘薨逝，便很少去想這個問題，畢竟這一時太難面對。但是，那一天總是要來的。
吃驚地望着令嬪，永鈺緩緩點頭道：“她做得了皇后？”
令嬪苦笑着嘆氣道：“臣妾雖然最不願看到嫺貴妃做皇后，但是如今的後宮，也只有她最合適了。即便皇上不看重，但是無論身份，還是資歷，她都是最合適的了。別的，臣妾都不是太擔心，只是擔心公主，若是處置不好，反倒容易被她拿捏到。”
永鈺聽得火起，雙眉微挑，沉聲道：“尋常人家，這樣的，不過是個貴妾，就算扶了正，也想管到嫡出的子女頭上不成？皇阿瑪，不會那麼糊塗……”
話說出口，永鈺立刻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問題，也是之前不想面對的事情，想了許久，才嘆氣道：“若是她真做了皇后，只要皇阿瑪不糊塗，自然不會讓她欺到頭上來。”
令嬪微微一笑，點頭道：“我倒是有個主意，公主若是覺得不好便罷了，若是覺得合適，倒是可以想想怎麼去做。”
永鈺心裡已經開始佩服令嬪的行事，聞言便重視了幾分，點頭道：“說來聽聽，說不得正是好主意。就算不行，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
令嬪掃了一眼殿內，湊近永鈺輕聲道：“公主，如今皇后薨逝，宮中沒了嫡母，年長的皇子皇女總還好些，年幼的很是缺乏照料，若是公主以長姐的身份，管教諸皇子皇女，便將嫺貴妃皇后的權責拿了一半過來。對公主很臣妾並皇子皇女們都是好事。”
永鈺看了令嬪一眼，思索着事情的可行性，想了半天，還是搖頭道：“如今皇后並沒有確立，若是這時候提，皇阿瑪必定不會同意。至少這是不尊重未來皇后的，將來皇后無法懾服後宮，也不是好事。”
令嬪尷尬地笑笑，忙輕聲道：“臣妾哪裡知道那麼多，見識總是有限，若是公主覺得難以實行，那就罷了。”
永鈺望着令嬪，沉吟着，低聲道：“此事，想法倒是不錯，只是眼下還不是時候，如今，既然皇上不肯相信皇額娘薨逝的蹊蹺，我還是要繼續查證下去，外面我如今是可以行事的，宮裡的查證，就要交給你了！這當然更危險，但是除你之外沒有人更合適去做了。”
令嬪肅容望着永鈺，退後一步，鄭重地行禮道：“查清楚皇后娘娘薨逝的真相也是臣妾唯一的想法，若非如此，也該隨着皇后娘娘而去了。公主放心，臣妾自然會小心的！”
永鈺沒想到令嬪還有這個想法，也是吃了一驚，急忙勸阻道：“即便查不到，你也不要胡思亂想，皇額孃的本意，也不是讓你隨她而去，而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否則也不會那樣苦心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