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刑天舞干鏚 2

彩娟得幾天不在家,夠了。銀漢服下第三劑中藥,準備針具,關閉窗門。靜心端坐,然後吸一口氣,慢慢吐納,隨着吐納有節奏地在身上紮了人字形兩溜毫針,運針從百會開始,經氣循百會下行,沿循行路線至大椎分爲兩條途徑,慢慢生出兩股寒氣,經肩井越雲門入璇璣。經氣被激發迫促,攜病邪聚於膻中,順任脈下行,至中極分爲兩條,慢慢向兩側移動。經氣速度讓銀漢不安,果然越過髀關沒有停止。銀漢一驚,忙抽出針在風市截止,經氣運勢稍緩。繼續在中瀆截止,經氣停了下來。不敢怠慢,立即從陽關運針,一股熱流從末梢肢節迎着血流上行,與下行經氣交匯,兩股相搏的經氣漸漸聚合縮小,帶着一股冷氣慢慢回升。運至髀關,一股刺骨的寒氣透進下焦,骨盆就像被凍住一樣。銀漢打個寒戰,攝住心神,繼續運針。寒氣最終凝結不動,銀漢果斷出針,使邪氣定住不得移動。此時不宜動,就坐在椅子上寧心靜氣。天黑了,銀漢站起:情況比較平穩。彩娟今天晚上不來,應該沒什麼事。

這一夜睡得腹痛不止,困窘不安中天光大亮。銀漢要起身,卻感到骨盆重如千斤,竟然翻不過身來,果然病移到了下焦,一切全在預料中。上焦怎麼樣?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胸中果然敞亮,呼吸無阻礙。治療有效,病邪按照預計方案順利挪到了下焦,性命無憂。銀漢不攝心神,任憑激動的情緒充斥着身心:“成功了!”銀漢忍着痛,兩手支撐着身體努力地翻身起牀。慢慢站起來想往外走,但下焦僵挺疼痛得厲害,簡直走不成步。心情卻非常好:措施太猛,身體虛弱,得休息幾天再治療。這幾天無事,需要考慮的只是怎麼吃飯和預防感冒。走路已經成問題,打開窗戶總可以,就在自己的天堂裡盡情折騰吧。

小杜來找碧喜:“碧喜姐,巧鸝剛纔來交她和頂利的養老金,我說:沒法收,你的還差五百,頂利的差兩千。巧鸝的話挺蹊蹺:我的碧喜姐給墊上;崔頂利的給朱嘉奕要去。我登時就糊塗了,你們都欠她兩口子怎麼的。”碧喜笑了:“她兩口子窮嘛。頂利的上婆家解決,她的孃家解決。”小杜說:“你跟她算四服吧,親姐也不該墊這個錢。如果她在十八歲以下又沒有父母,親姐有這個責任。崔家的老宅子都落給頂利了,還花錢跟嫂子要。”碧喜說:“人窮志就短,日子難過。”小杜說:“他家的經濟情況跟銀漢家一個樣,都是一個老人、一個孩子、一個病人。銀漢總辦不出這事,你是他親姐。身份一樣、收入一樣,但是花錢肯定不一樣。巧鸝和頂利都穿得最時髦;寬寬也是一身名牌。前些年他兩口子做生意,那時候得誰跟誰比有錢,她說她的一件衣服就頂你一身。那個當時最時髦的皮氅都買不起,她一下買兩件。這都不是錢嗎?”

碧喜說:“可能沒有了,巧鸝說她家的錢都給頂利治病了。”小杜說:“那都是花在自家身上,還不是遭遇天災,或者被人劫了什麼的。頂利喝酒,比伙食都費錢,等於多一個人的開支。她家發財的時候你總沾不上光,我想朱嘉奕也得不着一點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麗潔說:“就是。我跟碧喜姐說過多少回,就是聽不進去。人家哭窮那是想坑你。可是碧喜姐就是擰勁死理,我也沒辦法。”

碧喜紅了臉說:“也可能是,我媽都說我傻。”麗潔說:“你對巧鸝那麼好,她沒說過你一句好。你跟平澳哥結婚以前巧鸝就說:他們成不了!怕你們恩愛,她沒法比。原來就妒忌,說你爸當領導,他爸當搬運工。”碧喜說:“我覺得她可憐。他兩口子過不去了,幫幫她。彩娟也跟我說:巧鸝家要什麼沒什麼,不靠單位靠什麼。”“各人是各人,怎麼生活跟別人說不着。”小杜說,“公雞先生別幫人家倒賣雞精。”麗潔說:“碧喜姐不聽,還是老有理。就是馬總,也是人家一說他就信了,催着咱們去幫助人家。我說:你瞭解都不瞭解就信了?她除了報水災還會什麼。”碧喜說:“巧鸝說錢都給頂利治病了,這話總不假。我弟弟有病自己治,都是不花錢的法,頂利肯定不會。曉風沒穿過名牌,彩娟跟她媽都會過,沒拉下饑荒。”麗潔說:“窮拿什麼買的房子?你買得起嗎!過日子得自己想法增加收入,我們平時也做點加工活補貼家用。巧鸝死懶,到單位來就顯擺她腿長,褲子比人家長五公分。想當官得下勁工作,不能靠坐領導大腿。”

小杜說:“銀漢會過,我幹財務這就二十年了,一眼就明白。你看咱廠看大門的多多,每個月掙六百塊錢,他一年能攢八千。”碧喜說:“一分不花才掙七千二,哪能攢八千。”小杜說:“這就是本事。他誰的剩飯都吃,廠裡的垃圾他都賣破爛換成錢。衣服也不嫌棄,誰給一件他都穿,沒覺得難爲情,別人學得了嗎?”

碧喜說:“我弟弟不會這樣,但是他也是會過。我家房子開發前,他見門前有一小塊地方,趕緊種上東西。人家都說要開發呢,還忙什麼,都沒幹;就我弟弟滿滿地收穫了一季蔬菜。種了好幾樣,還都成了;吃不了,還給我兩回。買一箱蜜蜂給自己治病,也給大家治病。”麗潔說:“蜜蜂治關節炎多效不。呀,一開發,蜜蜂沒法養了。”碧喜說:“弟弟現在蜂療不用養蜜蜂,上公園裡抓一隻就行。他什麼都不用也能治病。一樣的病,人家上醫院一個療程花五百;我弟弟一個療程兩塊八,鍼灸不花錢。有時候買個注射器、棉棒什麼的,便宜得跟不花錢差不多。”麗潔說:“醫院的都多貴不,沒有省錢的法。”碧喜說:“我媽拉肚子,弟弟給打了一針就好了。我媽說:我給你錢吧,給醫生結結賬。弟弟說:總成本四毛。我媽笑了:那怎麼給錢。”麗潔說:“可以給一百塊。”小杜驚異:“拉肚子可不容易好,四毛錢就治好,真不敢相信。”麗潔說:“一般人都省不下這個錢。”碧喜說:“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弟弟的日子怎麼過的。他就像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軍需官,什麼都精打細算,唯恐鬧饑荒,用得着那麼綢繆深遠嗎。”麗潔說:“那一回說起吃螞蚱,我就知道銀漢哥會過。野菜也吃吧。”碧喜說:“少不了。我孃家那個院子裡,野菜弟弟知道得清清楚楚,趙勇門前有茵茵菜和灰灰菜,軋麪條家門前有面條菜和蒲公英,蔣波家門前有馬蜂菜。”

小杜說:“生存之道多着呢,銀漢總不會讓你墊錢過日子。”碧喜把頭一搖:“絕不會。有事他還資助我。”小杜說:“自家人都不用墊錢,你給人家墊什麼,人家感激你不?”碧喜說:“不感激,也不圖她感激。她說過好幾次看看我媽,到現在也沒影,跟她計較這幹什麼。”麗潔說:“碧喜姐光填坑。”

這些話都屬於老生常談,碧喜一生中經歷過無數次,也沒什麼大不了。而今天不知怎麼,碧喜一直心裡不得勁,說不出到底爲什麼。夜裡碧喜做個夢,夢見下班回到家,堂屋的門居然往外開,東單間門朝東邊開。惠慈和俏月還是住在套間。做好飯熱氣騰騰薰到燈上,像過年一樣溫暖。碧喜說:“怎麼咱三個吃飯,弟弟呢?”俏月說:“好多天沒見他了。”碧喜心中不祥,出來找。銀漢在東單間裡,窗戶開着,外面下着大雪,屋頂還露天,雪從上面刮進來。銀漢躺在牀上,一天沒吃飯也沒人管。矇頭蓋着薄被,下面露着腳。“怎麼腳露在外面?餓死了還是病死了?”忙掀開看,銀漢還剩一口氣。碧喜抱住他大哭:“弟弟你醒醒,銀漢……”平澳推推她:“碧喜,做噩夢了?醒醒。夢見銀漢怎麼了?哭成那樣。”

星期天碧喜跟來俏月來看銀漢,門虛掩着。碧喜喊門,銀漢應一聲:“門開着的,自己進來吧。”進裡屋一看,銀漢的桌子挪了新位置,銀漢面對着門坐着。碧喜說:“今天不晚,我跟咱媽買了飯了,你找個盤子裝上就行,不用現做。”“好的。”銀漢從身後拿出一對柺杖,拄着往外就走。碧喜“哎呦”一聲說:“弟弟你坐着吧,我去拿。你這是怎麼了?”銀漢說:“我關閉腠理,把病從上焦挪到骨盆裡去了。”“呀。”碧喜說,“你坐着吧,我跟咱媽忙和去。”

飯擺上,碧喜問:“你的病怎麼回事?”銀漢說:“伺候完咱姑以後就情況不妙,一直胸悶,胸腔積液過不來。擔心惡化,還有最後一個辦法,趕緊試一試,還好症狀解除了。九個月纔好了,一個新生兒的誕生時間。”碧喜說:“你就不該去伺候咱姑。太實在,要不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當年龐壘給你幾句好話,你也犯不着那麼當真。”銀漢自嘲說:“幾句好話我就成了這樣,如果他厚待我,我真死定了。”碧喜心裡瘮得慌,而銀漢的神情跟無事一樣從容、淡定,風趣、灑脫。碧喜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銀漢說:“很好。現在生命就掌握在自己手裡,難道不好嗎。”“你真是個聖徒,只是咱爸沒看到這一天。”碧喜傷心之餘,由心底裡升出感動和敬佩。沒見過弟弟的落魄樣,從來都是燦爛的笑容和幽默的談吐。從來沒有過猥瑣和陰暗,生死之際他依然能笑得從容、氣定神閒。怪不得他能做到赴湯蹈火、無所畏懼。事上看人品,頂利和巧鸝怎麼能比。

碧喜說:“巧鸝確實不能幫。早年有一回出口任務重,行政上的人也都被召集上車間幫着打包。巧鸝那天光說話不慌着幹活。幹完大家要走,田工見巧鸝坐在他的外套上,抓住衣服把巧鸝掀到一邊,抖一下衣服走了。我當時挺生氣,田工當着我的面欺負我本家妹妹。這時候回想起來,從來沒見誰尊重過巧鸝,看來就對。人跟人就是不一樣,我們單位的王仕林跟你得的一樣病。他不是得病導致的,沒什麼毛病,白白胖胖的,就是不幹活。他找人算命,算命的說他命裡無貴人。”銀漢說:“王仕林一點不努力,什麼都靠別人。就像陷入泥潭,應該使出十分力氣往外掙扎,外加向行人求救。行人有十分力,但自身生活耗掉八分,只能有一、二分力可以幫助別人。王仕林等着別人用十分力去救他,誰能分出這個力來?愛莫能助。”碧喜說:“王仕林說媳婦走親戚不喊他,他氣得不得了。問我:彩娟走親戚要是不讓你弟弟去,他生氣不?我說:我弟弟纔不那樣,都是抓緊時間乾點正經事。”

碧喜又問:“銀漢,你挪病是什麼道理?”銀漢說:“前一陣子盜汗嚴重,要大汗亡陽。沒奈何把腠理關上別再出汗;把病挪走,給肺臟一個休息。”碧喜說:“出汗怕什麼。”“適量出汗正常;大汗淋漓不行,會把元氣消耗掉,生命跟着就完結了。”碧喜說:“都是胖人出汗,你這麼瘦,怎麼也怕熱。”銀漢說:“肺主皮毛司呼吸,老出汗是肺功能不好的表徵。人體就像掩體當中的大廈,周身都是窗戶。冷了,窗戶自動關閉保溫;熱了,自動打開散熱。但是肺不好以後,窗戶不靈活:冷了關不上,一下凍個透心涼;熱了打不開,馬上一身汗。所以把窗戶固定上,暫時不開;減少衣服,不吃熱飯,裡面不太熱,保住陽氣不外越。等腠理調理好,再補陽氣。”碧喜聽得一臉茫然。銀漢說:“從物質基礎上看,健壯或虛弱有個標準,就是腠理密度的差別。腠理細密就健壯;疏鬆就虛弱。北方人腠理比南方人細密,是因爲氣溫不同。外敵已經入侵,防禦措施跟不上,眼看着鬼子進村了。想要控制局面,只能戒嚴。”碧喜終於明白了:“就是,戒嚴就好了。”銀漢說:“解決問題還得靠措施,能不能奏效得看造化。效果還不錯,不盜汗了。”

俏月遞給銀漢餅,說:“有肉餡的,有韭菜餡的,要哪個?”銀漢說:“不挑,要第一個遞過來的。”碧喜這些天讓單位的兩個精神病人纏得心煩意亂,所以有意觀察銀漢都什麼表現,好對那兩個人有個指導辦法。所以這幾次跟銀漢的接觸,碧喜十分注意他一舉一動,見此馬上問:“爲什麼?”銀漢說:“已經成了習慣,似乎一挑就錯過了機會。”“我還以爲你總是好運,原來是拉住老天爺不幫不行。‘天福偶然現,稍縱不留連。清潔好能源,不用抽油煙。’”碧喜忽然明白了,又歡笑說,“你看咱媽這個小帽嗎,就在你家外面那個商店裡買的。我跟咱媽說:咱家門口沒有賣帽子的嗎,非上弟弟家門口買去,光想離你近點。看看給你拿的大盆喜歡不?”銀漢說:“你們用就行了,不用給我。”碧喜說:“賣牙膏搭售的盆,我看着挺好,問咱媽:你喜歡藍色的還是紅色的?咱媽說:兩樣都喜歡。我就買了兩組牙膏。”“哎呦,媽!不能東食西宿。”銀漢說,“應該說哪個都不喜歡,讓我姐弄一堆牙膏回家幹什麼。”

碧喜又擔心起來,問:“呀,不能走了,要是股骨頭壞死怎麼辦?”銀漢說:“有這個可能。保命要緊,大不了換骨頭。不把病挪走,會死人的。”碧喜問:“換的骨頭好用嗎?”“關節上抹點水泥,讓它非常滑。”銀漢輕鬆幽默的口氣讓碧喜感到安慰了不少,又問:“不能走怎麼辦?”銀漢說:“可以騎三輪車,也可以坐公交車,總之少走路。”碧喜說,“挪病以後,有什麼後遺症嗎?”“落個陽虛,受涼後鬧肚子。”俏月聽了很擔心:“這怎麼辦?”“正在治。曉風回來,讓他把後面我看不見、不得勁治的地方幫我治治。”碧喜不安地問:“那能行嗎?”銀漢說:“做一個句源的愛斯基摩人,不怕冷,但怕熱。少穿兩件就行。”“嘖!”俏月聽得痛心,但也毫無辦法。碧喜問:“當愛斯基摩人什麼感覺?”銀漢說:“差遠了,只是類似。愛斯基摩人不穿衣服睡覺能耐受的最低溫度是零度,咱們怎麼都不能比。只比尋常人多耐冷兩度就可以了。”“沒多大意思啊。”碧喜挺失望。“就這點能耐了,纔不敢捨棄。今天吃飯很開心,讓小窩頭彈個琵琶怎麼樣?”“咱媽還沒見過小窩頭呢。”碧喜對來俏月說:“媽,見見吧,多可愛不。”

銀漢打開易磁系統說:“小窩頭,給姑姑和奶奶彈一曲,舒緩的,聲音小點。”小窩頭說:“《靜謐的小溪》可以嗎?”銀漢說:“那最好,就這個。”小窩頭果真抽出一把琵琶彈起來,來俏月鼓掌。

吃着飯,碧喜問:“彩娟什麼意思?”銀漢說:“沒跟她說。她一來,攪和得沒法過。趁她不來,趕緊把怕打攪的事辦了。”碧喜搖頭說:“上一次你說要蒸饅頭,彩娟的表現多感人,說:你歇着吧,我下班回來咱再一塊蒸。多好,挺疼人的。”銀漢驚訝地說:“這話你也相信?她說完就走了沒影了,哪有這份照顧。如果真的等着她,那就得一天不能動也不會有結果。她不知道什麼叫信譽,也不懂什麼叫避嫌,裝裝樣子你別當真。我從前跟你現在一樣,她說什麼我回回相信,所以整天氣得不得了。她就是那一扇永不開啓的門,沒必要再敲了。”碧喜忽然意識到自己又走老路,掉進同一個坑裡。

銀漢說:“開始挪病的時候我就發愁,誰能給我三天安靜不受打擾。”碧喜說:“我跟咱媽來也不行?”“誰來都沒關係,就彩娟不行。她根本不想明白,就想逞性子。她對我一百萬分的感興趣,一定會來看情況。越不讓她來她越不放心,索性來得更加勤。危難的時候很容易被幹擾,我又不能揍她,你說怎麼辦。”銀漢說着不免動怒,“一旦她來了發現,沒完沒了地問,沒完地解釋。運動着的當前程序很脆弱,稍微一點干擾就排斥理性。只能在她不來的時候進行,不然就沒有活路。上次彩娟辦件‘好’事,我還沒說她呢。”碧喜問:“什麼‘好’事?”銀漢說:“寶冠領着他的員工去旅遊,先訂了票,彩娟也在內。曉風考上研究生那次,我們送他去報到,彩娟讓我幫她取票。結果那天氣得我沒辦法。我和曉風的票都正常取了;彩娟的票卻沒有,機器顯示已經出票。我跟售票員說,她說:確實打出來了。你打完兩張,剩下那張出來的時候你沒看見。我說:天地良心,機器顯示沒有了。她一口咬定我拿了,我說:誰拿了讓他死了去。她說:你說這沒用!我說:確實沒用,我不是對着你。但是怎麼才能讓你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她不吭聲了,想了想說:我上機房查查幾點出的票。我說:對呀、對呀,謝謝、謝謝。一會她回來了,說:我查了,八月二十號下午一點出的。這個時間,正是彩娟跟着單位人在張家界旅遊的時間。取票得拿身份證,這事能是誰辦的。”

碧喜目瞪口呆:“彩娟辦這事。自己不去讓你去。”銀漢說:“對,難啃的硬骨頭都推給我,哄着騙着讓我去,沒實話。我回家後沒理她,她心虛,問:怎麼回事?我說:你怎麼回事,還問我?她說:我不知道,我真沒拿。跟寶冠在一塊的,確實沒見。簡直像純潔無辜的小白兔。我說:你打票的時候,跟寶冠在一起嗎?她說:在一起。我說:你先打的還是他先打的?她說:他先打的,我後打的。我說:這麼說,你打票的時候他沒在跟前看着?彩娟說:我打票他看什麼!聽聽,混淆視聽。我接着忙我的,不再跟她說。她一會又說:你別生氣。我說:沒事,放心,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碧喜皺眉,以往都勸銀漢“別吵彩娟”;後來變成“別當着我的面吵彩娟”;而今,連不吵彩娟這話也懶得說了。

銀漢說:“彩娟糊塗,把怨自己的都當成怨別人,這是雙重的不好辦。只好封鎖惡念,釋放善行,丈夫管教比政府管教好接受。自從上次罵了一頓要離婚,她纔不敢混鬧了。彩娟世界觀很不正常,顛倒錯亂。有一回她跟人家吹牛,得意地說:我老公把藥熬好了等我喝,我都不想喝。人家當場說她:你要知道好歹。上火車前,想喝點熱水都沒有。我說:上這家飯店喝碗粥去吧。彩娟說:這天喝粥多熱得慌,每人喝一袋奶多好。我說:沒有熱的,喝了肚子疼。她百般說:我給你暖了,喝了不肚子疼。那話說得情真意切,真的一樣。按她的意思,我喝了半袋,覺得不對勁,說:你暖了嗎?她還是那個樣子,彷彿純潔無辜的小白兔:我會不暖嗎,暖好了!我只想往我自己臉上扇一巴掌,我幹嘛要相信她。剛進候車室我就肚子疼。裡面人多,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一個傢伙佔着兩個座位,我跟他商量坐一會,來人我再讓,他怎麼都不肯。彩娟還給他打掩護,理直氣壯地說:他佔好的座位,哪能讓給你。我說你爸一輩子向着流氓,你一輩子向着壞人。你們真像一家人!她一聲沒敢吭,什麼時候吵都有效。她媽教育的邪行人生,不識敬光識罵。真該定期罵一頓,日子好過。”

小窩頭插言說:“記在備忘錄上,定上鈴,就可以定期罵。”銀漢大笑,忙撥動易珠關了易磁系統說:“不能當着小窩頭說話,回頭他也學會了。”

碧喜問:“銀漢,我沒見你生活有什麼提高,你是不是沒發財?”銀漢笑道:“餓不死就得。”碧喜氣餒:“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銀漢說:“能活得下去怎麼都沒關係,來日方長。”“也是。”碧喜又無話可說。

二十一 魔鬼歸正 10十三 脫胎換骨 3十三 脫胎換骨8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1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2十七 住院鬧劇 1二十 和諧 1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7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4十五 靈前數落 3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7四 改行當法醫 7四 改行當法醫 4十三 脫胎換骨 12二十 和諧 10十二 離家 6二十 和諧 5七 把黨員全賣出去 7八 哪裡有好人?9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7十三 脫胎換骨 2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8四 改行當法醫 4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4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1四 改行當法醫 3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4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3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1九 死亡激素 5十七 住院鬧劇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8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1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2四 改行當法醫 7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3十二 離家 6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3七 把黨員全賣出去 4二十一 魔鬼歸正 2十七 住院鬧劇 6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4三 “定海神針” 4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2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2十七 住院鬧劇 6十七 住院鬧劇 5九 死亡激素 6三 “定海神針” 5二十一 魔鬼歸正 4八 哪裡有好人?7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10五 狼每天去看羊 3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7四 改行當法醫 5十二 離家 2五 狼每天去看羊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5十三 脫胎換骨 4十三 脫胎換骨 2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7九 死亡激素 2二十一 魔鬼歸正 6八 哪裡有好人? 1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8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2二十 和諧 8一 全科醫生的風采 1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5八 哪裡有好人? 5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6十二 離家 8十二 離家 4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4三 “定海神針” 6八 哪裡有好人? 5一 全科醫生的風采 3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2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3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3二十一 魔鬼歸正 1六 調虎離山 6二十 和諧10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3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9十七 住院鬧劇 3四 改行當法醫 10十一 魔鬼的暗箭 7八 哪裡有好人? 2二十一 魔鬼歸正 1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2八 哪裡有好人? 5十二 離家 7四 改行當法醫 11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1十二 離家 8八 哪裡有好人? 4十七 住院鬧劇 3八 哪裡有好人? 6
二十一 魔鬼歸正 10十三 脫胎換骨 3十三 脫胎換骨8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1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2十七 住院鬧劇 1二十 和諧 1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7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4十五 靈前數落 3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7四 改行當法醫 7四 改行當法醫 4十三 脫胎換骨 12二十 和諧 10十二 離家 6二十 和諧 5七 把黨員全賣出去 7八 哪裡有好人?9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7十三 脫胎換骨 2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8四 改行當法醫 4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4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1四 改行當法醫 3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4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3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1九 死亡激素 5十七 住院鬧劇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8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1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2四 改行當法醫 7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3十二 離家 6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3七 把黨員全賣出去 4二十一 魔鬼歸正 2十七 住院鬧劇 6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4三 “定海神針” 4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2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2十七 住院鬧劇 6十七 住院鬧劇 5九 死亡激素 6三 “定海神針” 5二十一 魔鬼歸正 4八 哪裡有好人?7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10五 狼每天去看羊 3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7四 改行當法醫 5十二 離家 2五 狼每天去看羊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5十三 脫胎換骨 4十三 脫胎換骨 2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7九 死亡激素 2二十一 魔鬼歸正 6八 哪裡有好人? 1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8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2二十 和諧 8一 全科醫生的風采 1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態 5八 哪裡有好人? 5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6十二 離家 8十二 離家 4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4三 “定海神針” 6八 哪裡有好人? 5一 全科醫生的風采 3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2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3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3二十一 魔鬼歸正 1六 調虎離山 6二十 和諧10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3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9十七 住院鬧劇 3四 改行當法醫 10十一 魔鬼的暗箭 7八 哪裡有好人? 2二十一 魔鬼歸正 1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2八 哪裡有好人? 5十二 離家 7四 改行當法醫 11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1十二 離家 8八 哪裡有好人? 4十七 住院鬧劇 3八 哪裡有好人?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