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銀漢才明白病因所在:命不改,病不會好。工作起來就不知道停,會累死。靜下心來想了一會,只是給自己留夠充足的時間,不要爲其他人所左右,就大吉。如果按照彩娟安排的去做,凶多吉少。銀漢思考了一會,有了。不一會,一個長着腳的卡通易磁圖像茶杯帶着湯匙在桌上跳來跳去,發出銀鈴般清脆的聲音,提醒自己喝杯水。不知不覺又工作了一個多小時,忽然眼前豎起一個極光幔屏風把視線隔開,轉眼間又消失了。銀漢沉浸在工作裡沒反應過來,牆上畫裡風鈴響了一下,小窩頭伸頭看,放下來一個梯子走下來:“銀漢叔叔,已經工作一小時二十分鐘,您該休息了。可以喝杯水,出去散散步;照照鏡子,看看牙齒好看不好看。”銀漢說:“好的小窩頭,謝謝提醒。”“不客氣。”小窩頭一笑。
彩娟過了一天給銀漢送來一個小西瓜。銀漢說:“哪來的?”“存忠哥給的。”銀漢說:“二姨來住,存忠哥必定得來送東西。吃了吧。”彩娟說:“先放着,等曉風回來再吃。”“你覺得悖理不悖理?曉風什麼時候回來你知道嗎!一個西瓜能放幾天!”彩娟頓時改了主意,說:“那吃了吧。”西瓜沒吃完,彩娟到門口找銀漢:“幹什麼呢,午睡去。”“有蒲公英種子,種上再睡。”“剩西瓜你吃了吧。”“涼,不吃了。”“吃了唄。”銀漢說:“別纏磨。”
自打上次彩娟不讓吃雞腿,銀漢看到肉食就噁心,其實是不想讓彩娟失望。於是兩個月之間,肉食就積攢了一小籃,巴巴地要等到曉風回來再吃。
外面的野菜長出來了,銀漢出來擇些。吳大娘看見,問:“這怎麼吃?”銀漢說:“炒着吃也行,開水淖了涼拌也行。”吳大娘說:“挺會整治着吃呢。”關效美穿着花睡衣趕着出來問:“吃了嗎?”吳大娘說:“還沒做呢。早晨賣飯剩的不多,今天得做些。”關效美說:“天天幾點起?”吳大娘說:“天不明就起。還沒睡着呢,就該起了,光困得慌,還睡不着。”關效美說:“我也失眠,不定哪一天。你讓銀漢給你治治。銀漢那回給我揉了頭這一塊,我的頭就不疼了。又用蜜蜂給我蟄蟄,我的腰也不難受了。”吳大娘說:“不假,他是醫生。給俺看看不?”銀漢說:“好啊。大娘以往都什麼時候睡不着?”“不定什麼時候,好大會子睡不着。越睡不着越煩,越煩越睡不着。”銀漢伸手捏住她的左手神門穴,吳大娘呦呦連聲說:“多不得勁。”銀漢說:“好了,今天晚上就能睡得好。”吳大娘暖暖地笑着說:“那怪好。”“這天說熱就熱了,你家有風扇嗎?”關效美傲慢地笑着。吳大娘有些尷尬,說:“俺有吊扇,屋子高不熱。”關效美彷彿沒聽見,幸福地微笑着。
彩娟來,見銀漢在做木工活,就問:“你在幹什麼?”銀漢說:“巢礎滿了,加個繼箱。”“真是個辛勤的小蜜蜂。”彩娟給銀漢拍照,然後來到蜂箱邊看蜜蜂,嘴角微微翹着說:“一隻蜜蜂在草叢裡打着滾兒抱着死蜜蜂正在玩,沒玩夠。”銀漢說:“一隻蜜蜂拖另一隻蜜蜂很費力,掛在一起不好脫落,不是拉着它。”彩娟開心了:“我給它撥拉掉。哎,芥末油還有嗎?我倒走一少半,給你留一大半。找個小瓶倒點。”“倒什麼,都拿走吧。”“我在這的時候想吃點沒法吃。”銀漢只好停手,找了一個小瓶給她。彩娟說:“你給我倒唄。”銀漢說:“你自己倒,我哪知道你想要多少。”“想倒多少倒多少。”彩娟光動嘴不動手。“懶惰。《水滸傳》上有個牛二,專會撒潑不好好幹,你跟他性別不同。”彩娟轉悠着眼珠十分得意。
銀漢削了兩個蘋果,給彩娟一個。彩娟說:“每天想着給小木匠削個蘋果。”銀漢說:“聽你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伺候我。水開了不,看看去。”“我剛看了,沒開。”“怎麼會這麼長時間不開,你又加涼水了?”彩娟笑道:“知道我的毛病,回回賴我。”
午飯時銀漢覺得累得不得了,一頓飯三次停下歇歇。彩娟奚落說:“看還幹不。”銀漢刷了碗就進臥室。剛要躺下,發覺沒給彩娟鋪被子。讓她鋪牀再傷心,便給她鋪上才睡下。彩娟跟過來問,“枕頭呢?”“都在條桌上。”彩娟忿然:“都是把我的東西扔一邊,光想當雄蜂攆出去!”銀漢大笑三次。
午覺後銀漢接着收拾巢礎,彩娟推自行車要上班,車把將一個花盆打掉地,摔爛了。銀漢扭頭看,彩娟詫異地說:“怎麼回事?”銀漢說:“總不能怨別人。”“我纔不往身上攬呢。”彩娟推車就走。回到家把芥末油倒小碗裡,扈美芹跟過來看,說:“芥末油啊?那好。爺爺愛吃芥末,都是弄一小碗在鍋裡蒸了吃。看他吃得那個帶勁,我回回用筷子蘸一點嚐嚐,回回都那個味,一點都不好吃。沖鼻子辣得睜不開眼,爺爺一看見就笑了。”扈美芹回回說起馮興晏,都是一往情深的感受;回味完了接着就憤恨:“老頭子不要這個家了,老老頭子我也不想。”
彩娟又跑來,見銀漢正在門外做繼箱,拿着榔頭敲打一陣子才進院。彩娟說:“回院子裡做唄,院子裡又不是沒地方。”“我怕動靜太大,蜜蜂受驚嚇。”銀漢說着切贅脾。彩娟勤快地掀開蓋布說:“蓋着幹什麼。”銀漢說:“沒檢查的部分先蓋上,免得無端激怒蜜蜂。”一個個巢礎贅脾切好,銀漢加上繼箱,卻發現爛蜂箱比新蜂箱寬,而繼箱是比照新蜂箱尺寸造的,不合適。這可怎麼辦?蜜蜂已經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怎好反覆打擾?銀漢當機立斷,換蜂箱!此時蜜蜂已經不安,有三隻蜜蜂蟄了銀漢。彩娟驚恐問:“蜇着了嗎?怎麼樣?”“蜂療,沒關係。”銀漢笑着說,“蜜蜜給蟄的什麼穴位這是。還有,蜂箱裡面還有一些粘在箱壁上不下來,得攆出來才能進新蜂箱。”彩娟早嚇得臉焦黃,竄進屋關上門說:“遠遠弄去。”銀漢收拾完,又把院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彩娟才探頭說:“蜜蜂都進窩了?這還差不多。”看銀漢氣色很差,知道他沒能力幹活了,便勤快起來,將飯餾好將就吃,還遞給銀漢一瓣蒜。吃飯的時候依然絮絮叨叨,銀漢夠得沒法忍受。彩娟看出來,居然一聲都沒再吭,還給倒杯水,囑咐說:“我回家,不打擾你了,你別出去鍛鍊,早歇着。”
銀漢的籠屜布爛了,用布頭剪了兩個籠屜布。洗乾淨,很開心。今天關效美沒在家,銀漢在門口乾農活沒人打擾,愉快。時間長了,忽然感到累着了,連忙收拾東西回家。彩娟下班來吃飯,銀漢正在昏頭昏腦蒸窩頭。到點掀鍋,卻發現窩頭沒熟。銀漢一下懵了,怎麼出了怪事!彩娟過來看,口中說:“蒸窩頭篦子不留孔,我給你弄開。”並不動。銀漢用筷子把籠屜布挑開露出篦子孔,又蒸了二十分鐘,居然還沒熟。眼看六點半了,銀漢心裡煩亂,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彩娟在旁邊看着說:“不着急。”進屋上網閒看去了。
銀漢穩穩神,把籠屜布儘可能掀開,以便下面的熱氣能順利上來,這才蓋上鍋蓋,對彩娟說:“我把不熟的那一篦子饅頭放下面,二十分鐘一定吃飯。”交代畢,又自言自語:“炒菠菜,得去擇。”弄好菜等窩頭出鍋。窩頭這回好了,銀漢端了鍋要進屋,又一想:該在廚房掀饅頭吧?這會沒了魂,一時間腦子也像死了機,端着鍋站在那裡愣着,想想接下來該幹什麼。彩娟扭身就命令:“別幹了,你歇歇。你不會把鍋放地下嗎,放下,你放下!端着不累嗎,放下!”銀漢越發腦筋渾,怒道:“別支料了!”彩娟頓時安靜下來。銀漢又愣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把鍋放在桌上,堵上爐子就睡了。過一會彩娟哭腔過來說:“窩頭我掀出來了,菜也做好了,你歇一會就起來吃飯吧。”
彩娟走後,銀漢發起燒來,第二天依然不舒服,昏頭漲腦沒一絲力氣。彩娟打電話說:“我晚上來吃飯。”彩娟下班回來,銀漢已經做好晚飯。待端上桌,已疲憊不堪。彩娟上網看無聊事,一會給銀漢說一句網上新聞的標題。沒水了,銀漢打開爐子燒水。彩娟又給念網上標題,銀漢不耐煩說:“沒事你去抽水去吧,缸已經很髒,你刷刷缸。別夜裡停電明天再沒水,這些天電不穩。”彩娟好言說:“我抽去,沒問題。是刷缸不是,就是得刷刷,要不水髒。”水泵響着,卻跑過來看。見銀漢低着頭趴在桌上閉着眼吃南瓜子,彩娟俏笑着說:“看你那樣。”順手捏起兩個最大的南瓜子,吃了一個就扔下:“生的怎麼吃。”銀漢歇了一會,彩娟又進屋來。銀漢說:“抽着水,你跑進來,水都流哪去了?”彩娟又賣關子:“在缸裡。”“我得到外面轉一圈去。”銀漢站起來就走。過兩天缸裡的水用完,銀漢發現水混了,便將缸刷了一遍,水像淡墨汁一樣黑,果然彩娟沒刷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