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灩說完急忙呼叫助理帶着她又去換衣服了,不同的首飾自然需要不同風格的衣服去襯托。我和羅恩閒坐在外,看他一直緊鎖眉頭,不開心的樣子,爲了緩解心情,我自找話題,忍不住對那一款“彼岸”讚不絕口:
“其實……我覺得,你設計給小柔的這一款更得你心。如果以十分制來評判,‘柔’只有8分,但是‘彼岸’可達到9分。”
羅恩不置可否,只是握着“彼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又在想你的小柔嗎?”我忍不住發問,羅恩回過神,忽然幽幽地跟我說:
“其實我也隱隱覺得這次發佈會有可能會不順利,千防萬防還是讓差點他們得逞了。呵呵,林妹妹,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羅恩的話題忽然讓我想起了此前我和衛堯分析過的一些猜疑,比如有人眼紅友創項目,不想看它成功結項;或者比如有人隱藏在公司的內部,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操控着;再比如剽竊案中究竟誰纔是那個主使盜竊的真正黑手。這許多疑問原本都被我們擱置,可今天這個突發狀況又一次讓我繃緊了神經。
“師哥,你有沒有覺得,從你想要拿回傾心開始,就一直有人在背後默默地阻攔着你呢?剽竊案是,合併進行艱難是,這一次掉包也是?”
羅恩挑了挑眉,十分驚奇地看着我:“連粗心大意的林妹妹都發現啦?那看來他們還是不夠厲害。”
我無奈,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空打趣我。
“其實也是衛堯一點一點發覺的,他說他也沒有什麼可信的證據,所以也只是和我說說。”我很謙虛,羅恩點點頭,我又繼續問:“那那個‘他們’,你知道他們是誰?”
羅恩冷笑:“我大概知道是誰,可是我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商場如戰場,從我踏入這個公司開始,我就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會有人破壞你的發佈會?”
羅恩搖搖頭:“我又不是算命的,會預測未來。我只是凡事多留了個心眼。這次發佈會之前,‘柔’的保密一方面是宣傳的需要,一方面也是爲了保持其獨一無二性。
所以除了我自己,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樣子。就連負責打磨加工的師傅,我也是將圖紙分開給他們,最後由我親自拼接。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爲了放着那些有心人再搞一出提前發佈新款、仿製作品倒打一耙的把戲。我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想出這種辦法,更沒想到,我的身邊竟然也有商業間諜。‘彼岸’的設計圖紙是在小柔死後百日內完成的,見過的人不多,這些日子見過圖紙的人屈指可數,知道它存在的人也很有限,我有辦法把這個人揪出來。所以林妹妹你不要害怕,他們越是想要破壞這個項目,我就越會死死地守住它。”
“嗯……只要你有所防備就好。”而原本到嘴邊的韓雪的嫌疑也被我咽回了肚子裡。
羅恩攤開手,得意地衝我炫耀,說:
“既然你覺得‘彼岸’要比‘柔’更好,那你再好好看看,它還有哪裡設計
的不錯?”
他這是在變相地考我了?
我也來了興致,接過它再一次仔細端詳起來。
“除了剛纔說到的更加精緻以外,我覺得優勢更在於它的寓意。”
“哦?”
“彼岸,也就是取了彼岸花的名字。整個鍊墜都是以這種花爲原型設計的,雖然彼岸花盛開在陰陽交界之處,因爲它獨特的習性,花葉兩不相見,傳聞裡這種花又被稱爲‘引魂花’。你以這個花爲原型展開你的設計,直觀地表達了你對亡妻的悼念和寄託,雖然花葉不復相見,一個在彼,一個在此,遙遙相望,哀而傷絕;雖然無法長相廝守,但是長情不絕,歲月不絕,你用這個祭奠你的愛情,是希望自己哪怕以後的某一天必須要重新開始的時候,也會在自己的心裡爲這一朵花,爲這一份情留一個位子,留一份念想,這也說明,你是一個非常念情的人,你不會輕易放下自己的承諾,所以你也希望自己設計的作品,也表達這樣的理念。”
羅恩定定地看着我,就跟丟了魂一樣,我就知道我猜中他設計這個作品的心思。心裡不由得意,看來我還真的是有點這方面的天賦哈。
“算你說對了一半。”他還不承認,只是勉強說我說對了一半……
嗯哼,還不承認我分析的有道理?我繼續說:“一半就一半?那我再來說另外一半。相比這個‘彼岸’表達愛意的濃烈,你設計的‘柔’就跟它的名字一樣,情感的表達柔和了一些。就像你剛纔自己介紹的那樣,‘柔情似水’,既呼應了那首《鵲橋仙》,又是女人柔情似水的體現。形狀設計爲水滴狀,又很符合大衆的口味,雖然設計看似沒有新意,但其實你把‘新意’融在了買這份禮物的‘心意’當中。”
羅恩忍不住彎起了脣角,繼續聽我分析。
“‘柔’是公司爲了七夕推出的新系列第一款主打作品,從經營的角度,當然希望它可以一鳴驚人,纔不負傾心這個品牌。所以爲了穩紮穩打,銷售額就是最好的評價標準,而符合大衆口味才能獲取更多人的青睞,如果設計太過浮誇,或者沒有美好的寓意,那麼這第一款作品雖然可以特立獨行,但卻從全局上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所以,這兩款作品就像是設計師的兩個分水嶺,‘彼岸’代表着你的天馬行空、詩意闌珊;而‘柔’則代表你在洗禮之後的精雕細琢、深思熟慮。若從寓意來看,‘柔’遜色三分,多了些市儈;但從大局來看,‘柔’爲傾心打頭陣,用心良苦。”
說到這裡,羅恩的笑容意味不明,他眸色深深,像是發現寶貝了一般盯着我,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啦?”
“和你認識了這麼些年,今天你的這番話真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林妹妹,你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設計師,眼光毒辣,直入主題。”
我得意,忍不住炫耀道:“那這麼說,你是認同我對你這款作品設計的理念的分析咯。”
羅恩笑而不語,他伸出手指,大拇指和食指指尖隔開一條縫隙,用他略帶神秘地嗓音說:“還是差
一點點。”
我不信,認爲是他不願意承認的說辭,也懶得跟他計較。反正他認同了大半就好,我笑道:“還差一點點?好吧,就當是師哥給我留下的懸念吧,不過說真的,師哥對於你這兩種風格的設計,你最喜歡哪一種呢?”
羅恩竟然有了一絲猶豫,我還以爲他會張口就說他喜歡“彼岸”呢。
那畢竟象徵着他獨一無二的靈感,以及那一段永埋心底的愛情。
他想了半天,竟然失笑地反問我:“你呢,你喜歡哪個?”
我琢磨着說:“要是以前的我,一定是喜歡‘彼岸’了,女生都喜歡浪漫,喜歡唯一。如果我愛的人也能爲我設計一份唯一,那就是象徵我們愛情的紀念品,特別有儀式感;但是現在的我可能還是會選擇‘柔’。”
羅恩追問不捨:“爲什麼?這還分過去和現在?”
“是的。我說過這兩款設計就像是設計師的分水嶺:在最初,他們遵從本心,因爲好奇,因爲新鮮,此時只想要設計獨一無二、豔絕一世的作品,這不僅是個人的榮耀,也是表達他們情感、經歷還有人生的一種方式。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份意欲表達的心就會慢慢的收斂、沉澱,經歷得越多,藝術的表達也就會慢慢含蓄,可能不會像最初那麼濃烈,作品的表達也會多幾個層次,總有一種水中望月,霧裡看花的味道。
雖然有的時候,設計因爲市場的需要要去迎合大衆的品味,可是正因爲這些衆口不一品味的雕琢,才能使設計的靈感如同璞玉一般綻放出更大的光彩。所以,現在的我,可能更喜歡‘柔’的設計,看似簡單、大衆,但其實普通的美麗才能體現設計師的能力。”
“小采薇說的不錯。”就在我們探討間,汐灩已經換了衣服回來,這一次她配合胸前的“柔”,一身淺藍魚尾剪裁禮服,長裙曳地,曲線盡顯。
渾身上下除了“柔”她沒有戴任何飾品,純粹婉約,清澈靈動,活脫脫像是從深海中游出來的一條美人魚。
顯而易見,汐灩的搭配恰到好處地體現了這款作品的精髓。
她提裙向我們款款走來,還不忘誇我:“這種境界我也體會過,以我的想法來說這設計就跟人處世一樣,應該有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如果你們能達到那個境界,就算是真的出師了。”
羅恩很無語地看着她,嘀咕道:“我們聊得是設計,你怎麼打起座參起禪來了。還處世出師……姑姑你都快變成尼姑了。”
“去,你懂什麼?”汐灩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這是大智慧,可用之處多着呢。就像采薇說的,你這個‘彼岸’設計能最直觀地體現了你的一切,又純又真,不含雜質,是那種濃烈的愛與哀愁;而這個‘柔’深深淺淺,欲語還休,需要其他言語或是意境的襯托,本意纔會慢慢的體現,就跟喝茶一樣,味道是一點點品出來的。如果你什麼時候可以設計出第三層意境的作品,那才堪稱是大師之作。”
(本章完)