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們做一筆交易吧。”她看他渾身散發着冷氣,笑意不減但神情卻猶如冰窖。
她心裡默默嘆了口氣,非要把男主設置得這麼高冷腹黑嗎,動不動就笑着滅了你的那一種。
“什麼交易?”他盯着她看,彷彿她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越見不到底越讓人有窺探的慾望。
“我幫你找到水魄珠,之後你就回到你原本的海里,不要停留在長青鎮上。”她神情嚴肅,語氣果決。
“哦?我爲什麼要聽你的?”他輕蔑地笑了笑。
“不是聽我的,這只是交易而已。”
“那我爲什麼要和你做這筆交易?”他墨綠色的瞳孔散發出疏懶的不屑,並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她黝黑的眼珠快速轉了轉:“難道你不想拿回你的水魄珠嗎?”
“你以爲拿水魄珠就可以要挾我嗎?”他突然捏住她的下顎,語氣逼人,“我自己可以去拿爲何還要你多管閒事?”
儘管動作不友善,但他還是笑眯着眼,從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惱意。
“離開水魄珠,你的精氣已經消耗一半,倘若七天之內不能歸於體內,你的法力則會盡失,而今天已經是第四天。”她鎮定自若,平靜地分析他目前的形勢。
他的手陡然加重了力度,她覺得自己的下顎骨快要被他捏碎。
“哦?看來你對我很瞭解啊,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他妖魅的雙眸緊緊看着她,語氣綿軟卻森然。
“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她略顯艱難地吐出這一句話。
他反脣譏笑:“我是誰,你難道不知道麼?”說完,他一把放開她,她往後踉蹌幾步,險些跌倒。
“告訴我,你身後的人是誰!”她大聲質問他,神情凝重肅然。
這下他是真的看不懂她了,他不怒反笑:“小姑娘,你倒是我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覺得這麼匪夷所思的人,這裡除了我們兩個人還會有誰呢?”
她有些着急:“別廢話,我問你,底是誰安排你到這個故事體系裡的?!”
他神情錯愕,幽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迷茫:“你究竟在說什麼?”
不知道是他演得太像還是他真的不知道,她看不出他的破綻。
奇怪,他難道真的沒有自己的意識嗎?
“你自己的主人是誰你不清楚嗎?!”她一再問道。
“主人?”他玩味地咬着字眼,朝她鬼魅一笑,瞬間移動到她的身邊,妖孽的容顏移至她的面前。
在她沒有察覺之際,他的手已掐住她的脖子。
他偏頭無辜地看着她:“陸地上,我是萬人供奉的神靈,凡人見到我都要匍匐在我腳下,而海中,我更是一人之上,萬物皆下,還有誰能稱得上是我的主人?”
她彷彿在挑釁他一般。
她眉目緊鎖,心裡突然一晃,某種可怕的念頭萌生而出。
那個人,在借刀殺人?包括他自己創造出來的所有物,到時候也要一併摧毀?那他到底在哪裡?她關於他僅有的線索是,她知道他和她同樣藏於一個故事中。
那麼…她是要阻止故事中的男主得到女主的心,讓女主愛上他,那他豈不是要輔助男主完成這場故事順利完成?如果真的按照他所設計的情節開展並完結故事,那後果…她自身的能力是瞭解所有人物和故事情節,而且具有不死之身和一定的靈力,但是那個人,太過未知…最詭異的天才設計者,用虛無構建無形的刀刃,用愛的虛幻謀殺衆人。在愛的背後,是鮮血淋漓的屠殺。她對他的目的和意圖,也僅僅瞭解於此。
而她是誰呢?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一個勉強的小說作家?一名不爲人知的精神空間刑偵?還是隱於世人的超時空穿梭者?…
一個人可以身負各種角色,正面和背面,顯性和隱性,善良與邪惡。
而她,扶黎,對於自己而言,她只是扶黎。她現在似乎掌握了所有信息,實際上還是隨黑暗處的那個人的推動而發展。
看似有利,實則劣勢。唯有打破僵局,破除他的“魔咒”,她纔可真正走出迷局,同時拯救幕後悄無聲息的殺戮。
哎呀,終於把沉重的臺詞用心理活動說完了,扶黎心裡猶如卸下一塊重石,輕鬆許多。
但是—脖子好痛啊。
扶黎看着眼前笑裡藏刀的墨樨,有些梗塞。
她冷靜,是因爲她知道自己不會死,但她擁有正常的感觸系統,疼痛是能真切感受出來的。其實她一點都不是那般從容淡定又大氣的女子。無非是想開場凹一個不同與她往常的人設罷了。
她可以隨心所欲切換自己性格,但僞裝得實在是不舒服,她想想還是放棄了。
她還是做一箇中二無腦又精分的沙雕少女吧。至於那個人…她一定會找出來的。
上一次目睹的慘痛的遭遇,她已銘刻於心。
轉瞬間,她朝墨樨露出一個勉強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大,大哥,能不能,先鬆開我,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和你說。”
墨樨稍顯遲疑,後嗤笑一聲,鬆開了她,立在她的身前,身形頎長柔美。
他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沉默着等她開口述說。
“你是在找阿筍吧,因爲水魄珠在她的體內。”
扶黎昂着頭看他。聽到“阿筍”兩個字,他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她當時誤食了你的靈珠,所以你才設計下雨讓她們躲到你這裡來,想借機拿回你的水魄珠。”扶黎字字珠璣,說得繪聲繪色。
他濃密的睫毛微彎,斂目時生出幾分淡淡地憂愁感,他的眼底,意味不明。
扶黎以爲他在思慮着什麼,不想再看時,他竟古怪地朝她笑着,幽綠的眸子閃着狡猾的光亮。
“我知道你是誰了?”
扶黎心裡“咯噔”一下,緊張又迷茫。難道他是…
他右手一揮,扶黎頓時覺得胸口劇痛無比,像要裂開一般。
“你—”她難以置信瞪着眼望着他,嘴角逐漸滲出鮮血,呼吸也變得艱難。
她心裡苦笑一聲,難道還沒開始就要結束嗎?她不甘心,她不是不死之軀嗎?難道因爲他是那個人,所以不死之軀失效了?…
她只覺自己將要血脈噴張,可嘴角只滲出一點血跡。
她看了他最後一眼,倒了下去,雙眼緊閉,隨後,她像一縷煙消散了。
收回嘴角的笑意,墨樨面部變得冷峻:“原來不過是一個裝神弄鬼的小孩。”
不過她對他剖析得如此清楚,這倒是讓他覺得蹊蹺。
不知道她從何處來,也不知她爲何知道得那麼多,但現在,都不重要了。因爲她,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不是輕易濫殺無辜的人,但是她,知道得太多。他無法忍受一個讓他捉摸不透的人。現在,該去取他的水魄珠了。
他能感受到那個女孩體內水魄珠的召喚。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他一定要拿回來。
阿筍家,衆人圍在門外,有鄰居,有阿筍爹爹的好友,也有鎮上相識的熟人,嘆氣的,悲痛的,傷感的,氣氛壓抑悲重。
阿筍的娘坐在門上,臉色蒼白,失神落魄望着地上某一處長長的白布。
阿筍離那塊白布很近,她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後,呆呆地站在那裡,神情失焦,淚珠不斷從眼眶中滾落出來。
小梔陪在她的身邊,也是一臉錯愕和震驚,悲傷之情溢於言表,她緊緊抱住阿筍的胳膊,想給她一個倚靠。
“怎麼會…”阿筍哽咽着,不肯相信這就是事實。
她的爹爹,死了。
天氣轉晴,出海的隊伍找上阿爹,不料天象異變,大雨猛襲,海上颳起狂風。一整條船觸礁而沉,無人生還。那塊白布下掩蓋的,不是她爹爹的屍體,只是亡靈。
這是長青鎮的傳統,倘若某家有人逝世卻找不到屍體,先要拿出一塊長長的白布蓋在自己院子裡的土地上,意欲把逝者的靈魂先安放好,蓋住三天三夜之後才能揭開,然後將白布焚燒掉。
出事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事情一出,消息傳的很快,阿筍的娘還在家裡餵雞,聽到這個消息直接暈了過去,後來失了魂魄一般守在門口出。
她說:“我要等阿筍的爹回來。”
阿筍和小梔回到家時,發現門前聚集了很多人,心有不安,等到走到孃的身邊往院子裡的白布一看,心裡涼了一大截。
鄰里慰問之中,她便知道了緣由。
今天發生的一切,太不尋常。而爹爹的不幸,則給了她和娘重重一擊。
她以前喜歡在爹爹面前裝哭撒嬌,現在卻真的在爹的面前哭了。
這一哭,便是真正痛徹心扉的離別。
“阿筍…”小梔想要安撫她,卻又無話可說。說什麼在此時只顯得單薄無力,她只能把自己的肩膀緊貼着阿筍,希望給她一點慰藉。
此時門外有一個男子正看着阿筍,這個悲痛萬分的小姑娘,嬌俏的臉龐溼濡一片,神情如雨中將要凋零的還未綻放的花苞,無助,可憐,又嬌弱。
而她體內水魄珠的氣息,也漸漸變得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